日本人是极为喜欢烟火的, 但是不意味着喜欢朝自己而来的枪林弹雨。它们纵然也像烟火一样开的很绚烂,但这份危险性绝不容忽视。

  “回来!螭!”

  藤崎浩人反应极快地解除了螭的器型,螭有着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 立即明白了神主这时卸下她的意思。她恢复人型后第一时间画出“一线”抵挡住松器的扫射。

  密集如雨点的子弹落在境界的光墙上, 螭一边勉力维持着防御,一边还要警惕在扫射范围外的宇迦那边的情况。

  藤崎浩人比她想得更多, 走廊的空间太小, 螭器无法随心施展, 大厅没有遮蔽物, 在松器的扫射下他们只能一味的防御,太被动了,必须离开这里。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

  藤崎浩人环顾着四周,猛地朝楼梯奔去。

  螭有些惊讶于父亲将自己放置在原地不管, 她出声呼唤着他却没能得到任何反应。她来不及细想原因, 正巧这时松器的扫射暂停,她也抓紧机会跟了上去。

  松本冷哼一声,浮空而起追逐着他的行动, 他没有无脑地灌输火力压制,而是一路行停交错着节奏,半威胁地将术师赶向天台。

  一楼大厅脱离了战区, 但气氛并没有变得轻松,缘本依旧沉默着却又没有任何要妖化的迹象,这种情况已经超出经验外了。

  宇迦有缘本的记忆, 也清楚他的愤怒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不过如今鬼王和他的眷属全都在地狱里受刑, 拎来给缘本泄愤也不太实际。只能等他自己消化完怒火后找回正确的道路。

  宇迦扫了一眼觅器的虚拟屏, 松器的个人面板上神力的储备以较为稳定的幅度下降着,他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输出频率,争取能够更长时间地应对敌人。松器虽然有远程优势,但是术师同样有可以远程攻击的妖魔,他的体型又比较大,很容易被瞄准。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术师,要马上支援才行。

  “觅器,你去支援——”宇迦正要安排觅器到上方去支援松器,突然被人抱紧打断了指令。

  眼前是一片黑色的面料,缩小的视野范围边角的一抹暗红色提供了身份信息,“……缘本?”

  “嗯,您没有受伤吧?我恍惚太久了,非常抱歉。”缘本单手揽过宇迦的膝弯将他抱起。

  夏本狐疑地上下扫视着他,谨慎地考虑是否应该出手将神主抢过来,紧接着又觉得自己还坐在觅器上不太方便做出这一行为。

  缘本身上没有出现哪怕半块“恙”,也没有出现任何妖魔化的特征,他们早就做好的“狱”会被大哥打破的心理准备完全没派上用场。缘本甚至只被宇迦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就平安地站了起来……这就是大哥吗?竟恐怖如斯。

  “你真的……没事了?”

  “嗯。”缘本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将宇迦交给夏本后自顾地解开领带,又松了衬衫的扣子。位于他心口的名字露了出来,暗红的篆体“缘”字清晰完整,之前被螭器的“毒”破开的裂缝已然消失。

  宇迦伸手摸了上去,甚至还擦了擦那块皮肤,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裂缝消失了。”

  “嗯,而且我感到自己的状态很好。”想起自己身上的异常缘本有些犹豫地继续说道:“不过我的器型发生了一点变化。”

  “是往好还是往坏的方面?”

  “唔,我不能再控制您的身体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宇迦本身的体术是经过锻炼的,但是长期文书工作和田地里实践的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用于学习体术,再加上有缘器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交给他战斗,像今天突袭术师也是因为缘器在手所以他敢贴身近战。

  即使是宇迦也没想到,缘本唤醒记忆后会被弱化,因为其他人都是在那

  之后被强化了。如今缘本这一侧的木板变短,近战变弱,意味着他们的战力也变弱了几分。需要及时调整计划,将接下来的重心要放在松器身上,否则……

  “不过我能自己战斗了。”

  “嗯,接下来就以松……你刚才说什么?”宇迦还在思考如何调整作战计划,不仅头点到一半止住了,脑子也有点没反应过来缘本那句话。

  “我能独立作战了。”缘本说着自主转为器型,刀还是那把刀,只不过没有持刀者已经不是宇迦,而是他自己。

  ……事情好像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宇迦努力消化了一下这段信息,他伸手摸摸缘本手中的刀,又踩着夏本的大腿伸手捏了捏缘本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自家孩子的异常状态到底是不是真的。

  宇迦想过缘本唤醒后会进化成什么样子,说不定会变成大太刀,也有可能火焰会得到增幅,甚至会出现新的特性。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变成分体型,分体型的神器比较少见,但并非没有。比如夜斗的雪器进化成祝器后从单刀变为双刀,又比如荒吐神的椎器本身就是分散成军队的形态,椎军的成员被杀死一两个对他来说只是擦伤而已。再言之,两只手的松器本身也算是分体型的一类。

  可是宇迦所见过的分体型神器中,没有器物形状和人型同时存在的例子。

  觅本:[……我说,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我用我自己吧?]

  宇迦沉默了一会,缓缓点头,“算。”

  坏消息陡然转成好消息,在战场上称得上是振奋人心,而人员调配也好说了很多。

  “来吧,夏。”

  车费白付的夏本变为器型落入宇迦手中,他叹了口气,希望神主能在战乱中拿稳点自己。

  夏本:也好,这样即使是羂索来了也认不出自己。

  觅器载着他们升到空中和松器回合,藤崎浩人看到缘本毫发无损的模样面色阴沉了几分,“怎么回事!螭!你刚才没有用全力吗!”

  螭此时也震惊不已,连忙摇头道:“不可能,我刚才绝对用了十足的力!”

  藤崎浩人自然也清楚,螭那时的疯狂可是连他都没有预料到,没有放水的可能。可是别说完好无损的缘本了,宇迦身上都没有出现半点被“恙”折磨过的痕迹,唯一能解释也只有那一个答案了。

  缘本他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了生前的悔恨,把握住了生的机会,从此神明隐秘之事再也不是他的弱点了。

  “真是好命……既然如此我也无法再做保留了。”藤崎浩人拿出了黄泉之语,弯下腰来掀开了身边盖着杂物的防水布,露出底下成堆的白色面具。

  宇迦他们刚在天台落地时,因为天台上本就堆着些杂物,有一堆杂物上覆盖的防水布还特地露出了一角,明示这是些不重要的闲置物。所以他们没有特地去查看另一堆防水布盖得好好的面具。主要还是因为这些面具没有附加“黄泉之理”,只不过是普通的杂物罢了。

  如果是平时,藤崎浩人制作面妖时会耐心地为它们画个标准的眼睛纹样,并且在脑海里勾勒出想要的妖怪形态,而现在是战中,为了速度只能囫囵画个大概。

  从第一只面妖完整跃出,咒术师据点的警报立即响了起来,随着面妖越来越多,警报声持续不断地响彻黎明的天空。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有更多咒术师从各个据点赶来,只要羂索没有睡死就一定能收到下属传给他的信息。

  他的做法,无疑是要让宇迦被人类绊住脚,不敢再用松器这样大范围的杀伤性武器。而且失去新的黄泉之语让他的战力大打折扣,唯一能够用上的螭器也在宇迦的面前显得独木难支,如果再不想办法增加战力他恐怕真的会输。

  如果到了那一步,就让螭带着黄泉之语遁入

  水池中逃走,他大不了白费十几年重开一次人生罢了。

  “来吧,宇迦之御魂!”来亲手杀死你所重视的孩子的父亲,割断他的命脉!

  宇迦轻而易举地就看透了他的意图,术师也好,羂索也好,都在他的狩猎名单上,一个也跑不了。他放缓节奏并不是因为术师此时落于下风,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惠比寿和建御雷神那边斩断术师命脉的消息,如果就此击杀术师还要费工夫再从日本这1亿多人口中找寻一次他的转世,那样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宇迦抱着怀中的夏器,“去吧,缘本。”

  “是。”接收到指令的缘本足下用力一踏,从半空中觅器上脱离而出,身法轻盈地落在天台上。左手的拇指顶着刀镡推出刀刃,只需一握,银亮的刀身便化为赭色。清晨的风吹拂而过,带起他赤色的发尾,他俊朗的面容上明明没有任何怒意,却莫名地令人感到自己将被他怒火灼烧殆尽。

  维持着“一线”防御松器的螭见对方没有再攻击的意思,连忙收起境界免得浪费力量,她看着缘本现在的状态直接愣住了:“这是……分体型?你这家伙难道进化成祝器了吗!”

  之前的状态就已经够难对付了,如今变成了祝器岂不是更加难缠?

  缘本没有回应她,只是一步步向她走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螭回想起自己曾在缘本手中落于下风。她不免脸色苍白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意识到不对,生生止住了继续后退的欲望。

  但还是晚了,神器的力量由心而生,从她有自己逊于缘本的意识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无法战胜缘本。

  她在畏惧,畏惧面前这个和她同为神器,却没有吃过半点苦的大少爷的力量。

  父亲呵斥她后退举动的声音仿佛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螭忍不住摇了摇头,目光却不敢离开缘本半刻。

  父亲大人,这次,我们的妄想或许真的要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