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隼人一天的事情就是工作, 工作,工作,勉强挤出来的一点时间都用来吃饭, 睡觉,就像是莫得感情的工作机械人。

  身体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早就疲倦不堪, 然而狱寺只在自己身体最劳累,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才肯休息一会儿,就像是在折磨自己, 他的下属每每看见他如此, 都敢想不敢言,想起了当年的彭格列十代目,要是他还在的话,岚守大人一定会珍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十代目大人早就不在了,在三年前。

  在彭格列谁要是敢提起关于十代目的话题, 是要被守护者大人们听到都会遭到严惩, 轻则被赶出彭格列,重则可能性命不保。

  慢慢地,沢田纲吉的一切淡忘在彭格列之中, 如今只有一些老成员还记得,曾经的彭格列不像是现在这样严肃古板冷酷,守护者中最讨厌群聚的云守云雀大人也会别扭的靠在门框旁, 最冷酷的狱寺大人也会满眼小星星的看着某个人。

  只是, 这一切在那个人来之后就改变了。

  狱寺隼人在办公室里戴着黑框眼镜,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文件, 宽大的长桌摆满了纸质的文件, 一个个经过狱寺的手里, 狱寺骨节分明, 那双可以成为钢琴家的手握着笔,在重要的文件上落下漂亮的意式花体字。

  reborn对自身最骄傲的有三点,一是身手,世界最强的杀手,二是他独特魅力的鬓角,三个就是他写出的独一无二的意式花体字。

  作为地地道道的日.本人,纲吉一开始完全不明白意大利文,他的外语全是由reborn一手教导的,不知不觉间就连字都与reborn的字体十分相似。

  自纲吉走后,狱寺恢复了正常之后,他来到纲吉临走前的房间,坐在床上痛恨自己很久,他恨不得跟他的十代目一起去了。

  被reborn打醒之后,他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用繁忙的工作麻木那颗思念的心,像是醉酒的人忘掉了一切,可是醒来时依旧会面对痛苦,狱寺就是这样,不论何时,身处在彭格列的城堡中,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能想起十代目,本以为麻木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看着十代目留下的文件书籍,手指慢慢拂过烙印的字,慢慢地,字迹和纲吉差不多了。

  他在折磨自己。

  为什么要对他的神说出那样过分的话。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那可是十代目啊。

  狱寺隼人莫说是在乎他人的性命,没有遇见纲吉时,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在乎,他的心空洞而迷茫,在意大利的各处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曾经在奢华的宴会上弹奏钢琴,也在混乱的贫民窟与最疯狂的人拼命,拖着沉重的身体在黑暗处艰难前行。

  神明是存在的,只是神并不爱你。

  但神是眷恋狱寺隼人的,日.本的小城市里,他见到了神明,见到了光。

  孤傲的狼,这就是狱寺隼人,他并不像在纲吉面前表现的那么阳光,那么好,他是孤独的,他是患得患失的,他会嫉妒,嫉妒并羡慕着纲吉所在乎的人。

  但他知道,他的十代目同样也在在乎着自己,这是他最大的幸事。

  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陪着十代目,保护着他,保护着他所在乎的人,为了陪他一起看烟花,一起欢笑。

  纲吉是他的救赎,他存在的意义。

  只是,如今救赎不在了,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么?

  狱寺隼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文件堪堪处理完,现在他的效率简直就是机械人一样,快速,精准。

  到了吃饭的时间。

  狱寺摘下了眼睛,少了镜片的阻挡,那双祖母绿的双眸暴.露在人前,比起少年时的清澈,明亮,现在他的眼底好似沉淀着深沉的东西,祖母绿的眼眸加深了不少,最深处的光泯灭了。

  银发凌乱了不少,也很久没剪了,银发到了脖颈,随着走路颠簸,发尾轻轻的扫着皮肤,白皙的皮肤因彻夜熬夜而显得苍白,整个人就像是脆弱的美人,可认识他的所有人都不敢这么想。

  狂暴而永不休止的岚,即使表面暂且平静,但你一但触及到了底线,就会遭到怒涛般的攻击。

  吃饭的时间,下属在旁边汇报工作,低着头不敢看旁边一眼,等到全部说完时候才敢抬起头看了狱寺一眼。

  依旧的严肃,面无表情。

  他冷淡的吐出一个字,“好。”

  彭格列的餐厅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普通员工用餐地,第三层只有首领与守护者才能进入的地方。

  雨守山本武刚刚结束任务回来,身后负着刀,手里拿着食物,走到偌大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用餐。

  以往熟悉的朋友,此时一言不发也没有看对方一眼,宛如陌生人一样。

  他们之间的联系从始至终只是纲吉在维持,纲吉被他们伤害,以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了,现在让他们像以前那样熟稔的打着招呼,他们做不到。

  平静,是最后的底线。

  用完餐后,狱寺离开去处理事情,一下午不是泡在办公室里就是外出去见合作方,跟随的下属在心里又是无奈的叹气。

  他已经是第五代了。

  也是跟在岚守大人身边最久的秘书。

  前四代秘书都看不过岚守大人这么折磨自己,都出声劝阻,被岚守大人赶出了彭格列。

  只有他,平静的看着狱寺隼人,不曾劝阻,也不曾露出触动的眼神,因此他被留下时间最久。

  慢慢地到了黄昏,红色的夕阳如血一样垂在西方,阳光透过玻璃撒在走廊上,狱寺隼人挥退下属只身一人,慢慢地走着,银白色的头发染上了颜色,低垂的头,发丝遮掩住了神色,暴.露在空气中的唇紧紧的抿着,泛白。

  无意间走到了十代目的房间,狱寺在门口仿佛站了很久,眉目间的郁色深沉,最终他没有勇气推门而入,正要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瞬间,狱寺隼人眉目间的郁色被怒色代替,他们曾经下令,除了打扫的仆人每日打扫,其余人不得入内,现在居然有人敢进入十代目的房间。

  狱寺马上坚定了内心,推门而入,第一眼撞上了正在打量自己床上超大的Giotto画像,听到声音向后转身,看见熟人,放松了一口气,笑着打招呼:“隼人啊,能见到熟人真好。”

  十年后的狱寺隼人对纲吉来说有些陌生,但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他心里想着,十年后的隼人成熟了,可是脸色太苍白了,绝对经常吃些没有营养的食物。

  狱寺隼人愣在了那里。

  纲吉没有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变得高大,变成了自己十年后的模样。

  一点凉意擦过脸颊,狱寺不可置信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像触碰易碎品似的触碰纲吉,此时他的眼眶通红湿润,张了张嘴,激动的喃喃道:“是真的……是十代目。”

  纲吉不明所以,但能察觉到狱寺此时的心情,害怕他消失,激动到不能自已,愧疚,痛苦翻滚在心头,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拍了拍狱寺的肩膀,爽朗道:“隼人,我就在这里啊。”

  下一瞬,纲吉被狱寺狠狠地搂紧了怀里,用力之大仿佛要将纲吉揉进血肉里,哽咽道:“十代目,是您,我终于……终于……”

  “隼人。”纲吉温柔的叫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笨拙的安慰着对方,告诉他,“我就在这里,不要伤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十代目,您惩罚我吧,您怎么对我都可以……请千万不要离开我。”狱寺哽咽道。

  “……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啊?”

  一句疑问让对方晃过神来,抬起头来,“十代目……”

  纲吉好不容易有了解释的机会,“我是因为蓝波的十年火箭炮来到了十年后,蓝波隼人你认识的,就是……”

  “我知道。”狱寺勾起了一抹笑容,“即使是他的十年火箭炮也好,能再次见到十代目,真好。”

  狱寺的这一番话让纲吉反应过来了,他手里没有表,抬眼看了看房间里的钟表,疑惑的说:“隼人,我来这里应该有五分钟了吧。”

  “应该有了。”

  “可还是没有回去。”

  狱寺指了指纲吉,“十代目您的身体是十年后的。”

  纲吉一怔,反射性的举起手来,眼前的这双手修长白皙,虎口处有厚厚的茧,明显不是纲吉那双短短的手,而且十年后的狱寺目测一米八以上,纲吉看他居然是接近平视,这种感觉可是前所未有。

  “这是怎么回事?”纲吉有些害怕了,“这不是我的身体,我,我的身体呢?”

  “十代目不要害怕,我带您去找入江正一,他一定会找到办法的。”狱寺沉声道。

  “入江,正一?也是未来的我认识的人么?”

  狱寺沉默的点了点头,带着纲吉走了无人的小通道,一路上都在紧紧的盯着纲吉,好像纲吉下一秒就会消失,看的纲吉蛮不好意思的。

  为了不这么尴尬,纲吉随便的提起了一个话题,“隼人还在叫我十代目,看来未来的我真的成为了彭格列的首领,不会吧?”

  “……是的。”狱寺不自然的说,“如果十代目不想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十代目,我效忠的从始至终只有您一人。”

  “谢谢你,隼人。”纲吉冲狱寺笑了笑,十年后的他五官张开,自然而然的带着温和的气质,一双棕眸不像小时候圆润,脸庞富有棱角带着成熟的感觉,这样的一笑,双眼仿佛揉进了碎光,撒满了温暖。

  “十代目。”狱寺已经很久没笑了,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笑了,可再次见到十代目的时候他才发现,对十代目笑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