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网王同人)少年未成年【完结番外】>☆、第三十一章、秘密

  全国大会之后的一个周末,崎原市江接到柳绘一的邀约,和她一道在家里烤饼干。

  两人买好需要的食材回到柳宅,路径庭院的时候,她发现院子里的几株月季花开得很漂亮,浓密的粉色连成了一大片。

  进门的时候,电视机的声音在厅堂里响着,难得不与书为伴的柳莲二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正在放映的搞笑综艺节目,身边扒着邻居家的一个请他们暂为照看的熊孩子。铃木哲也的笑点显然相当低,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盯着电视捧腹大笑。

  而柳莲二的笑点想必是相当高的,嘴角丝毫没有要向上扬起的痕迹。

  崎原市江莞尔看了他一眼。本来以为输掉全国大会而与“立海三连霸”的头衔失之交臂的他会觉得很沮丧,想好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却不想这打击似乎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当天晚上练了很久的球,第二天便恢复如常了。

  或许累了那么久也会需要放下压力好好休息吧。不过她也总算是安了心。

  邻居家的熊孩子在他身边又闹又跳,铃木哲也忍无可忍地按了一把他的头,翻过沙发向刚进门的两个人冲跑过来。

  “需要我帮忙吗,两位姐姐?”他扶着柳绘一的肩膀,笑呵呵地问。

  “不用啦,你一定越帮越忙。”

  看见入了厨房的纤细身影,铃木哲也十分不满地挠挠头,“这话你应该跟崎原姐说才对吧!”

  崎原市江听完后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厨房。本想追上去再纠缠一会儿的铃木哲也突然触及到了柳莲二朝他看过来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于是就败下阵来,安安分分地拎着熊孩子的衣领子继续看电视。

  吃过午饭后隔了半晌,几人围着矮几坐着一起喝下午茶。将竹帘子往上拉,和煦的阳光就这么照耀了进来,点亮了那个角落。

  本来下午茶是算了四人份的,但因为熊孩子到点了却怎么都不肯去午睡,于是柳绘一给他泡了一杯奶茶,让他跪坐在崎原市江的身边。

  在这平静怡然的时光里,柳绘一又打开了话匣子,话题还是柳莲二小时候的糗事,一张一和的嘴似乎永远都感觉不到疲累。而话题的中心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一桩桩一件件都为自己寻了个漂亮的理由然后反击回去,第一次看见他露出了淡然之外的情绪。

  崎原市江其实是很乐意听的,因为小时候的柳莲二似乎跟现在很不一样,她甚至像是能从柳绘一的一颦一笑中看见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然后,无预兆的,熊孩子又哇哇地扰攘了起来,吵着要去看动漫,打开电视将台都翻了个遍,搜寻无果,于是崎原市江将他带进了铃木哲也的房间。因为柳绘一说莲二的电脑上都是些重要的文件,而哲也房间的笔记本可以随意玩耍。

  崎原市江打开电脑挑了部动漫播放,熊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盯着屏幕不吵也不闹。打算过会儿先哄了熊孩子午睡然后再下去喝茶,于是拿过靠垫枕在身后,抱着熊孩子却就这么睡了过去。

  酣睡的人是被在她耳边叽哇乱叫的声音惊醒的,而她睁开依旧朦胧不清的双眼时,余光窥探到了房间的一片狼藉。

  地面上都是被踩碎的方才带进房间的饼干碎屑,书桌前的窗帘被扯下了一半,墨水瓶翻倒在一角,乌黑乌黑的墨汁在桌面上肆意地流淌,将那一沓薄薄的雪白的信纸,渲染成了化不开的墨色,而那钢笔就躺在冰凉的墨汁里。

  熊孩子踩着拖鞋正在床上跳得很高。

  崎原市江几乎是像雷击一般立刻跳起来,把熊孩子抱下床之后,马上从纸盒里抽了几张面纸,一张张摊在书桌上去吸噬快要流淌到地面的墨水。

  熊孩子丝毫不自知闯了祸,依然在地上蹦跶得欢快,将几张被墨染黑的信纸丢进垃圾桶后,她又看到他不知从哪里倒腾出来一个纸盒子,豪放地打开,哗啦哗啦地将里面的东西一路走一路抛,顷刻间模样相似的信封就散落了一地。

  “啊,水野君!”

  崎原市江有些气急败坏,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打不得又骂不得,只好一屁股跟在后面拾掇着那些残骸。

  拾了一沓信封在手中,却被这莫名的触感拨动了一下心。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心扑通扑通地在跳,左手的掌心不停在冒着冷汗,明明炎热的天气,那信封冰凉的触感就像是严冬那样的刺骨,刺得她执信的手毫无规律地颤抖起来,徐徐缓缓地将那信封的正面给翻了过来,清晰入眼的唯有两行——

  「TO:崎原正一

  FORM:崎原市江」

  这是她的信,一封,两封,三封,四封,五封......

  全都是她写给父亲的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崎原市江是完全不能思考的,像是有人将她的大脑取出来,一种思想与行动完全分离的剥离感。她突然发狂似地冲到书桌上,将满桌堆放整齐的书本翻得零零散散,她的眼睛里噙着点眼泪,拉开了一个接一个的抽屉。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大脑空白一片的少女在某一瞬间听到了熊孩子咿咿呀呀的吵闹声,于是她又猛然间往回冲,右脚勾倒了书桌前的凳椅,砸得她小腿一阵钝痛。她几乎是很快地爬了过去,一把抢下熊孩子牢牢握在手里的蓝色格纹盒子。

  “给我!”

  带着三分凶狠七分怒斥的声音惊得熊孩子愣怔了片刻,便马上仰起头抓着床单哇哇大哭起来。

  崎原市江什么也顾不上,只是用发凉的指尖拆开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她居然还记得呢,记得自己在写每一句话时,是怀着怎样期盼的心情,慢慢地一笔一笔勾勒出她心目中的美好画面。

  她想要传递给父亲的美好画面。

  而此刻,莫名的恐惧和恐慌一点点地在她心口处攻城略地,好似拿了一把刀,在她滋生的联想处披荆斩棘。

  痛,只是觉得痛。

  “在干嘛呢?”熊孩子的哭声还是引来了楼下人的注意,铃木哲也打开房门,脚步却在门口重重地顿住——

  不是惊讶于房间内的一片狼狈,而是他看见了跪坐在一堆信封中间,捧着一个蓝色格纹的纸盒子,面色苍白到没有血气的少女。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刘海也是乱七八糟的,嘴唇被她咬得泛白,恐慌的少女,眼睛水汽弥漫。

  “这是......什么?”她举着信纸,神情空洞,就像一只提线的布偶娃娃。

  铃木哲也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指甲咯在门上,发出了尖锐刺耳令人毛骨茸然的声音,“......姐......姐......”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夹杂着熊孩子的哭声,一下一下撞击在她的心上。

  “......姐姐。”沉默了片刻,他想要扶她起来。

  崎原市江开始打量起他的眉眼,努力将他和记忆深处那个轮廓重叠在一起。

  “你......”少女艰难地出声。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少年的沉默中,崎原市江恍然之间明白了一些事。她一下从地板上窜起,真的很想把那片恐怖的沉默远远地甩在身后。

  少女的动作实在是快到让他不及反应,伸出手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她的裙摆从他手指缝中滑了过去,抓住的只是缥缈的空气。

  铃木哲也害怕起来,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莲二哥!”

  柳莲二还和柳绘一围坐在矮几旁边喝茶,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一直传了下来,咚咚咚咚的,然后茫然无措的少女便从拐角处一直跑下楼梯,连拖鞋都顾不上换,就这样拉开大门,跑了出去,无意中踢翻了玄关处的鞋架。

  楼梯尽头的铃木哲也怀里抱着一个纸盒子,粗粗地喘着气。

  柳莲二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被翻倒的茶杯泼了一身水,他很快就在玄关处换了一双利于奔跑的运动鞋,拉开门追了出去。

  柳绘一捂着嘴唇,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

  柳莲二很快就追上了一头乱窜的少女。

  也许是没有了力气,她正坐在路边树丛边的一块石头上,跑丢了一只拖鞋,右脚赤.裸地踩进棕色的土壤中,几片落叶散落在她脚边。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被一种恐慌包围了全身。再强烈的阳光,都照不进她心底那一片正在逐渐扩大的阴暗。

  柳莲二走过去,俯身将她揽进了怀中。

  她靠着他,呼吸急促,根本就平缓不下来。柳莲二抱着她,觉得有点心疼,除了急急的呼吸声,一句话也没有说,眼圈红红的却不流泪,只是闷在那里,死一样的沉寂。他明白她此刻的恐惧,他倒宁愿她大声地哭出来,才能将那情绪发泄干净。

  终于,少女还是在他怀里缓缓地仰起了头,“铃木君他是市津对不对?”她问,“崎原市津......我的弟弟......”

  询问的目光直直地向他投射过来,笃定的眼神让他无处回避,他的臂膀僵硬了片刻,终究徐缓地点了头,“嗯。”

  “那......为什么......我的信。”她的声线有些发抖起来,上下唇不停地颤动,没有办法合上一样,“我......我的父亲呢?”

  柳莲二默不作声,方才还提着的心却突然放松了一些,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这一天到来的比他预想中要快很多,他甚至还来不及做些准备,他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减轻眼前女孩心里面的痛楚呢。

  但是,沉默并没有用。

  柳莲二看了看阳光穿透树叶在她脚边投下的斑驳光影,瞳孔紧紧一缩,就像有什么东西遏制在喉咙一样,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他......已经过世了。”

  顷刻间,内心轰然倒塌,山崩地裂。

  什么比喻都不能抒怀她心中的波涛汹涌,她揪着柳莲二的衣摆,像是要将它扯拉出一个洞才罢休。

  他觉得她突然颤抖得很厉害,脸庞在日光的照映下愈发透明,被抽尽了全身流淌着的血液,立刻就会晕厥过去一般。

  “莲二,你早就知道了。”良久,他看见她凝视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出了他心里的一片沉痛。沉默的少年僵硬地伫立在她眼前,宛如一尊万年不动的雕塑品。

  “对不起。”阳光射入她眼睛的时候,崎原市江突然微笑了起来,“我想,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跟莲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呢。”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最害怕这样的啊。

  他还记得情人节那天,他们在漫天的烟火下拥抱。她对他说,下次情人节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巧克力送给他。他把她抱得那么紧,感受到她七上八下的心跳声,心底的柔软止都止不住。

  此时此刻却还是留不住么?

  他在心痛,无尽的痛楚从心尖蔓延出来,呼吸都那么艰难。

  擦身而过的少女仿佛带走了空气中所有的热度。孤寂的少年孤零零地僵在原地,觉得心头的凉意怎么也抚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