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脸吗？◎
办公室一下子挤了这么多人进来, 许照眠收敛神色，想了会儿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许照眠看向星辰：“你还是留在这边。”
许星辰点头明白。
他哥走了，得有人在这里镇场子。
许照眠打算带多一个人, 过去后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最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
许照眠垂眸, 瞥见那张机票，是单程的……咋，回程还得他买？
抠门陆煊。
郁凉双手抱胸在一旁，余光从眼角泄出来, 看着许照眠沉思的模样，可能连许照眠本人都不知道的习惯，他专注时睫毛会下意识的颤动几下。
“要不我去吧。”
许照眠听到声音看过去, 是郁凉。
他沉默了会儿, 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星辰那边你暂时离不开。”最后，许照眠还是否决了这个。
郁凉说：“我们现在手上的项目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好的, 一些沟通的琐事许主管一个人也能解决。”
许星辰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跟郁凉认识这么多年，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什么非要跟着去。
“没关系, 我这边都能处理, 又不是小孩子了。”许星辰私底下开开玩笑罢了, 历练了这么久, 早就不是当初的心性。
许照眠想了一下，没坚持：“新来的那个实习生倒是不错, 你可以带在身边试试。”
“谁啊？”
“姓楚的, 是个女生。”许照眠倒不是感情用事的, 公事公办的说, “要是能力实在不行就换掉，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
许星辰比了个ok的手势。
许照眠将邀请函跟机票夹在一起：“郁凉就跟我吧。”
事情定下后，许照眠结束这种上下班的枯燥生活，再次开启咸鱼养老的日子。
王叔在下面等着，许照眠穿上薄薄的衬衣外套上了车，他穿衣风格一向很简约大气，反而能凸显一份难得的少年矜持感。
“穿这么少，也不嫌冷。”王叔这么多些年来，对他关心至上，推心置腹。
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小许总的司机。
车子逐渐从地下开往地面，眼前的视线一下子明亮，许照眠感觉刺眼，微微耷拉眼皮，说：“这边还好，A市大概是不够的。”
王叔说：“肯定不够，得添衣。”
许照眠哭笑不得：“没事，换季的时候会有人上门的，不着急。”
他对买衣服没什么兴趣，除非有人陪着。
回到卧室后，许照眠将外套挂在门边的挂钩上，房间的格局未变，床单的颜色，枕头的摆放，书桌的工具，衣柜里陆煊没带走的衣服都是六年前一模一样。
除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沐浴露香味。
许照眠深呼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有些疑惑。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空虚，从一开始他也没打算跟陆煊牵扯太多的关系。
但事到如今，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期待这次见面，也确实在委屈的生气。
叮咚一声。
刚开机的电脑传来新的一份邮件，同时，他手机也收到了财务的信息。
【财务：陆氏那边给了回复，说是传到你工作邮箱了。】
【许照眠：动作挺快。】
【财务：是啊，他们工作效率好高。】
许照眠鼠标移动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几秒，财务那边又重新发了消息。
【财务：小许总，他们好像发错账号了，这个不是你的邮箱。】
【许照眠：是我的，我的私人邮箱。】
邮箱上面一封最新的未打开的回复。
——你好，许照眠先生，关于机票的解释如下，为了如约见面，为了实现当年承诺，要让许先生安心，我从未忘记过当年情分，分别已有六年，日日思念。希望能在约定的日期重逢相见。
许照眠坐在电脑前不知看了多少遍，感觉自己都要背下来了，才拿起手机给财务发信息。
【许照眠：谁给我发的信？】
【财务：陆氏集团的陆总。】
许照眠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确认，而且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陆总，滋味也是别样的不同。
财务在另一头藏着一肚子的八卦，陆氏集团的陆总为什么会有他们小许总的私人邮箱账号啊。
这很奇怪吧，难道他们早就认识了？
况且就他们公司有机票。
天呐。
财务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出发的前一天，去旅游的许嘉熙夫妻俩回来了，这些年他们虽然依旧位居高位，但已经有闲云野鹤之心。
除非公司受到大动荡，别的许嘉熙基本不管，让年轻的去折腾。
许照眠这么些年倒没干什么实事，多数在背后出谋划策，很多事情在经过他的分析，都会变得简单，上手起来如鱼得水。久而久之，公司的人也渐渐的不敢对这位新晋小许总有任何不满。
他在公司有股份，算是董事之一，许嘉熙原本让他参考一下新晋董事长的人。
许照眠却说，他们这么年轻，就算退休了也能继续干下去，不着急“立太子”。
许嘉熙听着哈哈大笑。
荣思雅在一旁挑破，他儿子就是心属星辰，别的他都不在乎。
可惜现在星辰还太年轻，道阻且长。
两老知道许照眠要去A市，也是吩咐来嘱咐去，许照眠忽然反应过来，他去A市，有一半也是为了招标的事情。
顾名思义，出差 。
第二天品牌方送衣服过来。
“穿这套过去吧，好看，人也显得精神些。”荣思雅给他挑了件挺括的大衣。
许照眠同意：“穿正式点吧。”
顿了顿，又补充 ：“带几件休闲的。”
临走时，他去探望许嘉颖，顺便提了句这次出差的事情。
许嘉颖脱口而出：“破镜重圆，久别重逢的剧本，我最爱看了。”
许照眠：“……”
咳咳 ，他这次是来说正事的，先把小姑的脑子摆正：“车祸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许嘉颖疑惑：“这么久了还能处理。”
“当然能，就看陆家那边放不放人。”新闻都有例子，二十年前的都能翻案呢。
但许嘉颖对这件事印象不深，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看你吧，你帮我报仇。”
许照眠笑笑：“好。”
许嘉颖留他下来吃饭，饭后给他发了几个链接。
许照眠点开一看，都是漫画跟广播剧，现在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许嘉颖语重心长，一双眼睛探知未来：“多了解，对你的A市之旅有好处。”
许照眠：“……？”
**
早上十点的航班，坐的是头等舱，许照眠安静的待着，只有起飞的那一刻感觉到失重感。
思绪仍不清晰，不知道多久没坐过飞机了。
郁凉给他点了杯水：“要不要睡会儿。”
许照眠收回视线，瞅了他一眼，接着看见他电脑上的资料：“这个项目我们拿下来很困难的，当旅游吧，放松心情。”
郁凉一怔：“没……没想过吗？”
“想过什么？”
许照眠再怎么骗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大抵也是思念在作祟。
之前没动身，他期待着，心痒痒的，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又觉得无所谓。
天南地北，一张机票搞定，他真想了自然也会去见，这些年连陆氏集团的消息都不爱打听，他知道陆煊那边身不由己，但就是忍不住，无非也是生着闷气让人来哄。
许照眠觉得自己这么容易被哄的话，才是真的丢脸。
“如果能拿到的话，对我们公司也有好处的。”
许照眠理智分析：“像这种程度的项目，会优先考虑本地企业，一来好沟通，二来知己知彼容易调查，何况还有那么多外地企业竞标，我们没有优势。”
“倒不如放松片刻。”
许照眠一副想开了的模样，郁凉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小时后飞机落地，酒店那边派车过来接人接行李回酒店。
五星级酒店管理严格，能99%杜绝媒体，隐私性处理得很好。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 也不好订房，郁凉是提前一周订的，过程相当顺利，可是听别的同行说，他们提前一个月都订不到。
郁凉当时觉得是运气问题，结果网上一查酒店最大的股东时，应该不是运气。
许照眠在这的行程安排基本是郁凉负责的，资料、活动时间、需要沟通的企业经理名单等等，都是郁凉抓着的。
许照眠什么都不管，就好像真的来游玩似的。
郁凉原本想让他提前跟那些人吃顿饭，混个脸熟。
许照眠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外面好冷啊，你去吧，我不想起床了。”
许照眠：QAQ。
快冷死他了。
他看起来真的好可怜的样子，郁凉小心翼翼的走到他床边，摸了摸他额头：“好像是有点烧，那我帮你推了吧。”
“……”
许照眠以为自己会在这来个王子驾到闪亮登场，结果水土不服先给他来了一巴掌。
绝了。
郁凉担忧的说：“我请个医生过来吧，不然明晚的晚宴还怎么去？”
晚宴是比较正式，陆家举行的。
许照眠有些躁：“低烧而已，今天别烦我。”
郁凉点头：“那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两眼，退出门口后，收到了宋助理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有些迟疑：“小许总是确定不来了吗？”
郁凉嗯了一声。
“不知道现在方便上门拜访？”
“不方便，小许总不见任何人。”
挂了电话后，郁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宋助理是陆煊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感觉心里慌慌的。
晚宴那天，许照眠下床了，荣思雅给他准备好的西装，他一件也没穿，嫌勒得慌，直接套了大衣，戴了条围巾出门。
酒店布置得金碧辉煌，装饰用品、酒水食物、服务态度都是顶级的。
郁凉替他签了到，随即要去另一边打招呼，这些人情世故的事，许照眠不愿意去，招招手让他过去 ，两人分开行动。
刚到大堂入口，有人叫了许照眠一声，他回头看去，发现是庆功宴上给他递烟的年轻男士。
许照眠还是很尴尬，他并不清楚对方叫什么名字，上次交换了名片，他也没细看，如今又碰到对方了，还是先囫囵过去再说。
他还是照常给自己一根烟，许照眠心虚的没拒绝，接过后，又是热情的帮忙点烟。
“走吧，我们一起去内场，终于要看到真人陆总，我有些激动啊 。”
许照眠心里有些好笑，居然是个小粉丝。
两人原本打算坐电梯上去，结果在宽敞的电梯间遇到熟人，年轻男士跟对方多聊了几句，还对许照眠歉意一笑，让他等等再一块上去。
许照眠倒无所谓，立在原地抽着烟，周围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只有他面无表情，显出几分旁若无人的矜贵。
前段时间陆氏集团刚拿下一处度假村的文旅项目，跟上面合作，正是风头极盛，没多久就传遍整个商界，纷纷前来恭喜陆总，年轻有为，好在他面前混个眼熟。
如果说陆泽雨是手段残忍的暴君，那陆煊必然是沉静内敛的疯子。
上位不久就把陆氏内部搅和得混乱不堪，大家都觉得他年纪小，无知者无畏，还没学会走就惦记着飞。
然而这些年陆煊的所作所为都基本颠覆陆氏集团以往的形象，连最不可能退位的陆泽雨都被逼下去，可见手段并不一般。
陆煊对外界的声音如过眼云烟，从未放在心上。
没人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只知道他认祖归宗，踩着陆泽雨一步步往上爬，是别人口中的事业有成，年轻有为。
陆煊刚散了会，一身挺拔的深色暗纹西装，走到二楼栏杆处时被几个老板团团围住，都是在交流这次招标会项目的内容。
陆煊没怎么开口，只是听他们说。
他站在中间，脸色很静，不显山不露水，仍是一贯的难以猜测情绪，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犀利的。
宋助理也在一旁随声附和，从昨晚开始，陆总就开始心情不好，比往日还要更加的沉着脸，所以他一直在注意着陆总的情绪。
交谈着时，宋助理忽然察觉到陆总周身的情绪变化，是一种很细微难以察觉，不靠近都没法发现的变化。
周围的人似乎也感觉得到什么，默默的闭上嘴。
陆煊一只手抓着栏杆，手背关节青筋浮现，眼神定定的望着楼下的人。
周围的人并不少，有个人的气质却愈发明显，他抽着烟，烟雾缓缓飘上，模糊了整张脸的五官，迷离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慵懒。
宋助理忍不住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长款大衣，戴着松软的围巾，柔软的发丝垂下来，皮肤苍白似乎还有点病气，给人一种文质彬彬儒雅的感觉，但此刻抽着烟。
有种特别抓人的反差感。
陆煊转身下楼，宋助理愣了几秒，才猛地回过神，对边上的人解释，处理善后。
许照眠等了会儿，年轻男士终于结束谈话，跟他在门口等电梯，对许照眠嘿嘿一笑：“看来大家都是来见一见陆总的。”
许照眠斜咬着烟：“……”
陆煊有这么多小迷弟啊，魅力四射呢。
电梯门缓缓向两边开，许照眠下意识抬头过去，与陆煊正面的，四目相对。
许照眠一下子定在原地，连步子都迈不开。
陆煊从电梯门跨步出来，站在他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形几乎将许照眠笼罩其中。
许照眠也将他的五官映入眼底，刘海梳上去，几根碎发掠过饱满的额间与立体的眉骨，看着自己的眼神尤为深邃。
陆煊皱眉夺过他咬着的烟，夹在指尖。
那眼神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些责备，许照眠被看得半边骨子都酥掉了，那种低烧导致的昏昏沉沉的感觉从后脑勺蔓延全身。
陆煊单手将他拢入怀中，大半的身子挡住了身后宋助理的视线，回过头吩咐：“叫李医生过来一趟。”
宋助理艰难的才反应过来点头。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板带着人上楼。
这次绝不会是错觉。
陆总的眼神就跟护食的猛兽那样，死死的将人护在怀里。
而那位年轻男士跟周围的人一样，早就懵逼在原地了。
许照眠感觉浑身都暖扑扑的被带进房间，门一关上，陆煊才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摸他的额头，摸他的脸，大掌往下，抚摸着他脖子细腻的皮肤，掌心滚烫。
房间灯都没来得及开，陆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深邃，深黑的瞳仁猝然点燃一撮火苗。
他把那半根烟咬在嘴里，吸了会儿，才把烟捻灭丢进垃圾桶，嗓音很哑：“病了还抽烟，还要不要命了。”
许照眠心里一咯噔，陆煊的嗓音比以前更加低哑沉稳，能烧到心里去。
手指微微蜷缩，变成紧张的拳头。
“昨晚就病了，怎么不来找我？”许照眠表情绷得很紧，看起来很凶。
陆煊凑近了，停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想找，怕你生气，没想好怎么哄，你就来了。”
他嗓音变低，贴着他的耳朵，鼓动着他的心脏。
许照眠伏在他肩膀处，鼻子略微一酸，这小子还给他装委屈了。
这个怀抱没持续太久，房门被敲响，被叫过来的李医生到了。
宋助理跟在身后。
这会儿陆煊松开怀抱，只是握着许照眠的虎口处，微微蹙眉，太冰了。
李医生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着凉了，风寒导致有些发热，问题不大，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宋助理将李医生送出门，门一关上，又是他们独处的时间。
陆煊用手指勾他的脸蛋，柔软滑腻，许照眠又是生病又是心里一股气的。
久别重逢还重逢成这个鬼样子，他心里更来气，燥的不行：“别碰我。”
陆煊收回手，低下眼睛，坐在床边看他：“这段时间别回酒店，去我那。”
“交钱了，不住浪费。”许照眠躺在床上，双颊泛红，温度越来越高，随口胡诌。
“我把钱还你。”
许照眠乐了：“你说赔就赔。”
“嗯，送你都成。”陆煊给他掖被角，手机在兜里震动个不停，也不管。
许照眠：“……？？？”
他忽然想到什么，掀开被子起床，陆煊皱眉压着他的手：“干什么？”
“晚宴要开始了，我得过去。”
“这种宴会性质不是非去不可，今晚在我这好好休息，明天看看情况。”
陆煊说着说着，双手绕在许照眠身后抱着，头埋在他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许照眠心想这人太不要脸了。
没看见他还在生气？
他又想到什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昨晚。”
许照眠说：“骗人，我昨晚一直在酒店，一个影子都没见到过。”
陆煊双手缩紧，抱紧实了：“你助理说，不见任何人。”
郁凉？
但许照眠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可能是郁凉不想让别人打扰他。
但郁凉不可能不知道陆煊的身份，所以还是在知情下，把人赶出去了？
许照眠还在想着，脖子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瑟缩了一下，被咬出ptsd：“又要干什么？”
陆煊的语气不冷不热：“我在这，你在想别的男人。”
“……”
就在此刻，门外宋助理去而复返，提醒道：“宴会要准备开始了。”
陆煊松开怀抱，留有余温，“还是决定要去？”
许照眠淡淡的嗯了一声，他不好将郁凉一个人留在那。
陆煊注视着他的眼睛，伸手帮他系上扣子，又拿起外套披在他身上。
表情认真专注，许照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提醒：“领带歪了。”
陆煊解开领带，又重新束起，那一下好像把他青涩的少年感收敛起来，摇身一变老练沉稳的陆总。
六年未见，这个人从他的记忆里走出来，变了，又好像未变。
“结束我来接你。”
别的陆煊都随他，这件事不行。
许照眠本来就怨，一肚子气憋得不行，直接爆|炸：“要脸吗，还管起我来了。”
反了天！
这话实在不好听。
陆煊也没生气的意思，用那副低沉的嗓音开玩笑撩人得很：“不要了，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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