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风过起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他身子懒怠的很,冯少康在家养病, 顾林清老老实实的被皇后拘着,没有这两人吵闹,这太子府里着实安静了一阵。

  小七把灵元丹碾碎了放进小火炉上熬的正沸的桂圆莲子粥里,想了想,又放进去一点白糖,才垫着毛巾双手把小罐子端下来。

  拿小勺子舀出来一小碗,连着陶瓷罐一起放在托盘里, 小心的端去顾林风房里。

  顾林风正歪在床上,手里圈着一团红线,费劲的想要把它展开捋顺。

  “殿下,该吃药了。”小七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跪在床边端着小碗打算喂顾林风。

  顾林风瞥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粥,问:“碾碎了放进去了?”

  “是,属下还加了一点白糖,殿下尝尝。”小七说着用小匙舀起来一勺递到顾林风嘴边。

  顾林风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尝了一口, 味道甜津津的, 虽然还是有药味,但比直接吃那大药丸要好多了。

  顾林风把碗接过来自己一口一口的把剩下的都喝了。

  灵元丹是顾林风找的江湖游医给配的药, 据说养身补气很是管用,只是那药丸实在是大,他吃了几次后再吃总是卡到嗓子。

  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非得散发的满嘴都是苦味才能勉强吞进肚子里,才不过两天, 他闻到这个味道就跟那怀了孕的妇人似的,止不住的吐。

  这样碾碎了放进粥里再加点白糖, 虽然药味还是盖不住,但好歹能咽下去了。

  顾林风就像故意磨时间似的,小七把房间都打扫了一遍,他的碗里还有一点残渣。

  “喝完今天的还有几天?”顾林风没好气的问道。

  小七想了想,十分严谨的答道:“大夫说这药您至少要喝三年,算上今天的您一共喝了四天,这样的话,您再喝两年零三百六十一天就行了。”

  “……”顾林风一口把剩下的吞了,然后把碗递给小七,一背身又躺回去了。

  “殿下。”小七轻轻叫了一声。

  顾林风没说话,把自己团的更紧了些。

  小七的胆子一向不足以支撑他在顾林风跟前放肆,更遑论得知顾林风不想理他之后再叫一声。

  但他这些日子被顾林风宠的胆子确实比以前大了点,恃宠而骄是不可能的,强撑着劝几句倒是敢。

  “殿下莫生气,两年很快的,您再赏几次雪日子就过去了,说不定您心情好了,病也好的快呢。”

  顾林风依旧躺着不动,本着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也不动的原则将装死贯彻到底。

  小七摸不准顾林风是真生气了还是逗他,总之劝上两句已经是他僭越了,也不敢真的逼顾林风做什么。

  顾林风等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一点声音都没了,他扭过头正好看见小七耷拉着脑袋跪在床边,看起来失落又无措。

  顾林风无端有些烦躁,源于上辈子的事,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分不清对自己好的人,现在看见小七这样,虽然他不至于对一个奴才解释什么,但就是莫名有点心慌有点烦躁。

  顾林风趴起来揪了揪他的头发:“怎么耷拉着脑袋跟阿六一样,不想伺候了?”

  “不是的,”小七登时眼睛睁得贼大,好像吓到了一般,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的殿下,属下没有。”

  “那你这表情是做给谁看?跟宫里那些四十岁的老女人似的。”顾林风故意找事。

  小七却当了真。

  “属下知错,求您责罚,您罚一罚属下就长记性了。”小七想磕头,无奈头发还被顾林风揪着把玩,只好盈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顾林风,祈求着。

  顾林风很满意,他就喜欢小七这样看自己,好像自己把他欺负狠了似的,明明什么都没做,连打他一下都没有,却感觉好像已经欺负透了他。

  我果然骨子里是想做个恶人的,顾林风想。

  可他又实在不是那欺行霸市的料子,每每吓人一句自己就先心虚了起来,忍不住逗弄小七,却也心狠不下来。

  顾林风把那缕青丝缠在指尖,一圈圈的,又慢条斯理的解下来,他养尊处优惯了,手指都是苍白的,被黑硬有力的发丝这么裹上一圈,印了几道细细的红痕。

  “怎么罚?”顾林风终于出了点声音。

  肯说话就好,只要顾林风肯说话,无论是赏是罚小七都能受着,他最怕的就是殿下一声不吭,最后弃了他。

  “殿下怎么罚都可以,属下自罚也可以。”小七连忙回话。

  顾林风总觉得小七这句话里透着一丝兴奋,可被罚又有什么可兴奋的。

  他想的头疼,索性不再想,按着自己的心意说:“罚你每日替孤喝了这劳什子汤药吧,”顾林风想了想他刚才劝自己的话,故意又加了一句:“也不长,就两年零三百六十一天。”

  “……”小七有些哽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人常言是药三分毒,殿下身子不适喝着药自有补身的益处,他没病没灾的喝这祛寒大补之物也能算得上是罚。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喝了殿下的药呢?

  小七斟酌着回话:“殿下可换成相同功效的毒给属下喝下,属下必不敢逃刑,您的补药属下哪配喝呢?”

  顾林风是真的不想喝这苦的要命的汤药,即使做成药膳掺进粥里那也不是甜的,可身边的小影卫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的,着实气人。

  “你这榆木脑袋,舅舅是怎么把你选上来送给孤的,”顾林风敲了下小七的脑袋,有些愤愤:“莫不是舅舅嫌孤怠慢他,故意送你个傻的来惹孤心烦的吧?”

  “胆子小不说,还不经吓,脑子也不好使,你从前的师父没教过你如何体察上意吗?”

  “还有,你今年多大了?”

  顾林风连着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小七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请罪还是先回话,请罪的话先请哪条罪,回话的话先回哪个句?

  嘴唇动了动最终又合上了,他想,殿下说的对,我果然不够机灵。

  但主子问话不可不回,小七也只犹豫了一瞬便重新开了口:“回殿下,属下今年二十一,国公爷选属下大概是因为,因为属下是个孤儿吧,孑然一身唯有殿下。”

  小七绞尽脑汁的想找出一条夸自己的话,好让顾林风觉得他不是“榆木脑袋”,想了很久才惊觉他好像还真的是榆木脑袋,每每不能侍候的殿下满意。

  可他也不敢再请罪或者请罚,刚刚就是因为请罚才惹到了殿下。

  只好低着头把头往顾林风手边又腾挪了些,好让他玩的更顺手一些。

  顾林风本也是气话,也没生气,听他这样说反而心里生出了些别的想法。

  他觉得小七猜的很对,若是裴世戚真给他送一个左右逢源迎上媚下的人来,他肯定是收也不会收的。

  甚至连借口都是现成的,比如此人跟了舅舅多年,想必于政事谋略上也有奇才,我一个歪在家中养病的病秧子怎好收了您身边的人。

  但裴世戚给了他一个武功高强,没有后盾,性格谨慎唯他是从的人,这就很有诚意了。

  无论是于他,于裴世戚,还是于小七,都是最好的安排。

  于他来说,他得了个父母双亡明天任何社会关系的影卫,于他也是一个助力,于裴世戚来说,也是他在向顾林风投诚。

  而于小七本人来说,他也只有顾林风一个人,只要专心侍候好顾林风就好,也算是裴家答谢了当年他父母对皇后,对裴家的恩情。

  不过这最后一条顾林风还不知道罢了。

  他只是突然想通了,想着没那么机灵就没那么机灵吧,最起码不会背叛他。

  他现在最缺的不正是忠心吗?

  顾林风不再逼问他,却忽然想起了一遭正事。

  “听说你要去找王全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