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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昙和伏泽在伏翰星那住了两天。为躲避即将四处走亲戚的人群,两人大年初二,一大早麻溜回去了。

长期住谢傲安家多少有点不自在,放不开手脚,好歹还有一个多学期,这地方物价不高,云昙盘算怎么着也得弄个属于自己的小屋子。他两这段时间正在挑,打算年后过去看看,如果可以,再租房子住。

云昙帮忙接过伏泽手头那部分回来时顺带买的菜。伏泽翻找出钥匙,在插进去的时候,他很明显停顿了下,看了懒洋洋搭肩膀处的云昙一眼。

云昙见状问:“怎么了?”

伏泽:“没上双锁。”

“哦。”

云昙先是哦了声,反应过来后他扫了眼门上对联,吓了跳,立马离伏泽远了点,没贴那么近:“这玩意是我们贴的吗?不会是他们回来了吧?”

伏泽:“对联是我们贴的。走,进去看看。”

推门进去,入眼就是一个行李箱,鞋架上放了副墨镜,光洁地面沾了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云昙心跳速率加快,甚至顾不上换鞋,大步往里走。伏泽速度比他还快,直接一把拧开锁着的卧室门。

床上没人,但有人来过的痕迹。

不等两人去找,拖鞋嘀嗒自身后传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人睡意惺忪,打了个哈欠,低沉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啊?”

云昙怔愣了一瞬。

谢傲安明显成熟了很多,此刻正顶着凌乱发型,神色萎靡眯着眼,微丧垂头,周身萦绕着一丝格格不入的孤寂,胸前抱了个枕头,随时能睡过去的样子。

云昙揉了下眼睛,心里升起种微妙的破界感,他顾不得探究这份异样从何而来,快步上前,狠狠垂他两下:“你怎么回来了!”

伏泽直接上去一个拥抱,跟掐着脖子似的。

谢傲安被摇晃地七零八落,枕头掉了下来。

在两人热切的欢迎下,谢傲安终于没之前那病恹恹的颓懒,开始倍儿精神哀嚎:“好了好了好了,我投降,松手啊——”

云昙和伏泽对视一笑,同时松了手。

谢傲安把头发往上一捋,清爽多了。

云昙:“就你吗?”

“不然呢?”谢傲安说。

云昙:“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谢傲安幽怨,“好你们两个,害我等那么久也就算了。我就不该那么早过来的,为了早点见你们,瞧见我这黑眼圈了吗,结果你们还毫不留情吧我摇醒。啧,哪有你们这样对待大媒人的。”

很好,还是那个味道。

云昙心情很好,也不和他互呛:“这个真是对不住了,待会你好好补觉吧。”

“说对不住有用吗?”谢傲安手头空茶杯往云昙那一推,一扬下巴,神情嘚瑟又莫名欠揍,“喏,水不够了。”

云昙倒水。

谢傲安又装模作样歪了歪脖子:“哎我这肩怎么就这么酸呢。”

云昙没好气捶了他一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一边儿去。”

“这才对嘛。”

谢傲安嘿嘿一笑,端起水杯灌了几口,老神在了,“ 谁让你一副欠了我的样子?你这人就是活得太累了,别总什么原因都往自己身上揽。”

云昙正想添水的手一顿,他详细打量了谢傲安一番,谢傲安被他看得久违有点不自在,想拉伏泽挡枪:“你这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

云昙把水壶一撂:“您还别说,真奇了怪了。”

谢傲安:“啊?”

云昙纳闷:“就你这观察力和理解力,你语文怎么做到那么低的?”这语气真是诚恳中自带补刀功能。

谢傲安:“……我也想知道。”

歪了的话题自此终结,这两似乎陷入了沉思。

还是伏泽重新起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傲安:“昨天晚上,凌晨三点。”

伏泽:“……”

伏泽:“你干嘛挑这个时间点?”

谢傲安有气无力:“这不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作为我们的见面礼吗?”

云昙也从若有所思中脱离出来,闻言有点不好说什么:“就因为这?”

“对啊。是不是很感动?”谢傲安靠在沙发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疲惫。

伏泽笑着打岔:“不用感动。他就是想吓我们一跳,结果没吓成。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别被他骗了。”

云昙一句“真假”还没说出来,谢傲安噌的一下跳起来:“伏泽你又揭我底,上次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云昙:“……”

看来他对谢傲安的了解还不算多啊。

没叙旧多久,谢傲安被打发去睡觉,伏泽收拾桌面,云昙则双手捧着陶瓷杯,盘膝坐在沙发上,任由杯中热气蒸腾。

“想什么呢?”伏泽洗了个苹果,拿着把水果刀在一旁坐下,不紧不慢开始削。他的刀工尤为好,一指宽度,薄薄一层皮,连转几圈没断过。

云昙回了下神,他抿了口温水,长长舒出口气:“谢傲安还真是一如既往,一针见血啊。”

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心里对谢傲安的那份歉意,对方一见面就巧妙点出。

伏泽恰好把最后一点削完,切分成几部分,递过去:“是啊,习惯就好。所以你吃吗?”

云昙不想用手,懒洋洋张口“啊”了声,伏泽见状又削小了点,开始投喂。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云昙含糊不清说。

伏泽:“什么问题?”

云昙看着他:“你看,谢愠桁在你送他进去那天恢复了正常,谢傲安现在也回来了,会不会……”云昙没继续说下去,但他觉得伏泽应该能悟到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早在以前就有这个感觉了。

耳边很久没出现那道声音,手上原本该有的红线不知何时也不见踪迹。至于脑海里被投放的所谓剧本——

他回想了下,原本该有的密密麻麻字迹,只模模糊糊剩下最后的高考那一幕,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以前脑海里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梦。

既定的一切似乎走到了尾声,往后那将是大片的、无拘束的空白。

伏泽果然停顿了下。

一时间只有咬苹果的嘎嘣声。

云昙又“啊”了声,提醒伏泽的投喂,伏泽继续削了小块过去。

舌尖的清甜能让人脑子真实不少,云昙放下陶瓷杯,托着腮说:“想不想出去看看?”

伏泽抬眸问:“去哪?”

“唔”

云昙慢悠悠一指面前那大显示屏,笑得懒洋洋的,像只吃饱餍足、沐浴在阳光下的猫,“去书里,去电影里,去亲眼看看别人口中描绘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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