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还惦记着去皇宫扒拉便宜弟弟, 结果还没等她行动,倒是先一步收到了皇帝的传召。她莫名有些不安,临走前还和曲葳嘀咕:“皇帝不会真被周王他们说动了吧?”
曲葳觉得不可能:“你觉得以二王的愚蠢, 陛下能够听信?”
这话太有说服力了,方淮瞬间就安了心, 然后亲了亲老婆,又亲了亲小孩儿,便昂首阔步入宫去了。而她这一去,就是小半天, 回来时蔫头耷脑, 活像是霜打的茄子——如果皇帝真是被周王等人说动, 方淮有信心说服对方,扭转局面,可偏偏背刺她的是她那反复无常的老丈人!
可以说, 在皇宫御书房里, 方淮差点当场破防。好不容易回到王府, 她看见曲葳, 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委屈得像只被泼了水的猫。
曲葳看着她高高兴兴出门,却不料回来就是这般模样,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回抱住了方淮,手掌在她后背安抚似得轻拍了几下,温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方淮把头埋在曲葳的颈窝里, 委屈得不行:“阿曲, 你爹他不讲信用!”
曲葳何等聪明,方淮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稍作联想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猜到归猜到,曲葳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爹他向来守信,之前你也向他表明了态度,他怎会再推荐你?”而且老头还有些固执,从她婚前就看汉王不顺眼,没道理忽然就觉得她可担大任了。
念及此,曲葳一边安抚方淮,一边问道:“你今日入宫做了什么,竟让我爹觉得你能担此重任?”
方淮什么都没做,她一进御书房的门,直接就被皇帝的新任命砸懵了——她这才带着妻儿从南边回来没几日呢,便宜爹居然又要她南下去赈灾!
这纯纯收拾烂摊子的事,方淮并不想做,但她能冲着皇帝耍赖推辞,却敌不过老丈人的家国大义……亦或者换个形容词,道德绑架。
最后方淮简直是如丧考妣的接过了圣旨和兵符,那俩老头还不肯放过她,还要求她尽快出发。曲丞相甚至对她继续道德绑架:“殿下当早日出发,路上也别耽搁。须知你早到一日,早一日赈灾平乱,死于乱局之中的百姓就会少上许多。所以早一天,早一个时辰,早一刻钟都是有意义的。”
当时方淮就觉得她被老丈人pua了,现在当然是一字不落的说给曲葳听。
方淮的控诉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想要老婆安慰的心更是真的。可曲葳听完之后却松开了她,接着皱起眉头,转身回房去了。
这,难道是告状没告对?
方淮有些惴惴,下意识追了上去,脸上的委屈和控诉也都收了起来。她一边跟着曲葳,一边还找补:“我也不是怨你爹,就是他这也太迫不及待了,恨不得我马上就启程似得。”
几句话说完,两人也回到了房中,然后方淮就眼睁睁看着曲葳开衣柜取衣裳,一叠一叠的取。她当即就猜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果不其然就听曲葳道:“我以为朝中处理动乱,早有应对,哪知竟是让你临时补缺。此事确实刻不容缓,你把这些换洗衣裳收进空间纽,就直接出发吧。”
这父女俩果然是一脉相承,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着急。
方淮当场就给噎住了,她甚至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快傍晚了……”
曲葳却不为所动,甚至有些理直气壮:“可你夜间赶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吗?”比如踩着悬浮板从军营偷跑去鹿城见她,也比如开着机甲大半夜回京,把三王一齐轰了报仇。
方淮欲言又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好半晌才想到理由:“可圣旨今日才发,我总不能明天就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南边吧?苏定远他们现在不怀疑,等回头一对日期,也知道不对了啊。”
这倒也是,而且方淮真要南下赈灾的话,也总不能一个人跑着去。她得带人,还得带上一些赈灾物资,这些都需要时间筹集。不过曲丞相既然已经开口叮嘱她早日出发,想必这些准备起来也会很快,至多两三日,她便非走不可了。
曲葳当即改了主意,不再管那些衣裳,抓住方淮的手腕说道:“既然如此,那你随我回丞相府一趟吧。苏将军和袁博义领兵还行,可能不懂赈灾,也不知陛下会与你分配怎样的助手。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先让我爹与你说说,等到了南边具体该做些什么。”
这话有理,方淮不懂赈灾,也不可能永远做个甩手掌柜。
然而方淮并没有被她拉动,曲葳走出一步没拉动她又被带了回来,然后就见方淮苦笑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小册子:“你爹早就准备好了。”
这“赈灾指导手册”倒不一定是为方淮准备的,但现在确确实实落在了她手里。
*
京城的形势堪称瞬息万变。
早朝时有人提议汉王领兵赈灾,皇帝没有答应,哪知下午就传了汉王入宫,傍晚就下了圣旨。然后毫不耽搁,当天令人准备人手物资,第二天就把刚回京的儿子又给送走了。
讲真,朝臣们眼看着这一波操作下来,都看不懂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要说他看重汉王,让人出去赈灾平乱却连多谢的准备时间也不给,急匆匆就把人送走了。可要说他不看重汉王,却是干脆的把兵权也给了她,若汉王有心,甚至能够趁机拥兵自重!
消息传到二王耳中,两人脸色却都难看得很,因为他们想起了前一日方淮的“豪言”。本来二人都已经转变态度,准备打压她了,结果这小子动作倒快,就这么拿到了兵权。
汉王出京那一日,周王和越王难得一起出现在了城楼上。
两人一面看着城下汉王与王妃依依惜别,一面难得心平气和的谈起了话。
周王眼睛微眯,脸上的敌意毫不掩饰:“老九看来是真生了野心,也真不将咱们这两个当兄长的放在眼里。咱们还想着替人谋划呢,结果人家早就开始谋取兵权了。”
说起这个越王也很生气,总觉得自己被人当傻子糊弄了:“嘿,这小子眼高于顶,真以为南方是那么好去的,动乱是那么好平的?之前安河让她得了些军功,她就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了。南边的乱民无孔不入,等她自己上了战场,直面了那些乱民,就知道什么叫厉害了。”
两人说着话,心里却同时生起了一个念头——南边那么乱,朝廷之前也派了两任钦差过去,结果一个还没到地方就被人劫了,打了个半死。另一个更惨,直接被乱军包围砍死。现在换成了汉王,又会有什么区别呢?她最好就是有去无回!
当然,如果乱民这次不给力的话,他们暗中帮帮忙也不是不行。
……
城楼上那两道恶意的目光十分明显,至少对于方淮这样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来说,那股杀意简直比黑暗中的探照灯还明显。而更明显的是京城的城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的,所以那两道目光的主人也是昭然若揭。
不过分别在即,方淮可没心思分给他们。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曲葳:“里面是我用能量石封存的信息素。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会再受影响,但如果想我了,也可以打开了闻一闻。”
能量石的效用无穷,这可比当初方淮只能给孕期的曲葳送香囊方便多了。
曲葳接了过来,贴身收好:“我知道,想你了我也会和你联系的。”她说着摇了摇手腕,上面还戴着方淮送她的那条手串,随时都能通话的。
其实方淮就算到了南方,想见曲葳也很容易,就像她当初开着机甲从鹿城到京城跑个来回,也用不了一夜时间。如今她也不缺能量石,当初她能踩着悬浮板跑回去见曲葳,现在她就能开着机甲回来看老婆孩子。不过就算这样,分别也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心生不舍。
小两口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一阵闲话,眼看着南下赈灾的队伍越过方淮,已经全部出城走远,她才将目光投向蹲坐在曲葳脚边的大猫:“我走之后,你带着小星星一起,别和她分开。”
这话一出,方才的依依惜别仿佛都没了意义——方淮人是走了,可她的精神体分|身还留在这里,和她本人留在这里有什么差别?
曲葳心里的不舍忽然就散了许多,她点点头答应下来:“放心,我会小心的。”
方淮听罢又往城楼上瞥了一眼,那两道恶意的视线前一刻还在,这时她看去倒是没瞧见人。恰好曲葳也被她这动作吸引,跟着往城楼上看了一眼,同样也没看到什么。
两人心有灵犀,一个对视间,曲葳便猜到了城楼上是什么人。
方淮见她明白也不多言,翻身上了黑马的马背:“他们要走远了,我也得追上去了。你们留在京中当心些,我送给你和小星星的那些小玩意儿,你们也都记得带在身上。”
曲葳又应了一声好,方淮深深看她一眼,策马走了。不过跑出去一阵,她又跑了回来,曲葳还以为她还有什么要交给自己,结果一人一马走近了,就见马背上的方淮忽然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一拨马缰,这才再次策马远去。
大庭广众之下,曲葳脸上瞬间涌起一片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