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郑两家是花城的最富盛名的两大家族, 平日里既有竞争又有合作,为了不伤彼此的和气,是以每年春季都约定了用斗花一决高下。
今岁自然也不例外, 两家都准备了极好的花卉。
王家准备的是牡丹,郑家准备的是兰花, 一富贵一清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但不可否认的是,两家精心准备的花卉都是最好的,世人爱牡丹的富贵, 也不会觉得兰花的清雅不如。亦或者爱兰花的雅致, 也不会否认牡丹的艳丽。
总而言之, 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斗花。对于方淮这样的外行人来说,是分不出两盆花的好坏的,便也纯粹看个热闹。倒是台上的评判各有喜好, 为了两盆花谁更好争个不休。
当然, 斗花的时候, 主家是不会拒绝众人欣赏的, 只要不毁坏了花木便好。
曲葳和方淮远远瞧着两盆花便极好,她们虽是看过不少奇花异草,却也愿意凑个热闹。于是在众人争相上台赏花时,两人便也随大流跟了上去,隔着数尺距离远远欣赏。
想着小星星方才给了回应,曲葳将小孩儿从方淮手里抱了过去,然后指着两盆花问道:“星星快看, 这两盆花, 你更喜欢哪一盆?”
此时台上赏花的人不少,有人惊叹, 有人议论,几乎都在争那盆花更好。曲葳的话在此处一点都不突兀,唯一会让人感到意外的,大概就是她怀中小儿的年纪——那分明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又哪里能分得出花卉好坏?而且这么小的孩子,恐怕连母亲的话也听不懂。
不过众人都是来赏花的,自然也都没什么恶意,瞧见这母女二人看花还会冲二人笑笑。
方淮抬起手臂,小心的护着曲葳和孩子,闻言注意力也不由被小孩儿吸引了去。因为她也想知道,方才小星星的那些回应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在回应曲葳。
事实证明,可能是后者,因为小星星听到曲葳的询问后,伸手指向了牡丹,还冲曲葳“啊啊”了几声。虽然仍旧是大人们听不懂的婴语,但看这动作反应,十之八九是在回应曲葳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未必了。
曲葳也明白这个道理,见到小星星的反应顿时惊了一下,再次确认道:“星星喜欢牡丹?”说着怕小孩儿不认识牡丹,还伸手往牡丹方向指了指。
小星星果然听懂了,“啊”的叫了一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可真是……寻常小孩儿两三个月大,眼睛都未必长好了,能不能看清牡丹还两说。至于听懂父母的话,至少也得等六个月后,才会有所反应。可小星星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睛已经明亮有神,对曲葳的话也给了正确的反应,她似乎成长得过□□速了。
曲葳有点惊喜,但也有更多的担忧,只是周围人太多,她不方便与方淮交流。于是只能扯扯方淮衣袖,甚至连赏花也顾不上了,就想先行离开。
方淮其实也很惊讶,就算是在星际,小婴儿也没有这么聪明的。因此曲葳一扯她衣袖,她立刻就猜到了她想说些什么,当下揽住曲葳的肩膀,护着她和孩子往台下走:“别乱想,或许小星星就是觉得牡丹艳丽,才往那方向指的呢。”
要小孩儿在两盆花中选择,她会选牡丹真是一点不奇怪,因为这年纪的小孩儿根本分不出美丑,她只会被艳丽的颜色吸引。可即便如此,小星星的回应也太巧了。
曲葳“嗯”了一声,还是抱着孩子走下了百花台,心思也再不在花草上了。
两人在侍卫的簇拥中挤出了人群,待周围没什么人了,曲葳这才问道:“小星星是不是有些早慧?”这话她都问得亏心,两三个月的孩子,岂止用早慧形容。
方淮没有立刻回应,低头想再看看孩子,结果就发现刚还精神抖擞指花的小孩儿,这会儿竟是睡着了。她又不敢吵醒小孩儿,顿时一阵无奈,不过还是告诉曲葳道:“星星好像是有些特殊。不过这在星际也不是没有先例,天赋高的孩子,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
当然,就算特殊,也很少有人特殊到这么小就表现出来的。如果方淮不是机甲师而是医师,这会儿肯定得掏出仪器来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她是不是基因变异了。
话又说回来,小星星真是基因变异的话,倒也不怎么出人意料。毕竟她的出身本来就很奇特,方淮不是男人,曲葳不是beta或者omega,可她们意外的结合仍旧孕育出了新生命……混血就代表着未知,或许更好,也或许更坏。
不过这些方淮没与曲葳说过,倒是她心里很想带小星星回联邦仔细检查一遍。只是小孩儿现在实在太小,软软的一团,恐怕经不起星际旅行,尤其是用机甲穿梭星际。
*********
曲葳和方淮因为小星星的缘故,没能看完这场斗花就离开了。事后倒是听人提起过只言片语,这场斗花的结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平局。
这种事原本不该发生,因为斗花的评委惯来是单数,就是为了避免平局发生。可今岁有些特殊,王郑两家原本是请了知州前来坐镇评判的,当日知州也确实来了。可人来了在百花台上没坐一会儿,就被人叫走了,而且还是一去不回的那种,剩下的评委最后就比成了个平局。
王郑两家本来就是借一年一度的斗花比个高下的,以此达成某些默契。可今年闹成了平局,两家都有些傻眼,也不知该不该再比一回。
方淮和曲葳在客栈大堂里听到的闲聊,聊天的几人也在猜测,今年会不会再有一场斗花。
有人觉得会再比:“这两家向来斗得厉害,尤其是家中子弟,彼此见面都快斗成乌眼鸡了。要不是有祖训管束,指不定这些年城中要见多少回血。既不能动手,他们就指着斗花争口气了,今年这般又算是怎么回事?不提两家家主的考量,小辈们也不能认这和局啊。”
有人却觉得不会再比了:“你说得容易。能搬上台斗的花,哪一株不是精心培育的?一年就选了这么一盆好花,再选别的就得差一筹,万一输给对家怎么办?”
两人争论起来,但也有人角度清奇,一下子将话题岔开了:“今年这斗花斗了个平局的事,可真是从未有过。你们说,知州大人既然都已经答应了两家来做评委,怎么忽然就走了呢?他可是外地来的,才到咱们花城一年,也不怕折了两家的面子,给他小鞋穿。”
这话一出,顿时有人去捂那人的嘴:“胡说八道什么呢,知州大人的事,也是你能瞎说的?”虽然两家地头蛇确实不好惹,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哪能说知州不行呢?
几人的话题很快又拐到了别处,这次连王郑两家的斗花也不敢提了。
方淮和曲葳在外也不爱关在屋中用饭,两人向来喜欢坐在大堂,还能顺便听些八卦趣事。这次聊天的人就在她们邻桌,虽然事不关己,但昨日的斗花她们还真就在场,因此多听了一耳朵。听完以后两人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无论是斗花还是知州,都与她们没什么相干。
两人用完了饭,正巧瞧见乳母抱着小星星出来。小孩儿大抵是刚睡醒,黑亮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水光,接着忽然打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曲葳见状忙上前接过孩子,问乳母道:“星星才醒吗?”
乳母听问回道:“醒来有一会儿了,都已经喂过奶了,也不知怎的还是犯困。”
两三月的小孩儿精神自然算不上好,正常来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因此小孩儿犯困也没人放在心上。曲葳将小孩儿脑袋上的虎头帽往下扯了扯,又拍拍她后背,温声道:“小孩儿就是吃吃睡睡才长得快,星星要说犯困的话,就多睡会儿。”
乳母就是习惯性抱孩子来给汉王和王妃看看,闻言便伸手要接过孩子。结果她手还没伸出去,就听汉王笑道:“她可真听话,阿曲你这一说,她可不就睡了吗?”
曲葳闻言有些诧异,抱起小孩儿来一起,还真靠在身上睡着了。她哭笑不得,也不忍心打扰小孩儿休息,又轻手轻脚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乳母抱着孩子又回去了,曲葳看着两人走远,这才扭头问方淮:“这花城待得够久了,城里最好的花咱们也见过了,什么时候再启程?”
方淮并不急着走,她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带着媳妇孩子在外面多玩些时日。等到京城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带着她们回去。到时候也不必在京中与人勾心斗角,干脆就上疏请皇帝同意她就藩,直接躲开夺嫡风波不说,还能带着老婆孩子回去自己的地盘。
之后天高皇帝远,她想做什么做什么,等到小孩儿身体养好了,就直接带着这一大一小回联邦一趟。给老婆配基因药剂,也给孩子测一下基因和资质。
但不着急归不着急,曲葳若是在这里住厌了,换座城也无不可:“好啊,在一个地方久待确实没什么意思,咱们明日启程吧,再寻个有趣的城池住几天。”
曲葳应了好,两人闲来无事,还拿出地图研究了下接下来的路线。
然而到了第二日,她们收拾好了行李,却没能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