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博义一天一夜没睡, 而且做的还是战场拼杀这样极耗精力和体力的事,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待入了渝城,他心神放松下来, 自然是一夜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好在年轻人精力恢复得极快, 他既没受伤,一觉醒来便又恢复了精神抖擞。
洗漱完,伸着懒腰走出房门,袁博义正好瞧见有仆从路过, 便将人喊住问道:“大军今日入城了吗?还有汉王殿下, 她醒了吗?”
昨夜匆匆, 两人借住在了渝城知府的府邸,那仆从也是知道些消息的,闻言便答道:“回将军, 大军今早已经开拔, 此时应当不远了, 知府大人已经前往城门迎接。您若想与大军汇合, 随时可以过去。至于汉王殿下……奴不清楚,但今早未见殿下露面。”
两人同来借宿,但汉王是带着亲卫和随从来的,再加上她亲王的身份,自然独占了一个客院。离得倒是不远,就在隔壁,袁博义听完拔腿就走了过去。
汉王所在的客院里, 亲兵值守, 随从把门,一看就是主人还在。
袁博义走上前去, 倒也没人阻拦,扭头问守门的随从:“汉王殿下还没起吗?”
那随从看看天色,也不禁皱眉,但也不敢贸然去敲汉王的门:“小将军醒了?殿下屋中还没有动静呢。”
袁博义一听,也觉得诧异,他这一觉睡了快有六个时辰,全是为了补眠。可汉王不同,听说她就熬了半夜,之后还补过觉了,怎么昨晚还睡这么长时间?
思来想去,有些不放心,袁博义便主动上前敲门。
守门的随从见了也不阻拦,他是不敢打扰汉王好眠,但也担心房中出了差错——也是汉王和王妃规矩奇怪,两人都不喜欢夜里屋中留人,否则早该有人去查看情况了——这时候袁博义来得倒是真好,就算他真扰了殿下睡眠,想必殿下也不会太追究。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好一阵,里面也没有动静。袁博义竖着耳朵听了听,不禁担忧:“汉王殿下这是怎么了,睡得这般沉吗?还是人不在房中?”
守门随从闻言,立刻笃定道:“不可能,昨夜我看着殿下关门的。”
袁博义一听,更担忧了,怕房中的人不是睡得太沉,而是发生意外昏过去了。于是他又敲了敲门,扬声喊道:“汉王殿下,您醒了吗?若是醒来便吱一声,不然末将就要踹门了。”
他说完又等了等,可还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打算破门而入。脚都抬起来了,眼前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带着无形的压力,迫得袁博义不禁后退了两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感觉,就仿佛惊醒了沉睡的猛兽,骤然的压力让人本能畏怯。
然而等他定睛一看,眼前却什么都没有。敞开的房门里空荡荡的,除了阳光洒落下静静漂浮的尘埃,别说什么苏醒的猛兽了,就连开门的人也没瞧见。
袁博义的心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本能排斥向前。
可眼前这场面,还是让他生出几分好奇,于是捂着噗通乱跳的心往前走了几步。他重又回到了房门口,顶着莫名的压力探头往里一看,才瞧见汉王正狼狈的倚在门后。
长发披散,衣衫凌乱,袁博义可没见过汉王如此狼狈。当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这屋子带给他的莫名压迫了,一步跨进门去扶住了方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天知道方淮昨晚是凭借着怎样的毅力才赶回来的,可即便没有曲葳在身侧,她的易感期还是彻底爆发了。咬着牙抗了一夜,今早还得露面来应付袁博义,方淮觉得没有比她更能忍的alpha了。因此面对袁博义的关心,她抬手就将人推开了:“不必扶我,我没事。”
袁博义却不觉得她没事,听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了,再加上他刚才扶人时碰到了汉王的手,也是滚烫的。没什么经验的小将军没多想,只以为对方着凉发热了:“殿下,你是昨夜着凉了吗?幸好入了城,行事也方便,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不同,后者会变得虚弱无力,可前者却是敏感暴躁。
方淮一点不想应付完袁博义,还要应付大夫,于是索性将人扔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不要大夫,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行。”
袁博义一个翻身落地,又“噌噌噌”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他是真被方淮扔出来的,也是真被她惊住了。不说自己百多斤的体重,身上这幅铠甲也有几十斤,可居然就被这样扔出来了!还是被一个生病发热的人扔出来了!汉王她是天生神力吗?!
然而此时院中除了袁博义,也没人关心这个问题,更没人关心他。亲兵随从们听闻汉王病了,偏还不肯请大夫,已是乱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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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城的兵荒马乱,远在鹿城的曲葳自然不曾知晓。
不过这一天她也不太好过,抱秋和醉冬总看见她摩挲着手串发呆。两人都知道那手串是汉王送的,见状便都以为是自家小姐思念汉王了——虽然汉王已经离开许多天了,小姐此时突然如此显得有些突兀,但许就是因为分离太久,才越发思念的呢?
这事解释的通,想想也没什么毛病,可小姐因此魂不守舍总归不好。抱秋最是忍不住话,便上前劝道:“小姐,汉王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的,你别太伤神。”
曲葳听到“汉王”二字,顿时反驳道:“别瞎说,我没想她。”
这一句反驳得太快,惹得抱秋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当然,她这话抱秋也是不信的。从前小姐哪里这般失态过,看那激动的反驳,分明是此地无银。
不过抱秋虽然心直口快,也不是全然不解风情。她眼里忍着笑,嘴上附和道:“是是是,是奴婢说错话了,小姐您才没想汉王呢。”说完不等曲葳着恼,又道:“可小姐,您今日已经在此呆坐一日了,久坐对身体可不好。您是不是也该随奴婢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曲葳怀孕有五个月了,肚子日益突出,久坐对身体不好。平日里她也时常走动,就连前些天情绪难控时也不例外,唯有今日全然忘了这事。
被抱秋这一提醒,曲葳倒也回了神,当即扶着桌案站了起来:“走吧,出去透透气。”
初冬时节天气渐冷,即便是在南方,风中也渐渐多了寒意。
主仆三人倒也没打算外出,只在院中来回走了走。只是走着走着,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抱秋左右看了半晌,终于恍然道:“咦,银光呢,她怎么不在?”
这话一出,曲葳和醉冬才反应过来,银光居然不在——这猫平日里粘人得紧,而且只粘曲葳一人,看十回至少有九回都在曲葳脚边待着,活像是守着自己的小鱼干。就连夜里被曲葳赶出了房门,她也必然会在门外守着,绝不会离开太远。
可今天她居然不在,难怪身边像是少了什么。
三人回忆一番,发现大猫不止是这会儿不在,而是今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抱秋和醉冬面面相觑,两人目光下意识在院中逡巡,似乎想要寻到那一抹熟悉的银灰。曲葳也左右瞧了几眼,结果自然什么都没看到,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
恰在此时,抱秋开口说了一句:“银光好像不在院子里。难道她又跑出去了?可这里是鹿城,距离丞相府远着呢,她又能跑哪儿去了。”
此言一出,曲葳脑海中那念头骤然清晰了起来——难怪眼前这场景如此熟悉,原来竟和大婚后那日如出一辙。同样是将猫关在门外,同样是大猫跑丢了,同样有方淮在场……话又说回来,她因为银光“猫妖”的身份,将她关在门外不止一回了,偏这次她不见了,让人很难不怀疑,她的失踪和方淮有关。
可猫妖和方淮,又有什么关系?
曲葳心中略一盘算,很快便发现银光出现的时机,恰好是在她遇到方淮之后。而且这样特殊的一只猫,忽然登门认准了她,总归是需要一些理由的。
所以这大猫,难道是方淮养的?
虽然人猫抢床争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主宠。
曲葳又一次摩挲着腕间手串,心思百转,忽而抬眸对两人吩咐道:“抱秋,醉冬,你们去四下里找找看,银光是不是不在家中。”
两人扶着曲葳在廊下落坐,然后便听命找猫去了。
一行人在鹿城里租住的小院,自然比不上汉王府宽敞,前后三进的院落除了曲葳主仆三人,便被随行的御医稳婆以及侍卫仆从住满了。在这样的小范围里找猫,当然也比在汉王府找容易,前后不过两刻钟,醉冬和抱秋便领着人将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抱秋回来禀报时,都忍不住面带忧色。
反倒是曲葳,一点没见担心,三言两语便将人打发了。随后她摸了摸手串,第一次主动联系了方淮——很好,她有正当理由联系对方了,她得找猫。
短暂的等待过后,通讯接通了,方淮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阿曲?”
短短两个字,却激得曲葳心跳蓦地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