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舒迎着夕阳走向俞尚临,俞尚临此时正和摊主说着什么,掷地有声,走近才知,是在讲价……
只听摊主计较着“我也是小本买卖,两个西瓜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俞尚临拿着西瓜不放手,笑意吟吟的样子也不会得罪摊主“少二文,两个瓜十五文,诚心卖我便拿两个,回头我叫我兄弟也来照顾你生意,如何?很划算的。”
俞尚临今日没穿轻甲,一身洁白的劲装在身,梳着高高的马尾,活脱脱像哪家贵商偷跑出来的公子哥。商家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一直不肯让步。
摊贩摇着蒲扇有些不耐烦了,“这……十五确实拿不到,你上别家看吧!”
沈白舒倒没挨得近,他静静的站在摊位一侧看着俞尚临讲价到底能不能成功。
俞尚临到底没讲过商贩,最后心甘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铜钱放在摊位上。
刚锁好门的两个士兵正好赶过来,他们只得帮着俞尚临提着西瓜。
沈白舒不禁好笑道“竟不知将军过得如此拮据,将来聘礼可咋整。”
其中一个西瓜俞尚临叫摊主剖开成几瓣,此时他与沈白舒正一人一瓣吃着。当然后面跟着的士兵也有份。
闻言,俞尚临似呛住了,猛咳嗽两声“两袖清风,家徒四壁。沈大夫,你可愿进门?”
沈白舒小口含着瓜瓤,慢吞吞回道:“嗯~若是这样,我们还真是门当户对。”
说完,两人一起笑出了声。
为何讲价,主要是前几日梁郁尘那个呆头鹅来买瓜被这摊贩给敲了。
本想着烈日炎炎,买点瓜来给将士解渴,哪料梁郁尘被当成愣头青给狠狠宰了一笔。
他今日前来就是想会会这摊主,但沈白舒在一旁,俞尚临也不好再胡搅蛮缠下去,只得作罢。
但之前那个摊主开口要四十文的,被俞尚临腰斩一半的价钱,也还算过得去……
一场疫病的较量持续了一个月终于平静下来,不管是主将还是普通士兵都为此尽心尽力。所以俞尚临决定,让士兵休沐两天。
于是晚上的时候,在聚风城如味酒楼内,俞尚临叫上兄弟几个来此喝一个。
当然沈白舒也在内,不过他可不是兄弟……
开饭时,俞尚临按例要说几句“这个月,大家确实辛苦,这里要特别说说付霄。”
他端起一杯酒敬向付霄道:“来回在城内和军营奔波,在有解药第一时间没送到时也没抱怨,确实该好生表扬一番。”
被夸奖的付霄,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将军的功劳,我不过是遵令行事。”
俞尚临一杯酒饮尽,付霄也跟着喝完。
然后俞尚临接着道:“昔明,郁尘,我们都是多年的战友了,好的方面我就不再说些马屁话,今晚好好放松放松。”
昔明和梁郁尘各坐一方,梁郁尘很少有与昔明一同提及夸赞的时刻,顿时,觉得自己又能行了,在昔明对面做鬼脸……
昔明板着脸,无声地看着他,默默饮了一口酒。
接着,俞尚临看向坐在自己一旁的沈白舒,声音转柔和:“这次,最主要还是多亏了白舒,要不是你堪破毒病,要不是你研制解药,我们不可能这么快控制住毒病。”
说着举着酒杯向沈白舒躬身行了一礼,饮完了杯中酒。
沈白舒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郑重的被感谢,一时受宠若惊,便也起身回了一杯。
他知道,此时的俞尚临是以将军身份在对他表示感谢,所以他也要以礼待之。
讲述完毕,俞尚临朗声道:“开吃!”
众人吃得欢,渐渐的也摆脱军营里固有的气氛活跃起来。
昔明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喝酒就喝酒,吃菜便吃菜,不会闲扯其他的。
梁郁尘就不同了,酒量不行瘾还大,几杯下肚,爹妈不认,要不是俞尚临坐镇在此,他能爬到桌上一展歌喉……
沈白舒与俞尚临紧挨着坐成一排,看见梁郁尘颠三倒四的样子,扶额无语。
付霄喝了几杯,不仅神志不清,他的话还滔滔不绝,仿佛这世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一会儿讲他在卢宁公祠杀凶尸时是如何如何神勇,一会儿又说在吸引凶尸到包围圈内是如何惊险,但自己又很英勇的避开凶尸的袭击……
总之,他无所不能,无所畏惧……
房间内逐渐燥热起来,又有酒气,几盏烛光照得不清晰。楼下有人纵情高歌,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慷慨激昂……使得整个酒楼热闹非凡。
俞尚临近在咫尺,但沈白舒就是看不真切,他想看清楚些,再清楚些……沈白舒瞧俞尚临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俞尚临顾及沈白舒身子,不让他饮酒,但沈白舒说不碍事,小酌几口下肚,才觉这酒烧得肺腑火辣辣的疼,但缓过片刻又回味甘甜。
他发觉酒这东西,一旦喝上便会上瘾。温热的气氲让沈白舒红了面颊,乱了心魄。
他愈发觉得一旁的俞尚临风神俊朗了些,平日看他对待部下都是严肃以待,今日在饭桌上,却任意部下畅所欲言,纵情享乐。丝毫没了当将军的架子。
也许此时的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这桌上几人,也只有俞尚临和昔明还算清醒了。
不多时,沈白舒头脑有些昏沉,便轻轻依靠在俞尚临肩头……
俞尚临吃饭时一直注意着不让沈白舒喝酒,但不是没防着这馋猫偷偷喝了两口,结果就这样了……
他看席间也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吃好了便回,我先走了。”
说完便将沈白舒横抱抱起离开了房间。
梁郁尘起身吐了,清醒片刻,看着自家将军抱着沈白舒,一时惊呼:“啊!——”
昔明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才没叫俞尚临看回来。
从二楼下来,俞尚临知道有士兵在一楼吃酒,便从侧门抱着沈白舒离开了。
此处距离城内俞宅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而现在街道上人已经不多了,晚风掀着道上两人的衣袍,清辉肆意洒在两人身上,就这样俞尚临抱着沈白舒回了家……
到俞宅门前时,沈白舒胃里难受,便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牌匾,再看看抱着自己的俞尚临,轻笑一声:“我还以为这俞宅是你当时随口一说的,不料还真有啊。”
俞尚临抱着他进门,闻言也笑了起来“嗯,这不就带你来了?”
接着又道“可舒坦些了?”
沈白舒还在怀里,头靠在肩头闷闷道:“头还有些昏。”
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我还没吃饱呢!”
懒懒的腔调,似在撒娇,俞尚临腿踢开房门,将沈白舒放在床上“咋办呢,我不会做饭,只得饿着了。”
沈白舒躺身在床上,往里面一滚,没再说话。
这是醉糊涂了……
俞尚临拿薄毯盖着他的背,免得着凉。
然后去厨房下面,说实话他也没怎么吃饱,酒宴主要在酒,能吃几个菜填肚子。
他很少自己做饭,平时都在军营里和士兵一起用餐,有时便下馆子,宅子内也没个看家人,总是冷冷清清的。
厨房内材料简单,俞尚临就着几个鸡蛋下了两碗面,他也并非擅长厨艺之人,但做出来的勉强能吃。
这与沈白舒也不相上下……
俞尚临将面端进房间,放在屏风外的案桌上才转到屏风后唤沈白舒。
沈白舒面颊绯红,手缩在薄毯下面放在胸口处,活像一只猫。
俞尚临坐在床头俯视着他,满眼笑意,“白舒,白舒,醒醒。”
沈白舒缓缓睁开眸子,含着鼻音回道:“煮的什么,我嘴挑,不好吃我可不去。”
俞尚临扶着他起身,摸了摸他额头,没起热就好,“那我以后得练练厨艺,今晚煮的面只得将就了。”
沈白舒咂吧了两下嘴,终于睁开了泛红的眼眸,“面啊,还成的。”
“跟猫似的,过来。”
俞尚临搀着他往外间走去,顺手拿了衣架上一件披风给沈白舒披上。
两人落座在四方桌邻边,风从门外刮进来,沈白舒脑子清醒了不少,尝了口面,有点意外“味道尚可。”
俞尚临大口吃着面“承蒙夸奖。”
“我说真的,确实比我做的好吃,看来,厨艺还是得看天赋才行。”
两人速速吃了面,俞尚临带着他去洗了澡才回到房内。
沈白舒一怔“你不走吗?”
俞尚临饶有意味的笑了一声“你猜。”
沈白舒顿时紧张起来,但脸上依然平静道“宅子内应该不缺房间的,还是说将军想睡地铺?”
俞尚临走近瞧着他“就不能一起?”
果然,沈白舒闭眼掩饰局促,半晌回道“不能!”
俞尚临笑着看看沈白舒掩饰的模样,遂不再逗他了,“好生休息,我在隔壁。”
沈白舒松了口气,他不是要拒绝俞尚临,是他自己并不知要如何应对这种事,没人给他讲过这些,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两人到哪种关系,才能上、床……滚作一团。
直到方才俞尚临凑近,他好像知道其中一点意味了,但还是不敢真让俞尚临留下来。
待俞尚临掩门走后,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