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舒养伤这几日,都不曾离开过俞尚临眼界半分,伺候汤药亦不假手于人。
这让沈白舒汗颜,毕竟当时自己可没照顾得如此周到。
俞尚临在帐子内看军务,隔着屏风也不会打扰沈白舒,放在自己眼前也可安心。
梁郁尘瞅着自家将军尽心尽力般的照料,心中喜不自胜:此次沈大夫定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与我家将军成生死之交,指日可期。
大帐内,俞尚临正和诸将领商榷屯药材之地。
俞尚临将任务吩咐下来:“可紧着处理,南边本是审讯营,要把药材屯里边,只有拆去原来的装甲,修葺木格放里面。”
昔明无异议,他是掌管牢狱之主,领了任务就立即落实。
“另外,梁郁尘,派去协助村民重建村庄的情况如何。”
梁郁尘乐呵道:“将军尽管放心,修缮已完成大半,再过三日即可收队回营。”
“半月有余,修缮完毕就带队回来。”
“是。”
“昨日州府大人呈信已至,明日我们所需军备将送达,韩老就安排下去,药材一律按沈大夫所说搁置。”
韩永钏虽知晓俞尚临为了此人将军医逐了出去,可还未见过沈大夫其人,不禁有些好奇:“这位沈大夫可是军医?”
俞尚临面露难色:“还未答应。”
“此人身份来路可都无疑?将军用人需谨慎为之。”
“老师教训得是,但沈大夫其人,原本就是村里医者,我见他医术颇为精通,亦丝毫不亚于李梓老儿之术,他曾救下十余名濒临死态将士,因此我才认定他有军医之资。”
“若真是贤才,勿要委屈了人才是。医者难求,他不愿应,你可多费点心思。所谓精诚所至,何有求不来。”×l
昔明知晓自己犯了错,一提沈白舒就面露自责之色,不敢多言。
梁郁尘暗自诽腹:那还真是不劳您费心,将军自个儿早已诚心相待了……
“老师所言极是,我定极力留下贤才。”
议完要事,诸位将领就各自忙碌起来。
梁郁尘出城至各处村子,帮衬着村民重筑屋檐,昔明带人拆了南营审讯铁甲,寻来木匠裁定木格,又要将审讯营迁往别处。
付霄和韩永钏安排下明日卸货人手,如此忙碌下来,时至黄昏。
沈白舒伤口已结痂,但因失血过多,现在仍面色苍白,俞尚临不让他出门见风,生怕吹出风寒来。
沈白舒知晓他好意,但嘴上仍是要回上两句:“俞将军心肠好,整日困我在帐内,外人还道,金屋藏娇。”
俞尚临坐在案几前,被这话讥讻得面红耳赤,“谁藏娇?沈大夫当真面皮儿厚。”
沈白舒背靠床头支愣着看兵书,悠哉回道“你不许我出帐,这话也只得我们两人听去,我可无所谓。”
俞尚临遂放下手中案卷,这案卷是批不下去了。
遂转过屏风,来到沈白舒床前,妥协道:“沈大夫很会磨人,我输了,成不?”
沈白舒见着人进来,就知道此计已成,拿书挡着半面,躲在书后眼睛眯成了一道逢:“嗯,此计刚学,名曰‘美人计’。”
俞尚临心中好笑,美人计竟是这般用的?
见着沈白舒正卧躺在塌,手持兵书,这几日给他换了袍子,现身着素色中衣,领口大敞,露出玉脂般胸口,
俞尚临感到一阵燥热,在沈白舒说完‘美人计’三字时,更是不敢再扫视沈白舒一眼。х
镇定一会儿回道:“想出去?”
“许么?”
“走吧。”俞尚临拿着素色披风给他披上“别着凉。”
沈白舒困顿几日,终于可以出大帐窥见这无垠天际,绵延草场。
沈白舒刚深吸一口气,觉得甚是顺畅舒心。
俞尚临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看晚霞么。”
不等沈白舒反应,拉着他的手臂往北营后山走去,说是后山,不过是比别处高出些许的山丘。
两人不急不慢的爬上这山丘,此处苍翠树木半掩山道,霞光从缝隙里钻出落在向上走去的两人身上,光斑似菱花,炽热而温华。
羊肠小道一过来到平坦处,极目远眺去,见残阳落入山涧,见清辉破云而出。
“怎么样。”
“风景甚好,许久未见如此雅景。”
两人并肩而立,面朝落阳,眼底尽揽群山雄姿,背附清辉,衣呈万般风情。
山头凉风习习,轻抚鬓角,俞尚临将披风给他拢了拢,见着眼前人,嘴角微上扬,心中已怦然……
疏解乏闷后,俞尚临带着沈白舒继续往小丘里面走去,穿过丛林,跨过清溪,两人来到一处木屋前。
沈白舒不解其意:“此处是?”
“我的小庄,后有温泉,我常来此舒筋解乏。”俞尚临打开木门,两人一同跨了进去。
沈白舒问道:“为何带我来此?”
“你说我待你不坦诚,我良心难安,特此一举以证诚心。”
说完俞尚临进里屋拿了两套衣服出来,“过来泡个澡,想来你连躺多日,筋骨不舒。”
沈白舒从未在他人面前宽衣解带过,何况泡澡?简直前所未有。
一听要同他人一起泡澡,稍有些不适。
但见俞尚临已去了后院,忍不住好奇想见见温泉的样子遂也就跟着进去了。
进来后院,是一个天然的石砌围住的池子,池子周围种着白兰,此时正开得艳,池子前边还有架子,上面放着泡澡的香料。晚风轻拂,送来阵阵绫香。
池子内薄气升腾,青烟环绕,一眼扫去,竟如世外仙境。
俞尚临放下衣物,见沈白舒驻足在隔板上,回头问道:“沈大夫不必拘谨,同是男儿身,不是女娇娥,还娇羞不成?”
沈白舒闻言,上前走了两步,心中笃定:同是男子怕甚,不去反到显得自己矫情扭捏。
嘴里碎碎的念了一句:“怎会娇羞?泡澡而已。”
沈白舒一边解着衣物一边瞅一眼俞尚临,俞尚临背对着他,褪下衣物,显出体魄,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肌肉有力却不夸张,修长的腿肢渐渐没入水中。
俞尚临正要转过身来。
沈白舒见此,立即收回乱飞的视线,越发慌乱的解着自己衣服上的系带。
俞尚临回头瞥见沈白舒慌乱的样子,不忍一笑:“沈大夫不必慌张,这水一时半会儿凉不了。”
“我……哪有……没慌。”
“实在解不开,过来我看看。”
沈白舒连忙制止,脚忙往后腿去,孰料一脚踩到裙摆,随后一仰就摔在了木板上。
木板本就是斜着往下到池子里的,于是沈白舒连人带袍摔进了池子。
俞尚临见此,俯身游过来将他从水里捞起,素色料子的衣衫一碰水便透出里面的肌肤。
沈白舒呛水,靠着俞尚临的胸膛揩去脸上的水渍,俞尚临双臂支撑着他,不让他滑下水去。
俞尚临紧张的询问道:“白舒,没摔着吧?”
沈白舒慌乱之间似是碰触到某物,一时惊慌失措,瞳孔紧缩,连忙想推开俞尚临。
可俞尚临双臂有力,他挣脱不开,顿时脸上起了红晕,眼睛也因为浸水,被滋得通红。
睁着一双秋波望着俞尚临,俞尚临心中烈火一团,再接触下去恐怕不妙,便将他放去岸边,拿干棉巾给他擦去水渍。
“白舒,呛着没有,咳出了就好。”
沈白舒深呼几口气,连忙摇头,“没呛着,你泡吧,我不喜水深,浪费你一番好意了。”
说完穿着湿哒哒的素袍爬上木板,慌乱地跑了出去。
见着沈白舒跑走,俞尚临哪还能再泡下去,遂也立即上岸,拾起衣袍追赶出去。
他知道他乱了方寸,见着沈白舒落水后被浸湿的样子,下身不由自主的扬起,可居然被沈白舒碰到了。
见方才沈白舒的脸色定会误以为自己有非分之想……不停暗骂自己思想竟如此龌龊。
追出后院,见沈白舒拾掇着自己的湿衣袍,局促道:“这有干衣,去偏屋换上,别受了风寒才是。”
沈白舒为什么跑,因为在见着俞尚临宽衣时就已经心乱如麻,因此才脚下不稳落入水中,不小心触碰到俞尚临时,自己也有些反应,所以他慌不择路的跑了。
心中怨怼着自己,竟会对一个男人有此感觉,自己定是病得不轻,还怎么去面对俞尚临。
闻声又慌张的拿过俞尚临递过来的干衣,去了偏屋换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俞尚临换好衣袍出来,见着沈白舒正立于廊下,此时天色已暗淡下来,但屋中只有一架床,不可能在此歇下。
俞尚临心底乱成一团,但始终没好意思再开口。
于是两人皆默不作声地下山回到军营。
军营内,昔明等候着俞尚临查看搁置药材的木格,见着自家将军回来时脸色不好,但也不会多问。
“将军,木格已装钉完善,请审查是否妥当。”
俞尚临闻言,见着沈白舒要转身进帐,于是道:“此事你与沈大夫说,他来定夺。”
沈白舒掀帘的动作一顿,没有拒绝,心中自明其意,于是转身和昔明一起去了南营。
俞尚临去了另一间帐子,看着案几上的卷轴出神,回想今晚的唐突之举,心中愧疚万分。
这种事道不明说不清,一旦开口,从此皆可成陌路人。
不开口像这般冷着,又叫人心生难耐……
沈白舒到了南营,之前的铁架全不见了踪影,现在营帐内左右各换成高地木格,左侧是大木格,用于囤放大批药材,而右侧小木格每层八个,共七层,用于放入常用药材。
沈白舒环视一圈,见着木格距地面过近,和声对昔明道:“最底层木格内不放药材,装两袋石灰磨子,以此绝潮。帘门对着的正前方放外伤药,这样伤兵来时才可及时就诊。中间过堂勿放杂物,在内侧可添置几处躺板,伤者较重之时利于就医。”
“沈大夫可还有其交代。”
沈白舒知道此人当日错抓了他,心有愧疚,说话时头也不抬,
所以温声回道:“目前安置都很妥当,暂无其他遗漏之处。”
俞尚临不会无缘无故安排昔明与沈白舒私下会面,昔明知道自家将军此举是要自己当面向沈白舒道歉。
安排自己来处理药材一事也是为了让沈白舒看在眼里,自己的手下做错了事定是要罚的,不会让他平白遭人陷害。
沈白舒查看再无遗处,转身正要离去。
徘徊半晌的昔明还是叫住了沈白舒:“沈大夫。”
沈白舒驻足却没有回身,知其来意,回道“当日之事,错不在将军,罚也受了,此事就此揭过,没什么好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