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 皇上扶额坐在主位上,皇后坐在他左边,朝阳独占一把圈椅坐在他右边。
刚才侍卫带来两个消息, 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福佳郡主在御花园的梅树下醒酒赏雪呢,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贴身陪在她身边, 岁月静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皇上刚松了一口气,另一边的侍卫就来了。
说是在悄声找福佳郡主的时候, 意外撞见六皇子对着辰家小姐拉扯不清,尤其是当时朝阳长公主也在现场,正要扭送六皇子去见皇上说理。
皇上, “???”
皇后也是一愣, “辰相家的辰玥小姐?”
侍卫点头应, “是。”
想来也是,除了辰玥也没有旁家小姐能跟长公主朝阳走的这般亲近。
这种事情终究不光彩, 总不能闹到长乐宫这种大殿上让所有人都围观皇室的笑话, 所以皇上把人叫到了偏殿。
辰玥站在朝阳身后,六皇子跪在地上。
皇上经过一晚上的惊吓,加上之前喝了些酒, 酒劲虽被吓醒了, 但现在脑仁肿胀太阳穴突突跳,头疼的很, “说说怎么回事吧。”
朝弘济跪的笔直, 正要抬头开口狡辩, 皇上瞬间将手边的茶盏拂落在地,滴溜溜滚到他膝盖前面。
皇上怒斥, “是让你说吗。”
朝弘济立马耸肩低头,“是。”
皇后抬手轻抚皇上手臂, 柔声道:“还是让臣妾来问吧。”
她看辰玥,“辰玥,你来说说今晚的事情。”
辰玥看了眼朝阳,朝阳同她点头,辰玥这才站出来跟皇上皇后福礼,“我晚上吃了些酒酿小圆子有些晕闷打算出去走走,殿下看我脸色绯红怕我出事便说陪我转转。”
所以说辰玥不是一人出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和朝阳长公主一同离席。
“走到一处偏殿廊下,殿下去更衣我跟侍女珠珠留在外面等她,谁知道这时候撞见六皇子过来。”
辰玥瞪向朝弘济,“我不过是出于礼仪同他打了个招呼,他便直奔我来,跟我说什么婚啊约啊的,说什么情呀意呀,我头脑懵懵的,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你酒还没醒记得不齐全,”朝弘济抬头看辰玥,又看皇上,有些急,“父皇事情不是这样……”
明明是辰玥喊他“弘济哥哥”他才撇开去找朝慕的事情过来寻她,然后辰玥晕晕乎乎的,跟他说起她父亲要给她议亲的事情,朝弘济一听立马急了,说“辰相大可不必着急,你又不是嫁不出去”。
紧接着话赶着话最后就说到了他要跟福佳郡主取消婚约,到时候他娶她也不是不行。
谁知这话刚说完辰玥就生气了,说“你有婚约在身怎么能喜欢我”。
朝弘济自然要说“婚约是假的今夜就能取消”,这话刚说完偏殿的门便开了,姑母朝阳竟然从里面出来,边冷着脸让人去叫皇上边让身边的女使印青去请朝慕。
朝弘济想着这事迟早要说开,索性跟着长公主来了,可谁能想到辰玥还没酒醒呢,开口说的话让人听了也含含糊糊。
虽是事实,但这只是一部分事实,跟真相到底有些出入。
在朝弘济看来,刚才的事情分明是他跟辰玥男有情女有意,怎么辰玥说完就变成了他癞蛤蟆想舔天鹅肉?
他还没嚷完,皇上便沉着脸呵斥道,“闭嘴!”
“你那点小心思除了你自己觉得遮掩的挺好,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皇上还记得朝慕刚进宫的时候,就说过朝弘济送辰玥玛瑙镯子的事情。
他从那时候就在打辰相的算盘,能干出今晚这样的荒唐举动完全不意外。
“你可还记得你出去是找谁的?”皇上抖着手指着他问。
朝弘济心一虚,刚才支愣起来的气势又塌了回去,“儿臣知错。”
他本来出去是找朝慕跟梁佑芸的,甚至主要是去找朝慕。按着他跟母妃的计划,现在跪在这里的应该是顾小公子才对。谁承想他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遇见辰玥了呢。
果然是美色误事!
他侧眸偷偷看辰玥,被辰玥当场抓到,美目睁圆瞪了回去,“还看!”
她跟朝阳和皇上告状,“他还在看我!”
朝弘济立马将头低下,感觉辰玥现在酒没醒,没她作证,就是给他十个嘴他也解释不清楚先前的事情。
正好这时候俪贵妃跟辰相夫妻来了。
皇上眸色沉沉地看向俪贵妃,“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竟当着朝阳的面,说要跟福佳取消婚约另娶辰玥。”
俪贵妃也抽了口凉气,抬手捂着胸口,缓步走过来,眸光闪烁,柔柔地辩解道:“弘济从来不是那般鲁莽冲动的人,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什么误会?”朝阳双腿交叠歪靠在圈椅里,单手撑着脸颊,撩起眸子看俪贵妃,讥讽道:“贵妃是想说人家小姑娘拼着名誉不要了,来这儿污蔑你儿子?”
俪贵妃笑笑,友善示好的目光从辰玥脸上扫过,“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彼此有情呢,之前不是还传辰玥跟福佳因为弘济闹掰了吗?”
她将话题引到两女争一男上,顺势把责任从朝弘济身上撇到两个姑娘家身上,成为她们两人间的矛盾。
皇上跟皇后果真看向辰玥。
辰玥已经朝辰相夫妻走过去,扑进辰夫人怀里。
皇后轻声问,“当真有这事?你跟福佳闹掰了?”
“自然是没有的,”辰玥抱着辰夫人的手臂,同皇后说,“我跟慕慕关系极好,今日下了马车都是一并进的宫,我若是跟她真闹掰了,怎么会跟她一起走呢?”
“还有还有,”辰玥指着头上不显眼处的簪子,侧着头展示给众人看,“我这簪子就是慕慕送的,慕慕今日头上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我们约好了今日同戴。”
如果这些都不是感情好,那还有什么能证明两人情谊不差?
俪贵妃的脸色跟辰玥头上的白玉簪一样,变得有些白,“这……”
这怎么可能?!
外头不都在传两人闹僵了吗!
辰相也笑着说,“外头都是瞎说的,小女跟福佳郡主素来交好,虽不是儿时情谊,却也是手帕之交,娘娘若是不信,待会儿福佳郡主进来您问问她便是。”
皇上这才想起来,“慕儿怎么还没到?”
殿门再次打开,印青先一步进来,朝众人福礼,“福佳郡主到了。”
朝慕搭着阿栀的手进来,突然见到这么些人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水润的杏眼里酒气未退,显得有些雾蒙蒙的。
她朝众人行礼,模样乖乖软软瞧着让人心疼。
皇上看皇后,皇后叫人给福佳郡主也搬个椅子过来。
皇后起身过来伸手拉着朝慕的手指,柔声问,“福佳刚才去哪儿了?让我跟你舅舅好生担心。”
她目光落在朝慕头顶的饰品上,果真在朝慕的元宝髻后面发现一支跟辰玥头上一模一样的白玉簪子。
只是她俩的簪子都簪在了不显眼处,加上玉不名贵不打眼,很难让人注意到。
皇后朝皇上微微颔首点头,示意辰玥没说谎,两个小姑娘感情是真的不差,所以刚才俪贵妃说的“两女争一男”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发生。
今夜之事纯属就是六皇子主动上去骚扰辰玥。
“我吃小圆子吃醉了,出去走走,”朝慕将冰凉的手指搭在皇后娘娘的掌心里,由她拉着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露疑惑左右看,软声问,“怎么了?”
“就是今夜出了点事情,皇上的侍卫出去去找你的时候撞见六皇子跟辰玥小姐在说话。”皇后已经松开朝慕往后退两步坐回自己的椅子里,俪贵妃还在盯着朝慕的脑袋看。
朝慕端坐着,任由她打量。
她离席出去,连根发丝都没乱。
皇上喊了一声,“俪贵妃若是喜欢,让慕儿把那簪子送你,你拿回你自己的寝宫好好瞧瞧?”
“不敢。”俪贵妃垂下眼。
“什么说话,他是什么心思他自己知道!”皇上瞪皇后,伸手要抄茶盏,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杯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他拿起皇后的茶盏砸朝弘济的肩头,“孽畜,你现在还想怎么狡辩?”
俪贵妃巾帕捂嘴低低惊呼了一声,她虽心疼儿子,可这时候也不敢上去多说话,只站在一旁。
朝弘济被砸的缩着肩膀,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还管他什么计谋策划,左右已经如此索性直接说了实话,“儿臣不喜欢福佳,儿臣想取消跟福佳的婚约。”
他道:“儿臣这么些年心里一直当福佳是亲妹妹,毫无半分男女之情,所以没办法娶她。”
“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皇上拍桌子。
皇后立马出来和稀泥跟着劝,“皇上别生气,六皇子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兄妹之情跟男女之情。”
她劝朝弘济,“你大姑母当年去世后只留下你福佳妹妹这么一个女儿,小小一个甚是让人心疼。那时是你拉着你妹妹的手说喜欢她,你父皇这才问你将来想不想娶她,你说想,你俩的这门亲事才算定下。”
对于这些往事朝弘济没有丝毫印象,他那时也没比朝慕年长很多,也是个前脚说完话后脚就能忘的孩子。
朝弘济看向俪贵妃,俪贵妃朝他微不可察地摇头,朝弘济才低头没出声。
显然,这话当时是母妃教他说的。
皇后道:“今日许是你一时醉酒糊涂了才说出取消婚事的话,当不得真。”
她侧身,柔声说,“皇上,福佳现在也在,不如让弘济给福佳好好赔个不是,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而且福佳跟辰玥关系好,自然不会将晚上的事情放在心里对不对?”
皇上迟疑起来,抬眸看向朝慕,“慕儿觉得如何?这婚约……”
终于到她了。
朝慕起身福礼,缓慢抬起头,眼中含泪神色坚定声音清晰,“这婚约,我不要。”
皇后一怔,“慕儿你在说什么?”
俪贵妃也是一楞,随后脸上露出惊喜。过程已经这样了,要是结果能如愿也是好的。
朝慕走到正中间,站在朝弘济旁边,朝皇上行了个大礼,不卑不亢:
“朝慕进宫时便同皇上跟娘娘说过,不是单独属于我的,我不要。既然弘济哥哥心里另有旁人又拿我当妹妹,我自然是不能嫁他。”
皇上没急着给出答案,上身微微前压,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而是先让人把朝慕扶起来坐下。
皇后扯动嘴角笑了下,“小姑娘冲动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莫要因为年少意气错过自己的姻缘。”
“姻缘,什么姻缘?”朝阳看了半天戏开口了,“还没成亲呢心里就朝三暮四了,刚才皇嫂你也听得清楚,他说什么,他说拿我家慕慕当妹妹,难道日后你要朝慕嫁给朝弘济以后当个不受丈夫喜爱的行尸走肉?”
“这事要是发生在您亲生的公主身上,您也这么劝您女儿吗?”
朝阳挑唇一笑,笑意凉薄,“还是我家慕儿没有生母护着,活该为了朝弘济的脸面好看而委曲求全?”
皇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低声唤了句,“朝阳。”
朝阳没理她而是看向皇上,“皇兄,朝慕贵为福佳郡主,我皇姐您皇妹的唯一女儿,她没有自己选择婚事的权力吗?”
皇上怔住了,浑浊年迈的目光缓慢挪到朝慕脸上。
朝慕乖巧温顺地端坐在那里,水润的杏眼清亮干净未染半分杂尘,说话时嘴角牵动梨涡若隐若现,像极了年幼时的朝蕴。
皇上遮掩在袖筒下的手都在抖,哑声说,“有,自然是有的。”
“如今我大朝内和外安,已经不需要再让我朝氏的女儿们委屈自己了。”
他此话一出,皇后就知道这事已定,再怎么劝都没用了。
朝慕垂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只觉眼眶发热鼻头泛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纵然他有万般不好,心里有万般怪他恨他,可此时他都像个长辈一般,温声缓慢开口:
“传朕旨意,因六皇子德行不端!福佳郡主朝慕跟六皇子朝弘济的口头婚约取消。赐,福佳郡主郡主府邸一座,以示安抚。”
“日后,只要朝氏皇族还在一日,朝氏所有女儿都有自己选择婚事的权力,嫁给何人何时出嫁,全由自己做主,旁人不得左右。”
这是他对朝蕴的亏欠,如今也算弥补了两三分。
俪贵妃闻言抬头,“皇上……”
古往今来有几个郡主是京中配享府邸的?
如今赐福佳一座郡主府邸勉强算是弥补当初大长公主朝蕴没有自己府邸的遗憾,可婚事取消就取消,什么叫‘因六皇子德行不端’?
这话传出去,福佳郡主倒是个白玉香饽饽,唯独她儿子的名声难听。
“住嘴,”皇上抬眼看她,脸色沉着,“莫要让朕在这时当着小辈们的面同你说些不好听的话。”
俪贵妃脸上一僵,憋屈地退到一旁。
“跟你妹妹赔个不是。”皇上看向跪在地上的朝弘济。
朝弘济起身,走到朝慕面前抬手行礼,“今日全是表哥的错,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计较。往后你我亲兄妹,你若有事,表哥定然不会不管。”
朝慕目的达成,只敷衍地同朝弘济笑笑,连句哥哥都不愿意喊,“六皇子客气了。”
这事到这儿已经算结束了,但朝弘济磨磨蹭蹭,目光看向辰家三口那边。
皇上从刚才的手臂搭在扶手上身体前倾,变成身体往后靠在椅背里,短短一个姿势的变化,长者姿态尽数敛去,上位者的威压展现出来。
“哦,弘济这边刚取消了跟慕儿的婚事,那边就想跟辰家结亲?”皇上笑了,问辰相,“爱卿怎么看啊?”
辰玥闻言着急,疯狂朝辰相使眼色:她不嫁她不嫁!
刚才跟朝弘济演戏,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她都觉得烦躁,腰上缀着的毛绒球球都被她揪秃了,要是以后嫁给朝弘济,她还不得把自己揪秃了!
辰相出来行礼,“我家这丫头年纪还小,而且又是我跟内人的独生女。她同我都想多留小女几年,所以我们三年之内都暂时没有让她嫁人的打算,谈何结亲,实在是六皇子厚爱了。”
朝弘济看向辰相,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俪贵妃扯了一把。
俪贵妃同他摇头示意他别插嘴。
辰相故意虎着脸看辰玥,“你晚上胡言胡语的,虽说你是女儿家但这事你也有些错,哪怕错的不多你也得跟人六皇子赔个不是。”
他拉着辰玥的手腕,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同女儿说悄悄话:
“你跟福佳郡主亲如姐妹,那六皇子自然也是你义兄,有个皇子当哥哥是你福气,去喊哥哥。”
辰玥虽不善心机却又不蠢,她立马反应过来,欢欢喜喜过去跟朝弘济福礼道歉,一口一个亲哥哥。
朝弘济,“……”
越听越不是滋味!
“行了,”皇上摆手,撑着扶手起身,“咱们几个在这儿待了半天,长乐宫那边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了。走,回去,修文,你可要陪朕好好喝几杯啊。”
修文是辰相的字,皇上此时这般喊他显然是对他刚才的做法很满意。
如今皇上年迈皇子们成年,如果辰相把女儿嫁给了六皇子朝弘济,其他几人能罢休?夺嫡的风暴只会来的更快。
碍于现在的局势,辰家的权势,辰玥要么三年之内低嫁,要么三年之内不嫁人。
今夜辰相当着皇上皇后长公主以及俪贵妃的面把这话说出来,也是安了众人的心。
皇上跟辰相走在前头,皇后借口更衣离开一会,俪贵妃母子坠在最后。
“你刚才不该那么急,”俪贵妃低声跟朝弘济说,“你父皇刚解除你跟朝慕的婚约,辰相要是再一口答应了你跟辰玥的婚事,朝慕跟朝阳的脸往哪里放?你父皇的脸往哪儿放?”
这不是打朝家公主郡主的脸吗。
“还有你父皇多疑,你这般做法只会让你父皇觉得你在拉拢辰相。”事实虽是这般,但总要遮掩一下。
俪贵妃道:“辰相刚才那话也是逼不得已才说,你别往心里去,该讨好的还是要讨好。女儿大了非要嫁人,当爹的还能拦着?”
朝弘济恍惚点头,觉得明白了一些。
“母妃您今晚的计划……”朝弘济看向俪贵妃,这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俪贵妃闻言沉了沉脸,掐着巾帕,“回头着人去梁府敲打敲打,她还想不想往上爬!”
俪贵妃之所以选中梁佑芸做这事,就是看中她跟自己一样,为了权势什么都能做。可梁佑芸也太没用了,今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跟她当年完全没法比。
虽说如今这结果是她们想要的,但过程完全不同!
坏了名声、不被皇上所喜的人成了她儿子,反倒是便宜了朝慕,平白多了个自己的府邸不说,往后再想把控她可就难上加上了。
一边是皇上的愧疚跟弥补,一边是朝阳的维护,听说齐家夫妻也要回京了。、
这么多年齐家两口子就没回来看过一眼,现在回京能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怕朝慕在京中受委屈,回来给她撑腰的。
“母妃,皇后刚才说我小时候非朝慕不要?”朝弘济想起这事。
俪贵妃顿了顿,“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当年设计大长公主朝蕴、以及逼她嫁给齐豪当平妻的人都是她,俪贵妃那时心里忐忑,怕将来朝蕴再起来。
毕竟皇上对这个妹妹心中有愧,如果不是朝蕴脾气犟性子傲,等她回过神来跟皇上兄妹和好,到时候她可就完了。
俪贵妃一不做二不休,趁朝蕴生完孩子身体最虚弱的时候,着人把整场设计的事情说给朝蕴听,包括朝蕴最初看中的那个新科状元参与其中。
朝蕴果然吐血晕厥,身体一日差过一日。
后来朝蕴身死,皇上着人问话,似乎有清查之意,俪贵妃便利用自己年幼的儿子跟朝蕴的女儿攀关系。
她跟皇上说,“我对阿蕴心中有愧,这事全怪我,如今阿蕴没了只留下慕儿,若是让慕儿跟弘济结亲,日后留在跟前好好疼爱也算是弥补对阿蕴的亏欠。”
她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又说这话,皇上顿时心软,这才口头许下两人婚约。
如今十多年过去,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俪贵妃也不是当年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自然开始瞧不上朝慕。
这也是为何取消婚约的事情不能由她跟朝弘济来提的原因。
今日皇上虽恼了她跟弘济,可等过几日她好好哄哄皇上,弘济在礼部把差事办漂亮,这事也就过去了。
俪贵妃根本没往心里去,“刚才皇后劝和,你当她是心好?狗屁,她是不想让你跟朝慕的婚事取消,不想让你顺势攀上辰家。”
只是可惜她放在皇后那里的一颗棋子,今晚怕是要被拔掉了。
俪贵妃抬手抚发髻,目光朝皇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带笑。
更衣?更什么衣,不过是回去处理人罢了。
这次事情又让她得逞了,皇后气不气?那副伪善佛系的面皮也不知道能维系到几时,想想都让人开心。
“翠菊已经没了。”殿内,贴身女使快步过来同皇后低语。
正如俪贵妃猜测那般,皇后回来处理掉了翠菊,那个引着她添了道酒酿小圆子的宫女。
皇后脸色难看,边由女使给她整理衣服边轻声道:“俪贵妃如愿以偿,算是满意了。福佳得了府邸跟尊贵,也是收获满满。”
唯有她,忙前忙后像个傻子。
其实翠菊引她添菜的时候,皇后是知道的,她甚至知道朝慕不胜酒力沾酒就醉,但依旧顺着俪贵妃那边的心意加了道带酒的甜粥。
当年朝蕴的事情皇后一清二楚,她未参与其中只是旁观者,这也是她稳住皇后之位的原因之一。
今日猜到俪贵妃打算重演旧事时,皇后便想顺水推舟让皇上因为愧疚除掉俪贵妃!
谁知朝慕命这么好,毫发无伤,脏水全然没溅到她裙摆上一点!
这就导致如今俪贵妃心愿达成,成功跟朝慕撇清关系。
皇后深呼吸,觉得自己略微有些沉不住气了,“老六已经参与朝政,他自小就是个聪明孩子,若是真被他做出点政绩,可就不好办了。”
看来,她该好好从朝弘济的政事上下手了。
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辰相态度不明,并未松口把女儿许给朝弘济,这对于她跟其他皇子的母亲来说,倒是件好事。
“走吧,去宫宴,”皇后收拢袖筒,说道:“今夜除夕,外头还有天灯跟烟花呢,咱们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宫女们应,“是。”
约莫亥时左右,长乐宫门口,由皇上为首点燃天灯放到天上,民间天灯才如繁星追月般星星点点升起,到此刻,宫宴才算结束。
国戚大臣们各自离宫回府。
“倒是听说了一件稀奇事,”有人路上笑起来,“顾家那个小混账喝多了摔路上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得不行,听说还是朝下摔的。”
“朝下,那子孙袋……”旁人感慨咋舌,然后左右看,见没有跟顾家交好的人,才敢点评,“也不见得是坏事。”
“对对对。”
“今夜事情也多,听闻六皇子跟福佳郡主也解除了婚约。”
“这个倒是不稀奇,六皇子跟俪贵妃的意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可怜了小郡主,如今在皇城中倒也没几个人维护。”
“说到福佳郡主,你听说大长公主的事情了吗?”
“嘘,少说些吧。”
大臣们抄袖离开,没注意到旁边有顶小轿轻悄悄跟着。
朝阳坐在软轿里,垂着眼,“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这事?”
印青也纳闷,“这消息像是在瞒着殿下。”
大长公主的事情连大臣都知道了,唯独朝阳没听说,显而易见有人在瞒她。
朝阳撩开帘子朝外看,看灯笼如星,看星被遮住,“去查。”
印青颔首,声音严肃,“是。”
“慕慕回去了吗?”朝阳说,“回头让人送些醒酒的东西过去,她跟玥玥拼酒,一口就睡。”
语气甚是无奈。
印青也笑,声音温和,“是。”
此时,齐府马车边,朝慕低头看脚凳,小脸皱起,语气疑惑,“阿栀,它怎么会动呢?”
朝慕双手提着嫩黄衣裙,雪白绣花鞋抬起来又落下,气恼地跺脚,同身边的阿栀嗔道:“我都踩不到它。”
翠翠笑起来,“我扶您我扶您。”
她在马车边闹,旁人看了都在笑,算是坐实了她不胜酒力,也歇了众人上前攀谈交好的心思。
今夜好些事情都跟福佳郡主和辰家小姐有关,辰玥那边有辰相在,朝慕这边就她自己,大家该找谁套话心里都有数。
奈何福佳郡主醉得不行,连脚凳都看不清,更别提聊天了。
阿栀目光扫了一圈,见朝慕闹够了,眼里也带出笑意,温声道:“那您站好,我抱您上去好不好?”
哄孩子的语气。
朝慕一听有人抱,瞬间原地站好,乖巧的不行,她扭身同阿栀张开双臂,昂起小脸眉眼弯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