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闷热又潮湿，哪怕是清晨也不例外，风恰好被山林净化，留给爬山人的只有一席凉意。
山间枝头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好不欢快，泥地路微微打滑，大概是前些天下的雨还未干透，好在两人走得小心翼翼，后面一段路程，没人摔倒。
等两人爬到山顶，快接近清晨九点了，此刻天光大亮，太阳也完完全全冒出来灼烧整个大地，沈灼也被烧到尴尬，但不是因为太阳，而是因为自己被商泽渊一路牵着走的缘故，他想要不去在意，可触感实在是太强，真的无法忽略，所以一到了山顶，沈灼就甩开了商泽渊的手，表情很平淡，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掌心忽然抽空，商泽渊蜷了下空荡荡的手指，心里也跟着空荡苦涩起来，其实上山的路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行了，可商泽渊为了能和沈灼多多触碰一会儿，他硬是用这关心把路程挨了两个小时，怕沈灼发现他表现的很自然。
虽然他其实有私心，但他也确实怕沈灼再次摔了，山路本来也不好走，所以他得更加小心翼翼，任何风险，商泽渊都承受不起。
商泽渊紧攥手指：“到了，我们进去吧。”
“嗯。”沈灼镇定自若的回答，他强行压下这不该有的心动。
清晨的福心寺安静怡人，被群山环绕，绿叶葱葱，连空气都变得那么澄澈，给人一种极其放松的舒适感。
此刻福心寺门前，有位光头小僧拿着扫帚在扫落叶。
福心寺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了，从那时候传承下来的习惯到现在依旧没变。
沈灼走到小僧那里，微微颔首：“你好，请问住持师父在吗？”
商泽渊跟着沈灼朝小僧行礼。
小僧看见他们，双掌竖起，合并胸前：“你们好，师父在大堂，从大门进去直走就到了。”
沈灼再次颔首：“谢谢。”
沈灼进入大门，一路直走，终于到了小僧所说的大堂，金碧辉煌，满屋灯烛让沈灼不由得微微一愣，尤其是正对面那尊大佛，起码比市中心的十层楼还要高。
其实沈灼并不信教，来这里只是为他那未出生的孩子祈福超度的。
大佛下面，正对沈灼左边位置的是一位年老的老者，他穿着僧装，与外面那些弟子的服饰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住持师父，而且他还在念佛经，语速快到听不懂，因为此刻，大佛下面正跪着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主持师父大概是在为这个男人作法。
屋内香火味旺盛，商泽渊有些不适，抬手捂住口鼻，而且他还不喜欢听佛经，感觉听了浑身不舒服。
“不适应出去等我吧。”沈灼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早上出门前，沈灼也没期望商泽渊会跟着自己来，而且他也不知道商泽渊出院了，恰好商泽渊主动叫住了他，沈灼也顺水推舟把约定完成，这样皆大欢喜，而且今天的事情……
“我没事，我跟你一起。”商泽渊撤开捂住嘴巴的手。
他确实不喜欢待在这里，但是只要和沈灼待在一起，无论在哪里，他都会很开心。
沈灼：“不要勉强。”
“没有勉强！”商泽渊迫切的想要告诉沈灼自己的想法，因此声音有点大：“只要和……！”
柔软的掌心捂住了商泽渊的嘴巴，商泽渊瞬间心脏就要爆炸了，他脸蛋涨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灼。
沈灼瞧见他亮锃锃的眼神，心塞一秒，赶紧收回自己的手，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别打扰他们。”
“嗯嗯！”商泽渊弯眼一笑。
商泽渊盯着沈灼的侧颜看，眼神那么露骨那么炙热，看得沈灼心烦意乱，拳头已经捏起：“你干嘛？！眼神收回去！”
“哦……”商泽渊乖巧的收回视线，过了几秒，他又忍不住瞄了沈灼几眼，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踌躇半晌，嘴唇又闭上。
又过了十分钟，商泽渊还是忍不住，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灼灼，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沈灼浑身僵硬，他瞪回去：“离我远点。”
“哦……”商泽渊往旁边挪挪。
“灼灼……”商泽渊又想问。
“闭嘴。”沈灼抱着手臂，一个眼神不给他。
“哦……”
被沈灼训斥了，商泽渊变得很是乖张，间距沈灼一米的距离硬是没挪动半分，乖的不像样子。
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住持师父终于念完了佛经，在住持师父的带领下，跪在蒲团上面的男人朝大佛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朝住持师父磕了一个头，最后道谢离开了。
男人一离开，沈灼就走了上去，商泽渊跟着上去。
沈灼和商泽渊朝住持师父行礼，住持师父回礼。
“施主们好，请问你们贵姓？”
沈灼：“沈。”
商泽渊：“商。”
“你们是想要祈福，祭奠还是超度？”
沈灼：“超度和祈福。”
“超度何人，祈福何人。”
沈灼掺下眼睑，显得有些痛心疾首，但语气仍旧尊敬：“为我那未出生……却已死的孩子……”
商泽渊呼吸重颤。
“我不知他的性别，也未曾为他取名字，他才一个半月还未成行，就……”
“今天是他的忌日……”
比起失去孩子的痛苦，沈灼更痛的是当时商泽渊给予他的所有伤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罪过。”住持师父满脸都快皱起来，仍旧是遗憾之色：“请沈施主就跪，老衲这就为你的孩子超度祈福。”
沈灼郑重的跪下来，背脊挺得跟钢板一样直。
旁边传来另一道跪落的声音。沈灼头也没偏：“你不必跪，出去等我。”
“……”商泽渊紧紧攥着拳头，痛苦道：“我凭什么不能跪？我也是他的……我今天要是不叫住你，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来这里替我们的孩子超度祈福？”
“本来跟你也没关系。”沈灼平静的看向商泽渊：“一个不想要他的父亲，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
商泽渊错愕的看着他，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他终是不敢说什么，因为他曾经确实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曾劝沈灼打掉，这是他的罪……
对沈灼，对那个孩子都是商泽渊一生都赎不完的罪。
宝宝，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