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张大炮。

二十分钟之前,张大炮穿着黑长衫,戴着黑口罩,千层底布鞋,隐在鸠山家门口的暗处。

当鸠山戴着礼帽,出现在马路上,张大炮悄悄地跟在其身后。

对付鸠山这个狡猾的特工,张大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始终与鸠山保持着一定距离。

鸠山绕过了几个街道,来到了泰山路上。

他时不时回头,好几次,张大炮险些暴露了。

约摸半个小时后,鸠山在泰山路一栋三层红砖小楼前,停了下来。

鸠山仰头看了看小楼,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进入了楼道。

张大炮认得那小楼,那是红砖楼,在泰山路上不止一幢这样的楼。

楼里多居住着从事舞女、艺伎工作的日本侨民。

须臾之后,红砖楼的一楼房间窗户,忽的亮了。

张大炮迅捷地靠在了房间窗户旁,透过窗帘的缝隙,一副骇人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房间里,一位身穿和服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半空中。

她的下方,陈列着一只小木桌。

“你这个畜生!放我下来!”那女人大喊大吼,手脚不停地挣扎着。

女人的身体,随着各种力度,在空中旋转着。

此时,张大炮一眼认出女人的脸:那不是惠子吗?

看来鸠山真的调查惠子了,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待会你就能下来,就能彻底安静了!”

鸠山狞笑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雪亮的武士刀,猛地向小木桌插去。

小木桌的桌面,被生生地捅出了一个窟窿,大半个刀锋从窟窿里钻了出来。

鸠山将木桌反过来,将刀锋那一头,对准惠子腹部的正下方。

“看你的情郎会不会来救你?”

鸠山冷笑的同时,一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把银色匕首。

那匕首在空中一掠,咔嚓、咔嚓的怪声,便接连响了起来。

“你好好享受吧!当刀锋刺破肚皮的感觉,那一定很美妙!”

落地之后,鸠山恶狠狠地揪着惠子的脸,大声恐吓道,然后大笑着转身离开。

张大炮强行按捺住怒火,这鸠山当真是禽兽不如,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隐在草丛里,张大炮望着鸠山远去的背影。

他又趴在窗台,窥探房间里的情形。

让张大炮头皮发麻的是,那女人吊在房顶的绳索,竟被匕首划破了些许。

绳索正在“咔嚓、咔嚓”逐渐绷断。

眼看惠子就要被武士刀穿膛破肚了。

千钧一发时刻,张大炮顾不得许多了,猛地拉着窗户。

嘎吱……

还好窗户没有扣起来!

张大炮一跃而入。

“井下君!不要过来!”惠子失声喊道。

她背后的绳索几乎在同一瞬间,绷断了。

“啊……”

惠子惊叫着,全身砸向那柄竖起的武士刀。

说时迟,那时快!

张大炮一个大鹏展翅,如闪电般掠过,双手如铁爪一般紧紧地抱住惠子。

两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轰……

张大炮抱着惠子,在地板上打了滚,扑倒在房间的角落。

惠子被他紧紧压在身下,全身完好无损。

“井下君,你压疼我了!”惠子喃喃地说了一句。

她满脸通红,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羞涩所致。

张大炮急忙起身,扶起了惠子。

两人的目光一接触,旋即又分开。

“井下君,你快走!”惠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要将井下君推出房间。

眼尖的张大炮,瞥见了房间的角落,竟摆着一部电台。

顿时,他明白了什么。

轰隆……

房门被巨大的力道踹开了。

七八名宪兵举着枪,冲了进来。

“抓反战分子!都别动!要不开枪了!”领头的一个少佐,举着手枪,大吼道。

黑洞洞的枪口,纷纷瞄准着张大炮和惠子。

来人一脸愕然,惊诧道:“这不是井下三郎吗?”

来人正是刑讯处处长大友熊三。

“大友君,你这是……”张大炮率先问道。

“井下君,我接到命令,今夜来抓反战分子,怎么你……”大友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张大炮护住了瑟瑟发抖的惠子,正色道:“抓反战分子?怎么抓到我头上了?大友君,你大概是跑错地方了吧?”

大友一愣,急忙解释道:“井下君,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是今天晚上才收到命令,你看!这是逮捕令!”

张大炮接过逮捕令,反复看了两遍。

按照逮捕令里的说法,大友是要带队对红砖楼存在的地下分子进行抓捕。

至于逮捕谁?并没有说清楚!

“大友君,连具体的地址、姓名都没有,你怎么就擅自闯进惠子小姐的住宅了?”张大炮趁机问道。

“地址是大佐亲自口述给我的!井下君,此情此景,你恐怕要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东西,又是何物?”

此时,大友看了看角落里的电台,心中明白了三分,他底气十足地反问道。

“我不能说!这是案情,你不能打听!”

张大炮话音刚落,大友失去了耐心,眼中射出凶狠的目光,他随手一挥。

七、八个宪兵不再犹豫,冲了上来,将张大炮、惠子绑成了粽子。

“案情?又是绳子,又是刀的,还有电台?那就请你提着这些玩意,和川本大佐解释吧!都给我带走!”

大友冷笑着,押着张大炮、惠子上了汽车,连同所谓的“赃物”,浩浩荡荡地向宪兵司令部开去。

车上,张大炮骂了一路,惠子则一言不发,眼中充满了幽怨。

“井下君,你就别为难我了!你要真觉得委屈,就和大佐说吧!”脾气火爆的大友,先是和张大炮对骂,后来骂不过,只能无奈地劝道。

进了宪兵司令部,张大炮和惠子被分别押入了1号审讯室、2号审讯室。

“我要见大佐!”张大炮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指着几名宪兵吼道,“你知道你们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吗?”

大友则兴冲冲地走向川本办公室。

他几年不受重用,正郁郁不得志。

这一回,大友擒获了反战分子,甚至是特高课的内奸,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