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116章 念辽东绘制舆图

  成缺穿着灰蓝相间的粗布短打,头上也只戴个东坡巾,看着很是朴素,人却精干利落,不是谷矫梁健那种魁梧类型。

  弓捷远见他长眉挑眼,看着脑袋就能好使,微有好感,“你善脑记,都能记些什么?声音人像还是文字图画?”

  “回小主子,”成缺说,“小人略读过书,文字图画都能记得,声音人像则是本能。”

  弓捷远皱眉问道,“小主子?这是什么叫法?”

  成缺答,“你是主子的徒弟,自然就是小主子。”

  弓捷远这才明白他是从柳犹杨那里论过来的,就道,“师父也没认我是徒弟,不必客气。”

  “认不认都是一样的。”成缺讲话直接,“我们都知道他在教你。”

  弓捷远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师父也不止教了我一个,你怎么叫他?”

  “王爷。”成缺见他指着谷梁初,便道。

  “郭全呢?”弓捷远道。

  “郭全比我年幼一岁,便叫郭全。”成缺如实回答。

  “这是什么道理?”弓捷远看他。

  “主子养了我们二十四个人,原本是为王爷备的,王爷却要给小主子使用,”成缺解释道,“主子说只能认准一个,这样才能方便指挥,所以我们就只认你是小主子。”

  弓捷远听了不由回头看向谷梁初。

  谷梁初仍旧面无表情。

  弓捷远不再废话,直接去问成缺,“我看书总记不住想要记住的地方,你且说说该怎么办?”

  “小主子把那书拿给我,”成缺便道,“我给小主子记下来。”

  弓捷远听得笑了,“那管什么用?”

  成缺认真地说,“我明白小主子什么意思,但我只靠硬记,也没什么窍门,不过就比旁人记得快些准些长久一些罢了。”

  弓捷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已经很难得了。我有事情要给你做……嗯,明天,或者后天,你来找我,我告诉你。”

  成缺痛快应了。

  弓捷远再没什么说的,让他去了。

  “这就有吩咐了?”谷梁初问。

  弓捷远看了看他,“师祖那本《柳下记》能给旁人看吗?”

  谷梁初摇头,“不能。那些舆图里面甚多要隘详细,若是流传出去,再给外敌掌握着了,是场祸事。”

  “可是你我都没机会掌兵。”弓捷远说,“便有这些图也用不上,只白看着实是损失。”

  “你想做什么?”谷梁初问他。

  “成缺是师父养了多年的人,忠诚必然不用担忧。我想让他把辽东防线两侧的舆图都背清楚,送个活地记给辽东总兵。”

  谷梁初点头赞许,“这事师父早想做了,只恐唐突,惹得边线将军不安,由你来安排,再合适不过。”

  弓捷远听了这话就也点头,“师父想得对,这活地记是不能随便送人的,便是忠诚之将也不行。”

  “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谷梁初说,“说不好会株连波及到谁。”

  “这么严重的事,”弓捷远问,“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书给我看了?不是无意是有心吧?”

  谷梁初不答这话,转身走开几步,“今日只见成缺吗?还见不见别人了?”

  “别人等过几日再说。”弓捷远不着急了,“你先把辽东一带的舆图给我画出来。”

  谷梁初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当孤也是成缺呢?脑子恁般好使?”

  “他都说了,只是记得快记得准记得时间长些,你虽没有他那么厉害,揣摩得多了,自然和他差不了多少。况且还有我看着呢!”弓捷远动手推他。

  “还有你?”谷梁初问。

  “自然有我。”弓捷远道,“我捧着那书看了许久,自然可着辽东先琢磨啊!脑记便不厉害也刻印了,若不是笔上功夫不成还用你吗?”

  “笔上功夫不成你就是求人,”谷梁初不肯轻易就范,“孤不是你的二十四暗卫,不能随便使唤。”

  “啧!”弓捷远皱眉看他。

  “啧什么?”谷梁初自不在乎,“孤也得叫你小主子?唯命是从?”

  “要怎么才成?”弓捷远问。

  “求人得有求人样子,怎么能成你自己想。”谷梁初道。

  弓捷远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潮。

  谷梁初摆摆手道,“孤也不是色坯,并非那样意思。”

  弓捷远便又转转眼睛,“大不了我给你洗脚。”

  谷梁初嘁了一声,“孤给你洗了多少次?你的一次如何那般金贵?”

  “到底要怎么样?”弓捷远想恼了。

  “明晚公孙优娶亲,你可能好好陪孤赴宴?”谷梁初问。

  弓捷远闻言不甚乐意,“你小舅子娶媳妇你高兴就是,干嘛非带着我?就缺我那一两半两的银子礼钱用?”

  “一两半两还少?”谷梁初微笑地道,“寻常四五口人的小百姓家够吃一个月了。孤不会让你白破费。公孙大人娶娘子,不得热闹热闹?孤得帮着张罗张罗,很替他请了几位新进擢升的少年郎君!”

  “都有谁?”弓捷远这才听出不寻常来。

  “许光,匡勤,还有那个刘洪飞。”谷梁初道,“孤的司尉对这几位还不熟稔,机会便来了嘛!”

  弓捷远这才知道他的深意,原来竟比自己还要在乎婕柔的事,不由感动,“你……”

  “这一趟下来,”谷梁初不容他做太多反应,“你要是还属意许光,孤就去同皇后娘娘讲。”

  弓捷远不言语了。

  谷梁初画到深夜才把弓捷远要的几张舆图画好,弓捷远一直凑在旁边看,果然指出许多存疑之处,要回王府去对细节。

  谷梁初说,“反正也要回去换身正式衣裳,明日早些进城。”

  弓捷远皱眉道,“一趟就是一个多时辰,来回就是半天。公孙优的婚宴要是闹得晚,城门也要关了。”

  “你便那么不爱住王府吗?”谷梁初说,

  弓捷远不搭腔。

  “那回将军府去住一宿?”谷梁初试探地道。

  “可以吗?”弓捷远的眼睛立刻亮了。

  “可以是可以。”谷梁初凑进他说,“为了防你逃遁,孤得陪着你回去住,你肯便成。”

  弓捷远马上把脸板了起来,“真是不逗闲话过不舒坦。”

  “如何便是闲话?”谷梁初道,“孤是真想住住你的床铺。”

  “只好想着。”弓捷远哼,“我的床铺哪有那样好住?王爷能把人绑来,还能把床铺也绑来么?”

  谷梁初眯起眼睛,“容孤想想。”

  冯锦接到公孙优的喜帖,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冯季问他,“侯爷在看什么?这个喜帖有蹊跷吗?”

  “不蹊跷吗?”冯锦瞧他,“这位侍卫大人虽是朔亲王爷的内弟,一向都很低调,升了千户也很谨慎,娶个娘子么,虽是喜事,也不至于谁都要请。他与本侯从前也没什么交情。”

  “也许就是为了以后有交情呢?”冯季推测地道,“原来职级太低,如今擢升了锦衣卫千户,自己觉得不一样了!”

  “会有那么简单?”冯锦仍旧琢磨。

  “侯爷管他那个,”冯季便说,“爱凑热闹你就去,嫌烦么就不去,他是朔王爷的内弟又怎么样?难道还敢挑侯爷的理?”

  冯锦回手把喜帖甩在冯季的脸上,“你这脑子可真简单,爱去去不爱去不去?事情都能像你这样想我的日子可好过了。”

  冯季拾起喜帖嘿嘿地笑,“小的不是怕侯爷烦恼么?”

  “也不烦恼。”冯锦抻一抻腰,“本侯谁也不烦,也有的是时间,人家既然请了咱们,大喜的日子怎能不去凑凑热闹?叫朔王爷瞧着不好看。”

  冯季因而问到,“宁王爷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啊?”

  “突然又灵光了。”冯锦夸他,“自然会不高兴,不过这位爱耍脾气的宁王爷又拿咱们和他王兄有什么办法?总是受制于人的没用家伙,本侯也顾不得他。”

  冯季点头,“说的是呢!宁王爷对人也太随便。咱们从前是不怎么熟悉他,来了燕京没少表示亲热,并未见他如何高待,反而总是来挑毛病。”

  “他给皇上皇后惯坏了。”冯锦有点儿感慨地道,“慈母多败儿啊!”

  “听着也不像额外惯着他的样子,”冯季琢磨着说,“朝内朝外,连我们这些大员的跟班都知道宁王爷总挨皇上的训斥数落。”

  “总是训斥数落。”冯锦点头,“说明处处不成,可也只是说说,就不下力气教训,还不是纵容吗?本侯倒是不遭谁的训斥数落,从小到大也没什么长辈正经来理睬,亲爹不管如何长,祖父也不问我的功课武艺,依你说都是疼爱了啊!”

  冯季又嘿嘿笑,这回含义复杂起来。

  冯锦说是说的,脸上神情并没有太在乎,他又晃了晃腿,“这两日蓟州那边有消息吗?”

  “好调了些人手,”冯季严肃起来,“往咱们燕京来了,要做什么没太摸清,肯定是着急了。”

  “一向流畅的事情突然瘀卡,”冯锦颔首,“换谁不着急呢?”

  “真是鬼迷心窍。”冯季评道,“只不知道收手。早该赚得足了,仍要贪婪,死到临头还要扑搏。”

  “得手都得习惯了!”冯锦哼道,“怎么会觉得自己死到临头?总认为有本事击杀别人的。这些人必是极其狠毒的,也并不能掉以轻心。韩峻还是老样子吗?”

  冯季瞄他一眼,谨慎答道,“无大变化。”

  “千篇一律的古板日子,”冯锦就哼了声,“亏他真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