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太远,又堵,李识宜开了一个多小时,到停车场以后又找方位,耽误了一会儿。
谭承一个电话飙过来,开口就是不耐烦:“怎么还没到,你把车开沟里去了?”
李识宜抬头看了眼指示标。
“我刚停完车。地方太大了,正在找出口。”
“操,真服了你!赶紧开定位。”
李识宜挂断电话打开位置共享。
不一会儿,谭承找过来。远远的他就看见李识宜一身驼色高领毛衣加牛仔裤,背上还背着个双肩包,身条跟个大学生一样,可那张脸又冷静平淡得不像话,乍一看仿佛藏着极深的城府。
谭承整理好外套,然后才漫不经心走过去。
“我说老同学,来泡温泉至于带这么大个包?”
李识宜说:“都是换洗衣服。”
估摸着他是从来没泡过,不知道酒店都会提供浴袍和一次性内裤,所以谭承也就没起疑。
“邢天羽和于霆呢。”
“捏肩呢。”
李识宜随口:“你怎么没去?”
谭承心说这人挺有意思,还他妈明知故问,老子这不是来接你了吗。正想出言讽刺两句,忽然发现李识宜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观察周围环境。
这地方背靠群山,而且远离市区,只能开车上山,再加上现在又不是什么假期黄金周,所以客人并不多。一栋栋独幢别墅建在内部马路的一侧,另一侧是水上乐园、餐厅等娱乐设施,排布得也不算密,从一处到另一处少说要走五分钟。
顺着李识宜的目光,谭承发现他在看别墅区的外墙,就说:“别看了,不就是个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晚上你也住里面。”
李识宜淡道:“是吗。”
“我让你来还能亏待了你?咱们几个人住的都一样,进门就有个露天的小温泉,室内也有,到时候随你高兴,想怎么泡怎么泡。”
李识宜看向阳台和屋檐,似乎是不经意:“露天的,没监控吗。”
“你觉得呢。”谭承撇他,“这地方有几个是自己一个人来,监控开着拍黄片?”
“也是。”李识宜低眸冷然一笑。
他们先去放了行李,然后才步行到休闲区。谭承想打台球,去旁边找人开台,李识宜站在原地。
“哟,来了?”
回过头看清是谁喊的,李识宜神色微微一凛——他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
那两人才捏完肩,身穿浴袍大剌剌过来。
“到底还是谭承面子大,”邢天羽朝身后的于霆递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不,总算把咱们这位老同学给请来了。”
李识宜先是跟他对视,然后目光慢慢旁移,停在了于霆的脸上。
“呵,李识宜?变化还真挺大。”于霆毫不客气地打量他,眼神装得颇为看不上,其实暗暗心惊。看不出来啊这李识宜,十二三年没见,倒是真长开了。
长开的意思不光是个子,更多的是他脸上这种神情。刚刚对视那一秒于霆在他脸上甚至看到了危险。
不过这种危险消散得很快,因为李识宜撤回目光看向邢天羽:“这是于霆?”
“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不会认不出来了吧。”
“确实没认出来。”李识宜说,“我现在近视,而且太久没见,记不清了。”
于霆可不吃他这套,挑眉问:“听说你现在在修车?”
邢天羽:“欸,这叫什么话,人家那不是修车是改车,两码事!”
“扯几把淡。”于霆嗤了一声,“都一样。”
如果邢天羽的恶意还算隐蔽,那于霆的恶意却从十三年前就是公开的,不加掩饰,不知收敛。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一次考试中李识宜不肯帮他作弊,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对李识宜无底线的殴打和诬陷持续了两年,直到中学毕业才算终止。
李识宜静静地没接话,低头似乎在回想什么。这副内敛顺从的模样隔着两三米落在谭承眼中,就跟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的效果没两样,令他本就大男子主义的内心骤然荡起波澜。
他走过去懒洋洋把对方一揽:“聊什么呢?”
李识宜偏头扫过他的手,几不可查地皱起眉心,冷冷看了他一眼。
邢天羽揶揄:“还能聊什么,老同学一起叙叙旧呗,瞧你紧张的,我们又不可能把他拐跑,是吧李识宜。”
李识宜没接话。
于霆:“怎么说,现在去打球?”
谭承:“拿几瓶饮料。”
“我去拿,你们跟这儿等我。”
邢天羽立马跟上:“我也去。”
等他们走开,李识宜不动声色地避开肩头重量,垂眸摆弄手机。
谭承收回手插进裤袋,游刃有余地睨了一眼,发现他又在玩那款单机小游戏。谭承鼻腔轻讽:“我说你有劲没劲,怎么走到哪都是这一套。”
李识宜:“锻炼耐心。”
这游戏不难,就是不停地解谜,解不开这一关就进不去下一关,有时一卡能卡几个月,非常考验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三楼台球厅足有几十张桌子,球杆球台也都很新。不过邢天羽故意不打,问李识宜:“会玩儿吗。”
李识宜说:“打得不好。”
“也没指望你打得好,凑个人头而已。不过跟他们打球可不是白打的,输赢走钱。”
李识宜平静地看着对方:“你们玩多大?”
口气还不小。
于霆冷笑:“平时怎么着也是一局上万,今天哥几个照顾你,五千一局怎么样。”
李识宜皱了皱眉。
见谭承没有要拦的意思,邢天羽就猜到他是恨不得李识宜输了钱开口求他。邢天羽内心暗乐,这厮真他妈坏透了,谁被他看上谁倒霉。
“过分了啊于霆,你让他来五千一局不如让他输了给你磕一个。”他假模假式地推波助澜。
于霆眯眼:“磕一个也行。一个头一万,别说哥们儿不给你抬价。”
李识宜不置可否。
身旁,谭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玩就玩,没钱我借你。”
邢天羽乐了:“靠,你丫怎么不借我啊你。”
谭承撇他:“你缺钱?”
“于霆缺也没见你借他啊。”
“他那是发工资的时候缺,轮到自己就不缺。”
李识宜目光带向于霆,只见对方毫无愧色地笑了笑,拿巧克蹭着杆头。
谭承上来就是一杆长球开台,力道控制得相当好,打球姿势也很潇洒,一看平时就没少玩。于霆也打得不赖,很快就进了两球。倒是李识宜,准头不怎么样,接连三杆一个球都没进。
邢天羽打趣:“完了,看来你得出血了谭承。”
谭承看向李识宜,微微一笑:“我这次机会让给你,让你多打一杆怎么样?”
于霆不假思索地说:“别介,要打就遵守规则,别弄得跟我欺负人似的。”
李识宜这才说:“不用。”
不过谭承还是放水了,随意戳了一杆。李识宜等他打完,站到长台边。
他是背对着谭承和邢天羽的,所以两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一杆击出,5号球应声入袋。
谭承微微一惊,集中注意力看向李识宜,见他神色如常地收杆、直起身,然后换到台桌另外一侧,轻而易举又打进一球。
肩背沉下去时,他的腿显得笔直修长,尤其再把腰微微下趴,那腰身格外的柔韧狭窄,让人忍不住想掐到怀里揉弄。谭承看得下腹犹如有火在烤,半晌收紧目光,忽然发现旁边的邢天羽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识宜看,而且视线明显不是停在球上,他顿时脸色一沉。
“可以啊。”邢天羽拍了下掌,“这叫打得不好?开头你蒙我们呢是吧。”
李识宜:“运气。”
谭承冷笑。
于霆脸色早就难看至极。他眼睁睁看着李识宜直接清台,那感觉就跟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差不多。
“五千。”李识宜嗓音很凉,“先记账。”
于霆虽然认输,难免还存有侥幸心理,觉得李识宜真有运气成分。他急不可耐地开始第二局、第三局,结果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哪怕赢一回都做不到。五局结束后他直接摔杆,吓得服务员小跑过来捡,然后被他大吼一声:“滚蛋!”
这地面引得周围不少人围观,甚至有人探头探脑,打听赢家是何许人也。
李识宜若无其事地放杆,手扯开毛衣领口透了透气,仿佛刚才耗费不少力气。实际上明眼的都能看出来,他赢得异常轻松。
谭承阴沉沉地问:“你还打热了?”
“嗯,空调开得高。”李识宜说,“我想回去换件低领的衣服,你们先玩吧。”
谭承早想让他别打了,免得周围那些眼睛不老实,所以就没拦他。
他一走邢天羽就说:“这个李识宜,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谭承听着这话,盯着李识宜的背影,目光充斥浓浓的占有欲。
相比起台球厅的热闹,外面倒是很清静。
一路走回别墅,李识宜留意监控探头,发现果然如谭承所说,只在路上有,一进住宿区就没了。
他跟于霆的房不挨着,A105跟102,中间隔着邢天羽和谭承的,但房型都一样,进门就是躺椅和圆形露天温泉池,走进推拉玻璃门才是内室。
房卡一靠,房门应声打开。李识宜拉紧窗帘换好衣服,打开带来的背包,里面赫然是手套、帽子,和一卷黑色封口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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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不见人,谭承电话打过去。
“你怎么还没过来,换个衣服要这么久?”
结果李识宜像是在睡觉,嗓音柔软沙哑:“嗯?抱歉,我睡着了。出完汗不太舒服,所以我泡了个澡,没想到泡睡着了,你们还在打球?”
谭承心头的火哧一声全灭,同时有股愉悦的电流窜上脊柱,令他产生前所未有的舒爽感,仿佛发现猎物正一步步被自己征服,滋味儿好极了。
再一开口,他不自觉带上了亲昵:“泡个澡都能睡着,我说你就不怕淹死是不是。还睡吗,要睡就睡,不睡就过来吃饭。”
“我再睡会儿,你们先吃。”
挂了电话谭承眉头舒展,迈开大步下楼用餐,连背影都是按捺不住的生猛亢奋。
邢天羽在后面撞撞于霆:“别耷拉着脸了,不就是输了几万块钱嘛,对你算个事?”
“不是钱的事。”于霆心里还憋着气,但碍于谭承又没法发作,只能强压下去。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他妈狗脾气。”邢天羽说,“我看你是这段时间上火了,晚上跟那妞泄泄火,让她好好伺候伺候你。”
说起这个,于霆猛地一顿,脑筋转了下:“那药一会儿你给谭承?”
“操,别提了,我刚问他要不要,他说他瞧不上!这孙子,真特么能装,害老子白准备。”
“那你拿给我。”
“猴急个屁啊,天刚黑!”
“别废话,赶紧拿给我。”
“行行行,在我房里,自己拿去吧。”
邢天羽直接把房卡给他,转身就进了自助餐厅。
于霆先去拿药,然后回吧台要了三瓶洋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完药,叫来一个服务员,拿出五百小费。
“这三瓶酒晚上八点分别送到我说的这三栋,记住了,中间这瓶给105的。”
服务员不解地问:“三瓶酒不是都一样吗?”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废他妈什么话!”
“好的、好的,要是房间里没人呢?”
“去找前台拿房卡,没人你就摆桌上,把酒倒到酒杯里,多倒点儿,听懂了吗。”
“嗯嗯。”
对于服务员来说这都不是什么难事。他笑眯眯接下小费和酒,轻声问:“哥,你是不是要给谁制造惊喜啊?”
于霆扯了扯嘴角,眉宇间渗着难以察觉的恶意:“当然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