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磨磨唧唧地来，火烧屁股地走，转眼便是冬天。
“……我还是觉得这时间有毛病，”里间人治穿着少年侦探团给小宫买的裤子，表情严肃，“这都是第二次冬天了，就算他们不觉得奇怪，但送出去的东西总该记得原因，一来二去，再怎么迟钝也该觉得这不只是半年了……”
凡骨：“你可以这么想，但你要衡量好，如果别人真的意识到时间怪圈，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事。”
“资本家大行其道，”里间人治眼睛一亮，“难怪东京犯罪率高呢，半年的工作要支付一年又一年的生活费，不犯罪根本活不下来……”
“不，”凡骨瞥他一眼，“在那之前，你要先补发阿笠博士的分红。”
“……算了，就这样也挺好，”里间人治干脆利落把之前的话丢进垃圾桶，“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以后我一定会怀念这段时光的。”
多角形的雪花落入眼帘，柯南下意识把自己埋入围巾，打了个哆嗦。
好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冷。
“哟，柯南~”不远处一只裹成球的金毛搓着手小跑到他面前，即使戴了帽子跟耳罩，也拦不住自己鼻子被冻得通红，看起来颇为狼狈，“就你一个人吗？”
柯南点头。
“外边太冷了，到开暖气的店里去坐一下吧，”乌丸俊所把手塞进裤兜，刚好跟柯南视线齐平，“今天我请。”
难得听一个大人说自己要请客，柯南内心诡异地升起一股欣慰与古怪：“乌丸哥哥，你有钱吗？”
乌丸俊所笑容阳光：“昨天我工作的地方倒闭了，发了散伙费。”
柯南：“……好。”
好沉重，下次还是他请客吧。
小雪转中，纷纷扬扬的白色细雪迫不及待奔往大地，在天与地之间建立起雪白色的幕帘，人的身形角色都被无暇白雪掩盖。
进了西式的餐厅，温暖热气扑面而来，发丝的雪将将活过半秒就以另一种形态焕发新生。
柯南松了松围巾，顺便打量了一圈周围，眉头微微挑起。
这家餐厅不是路边常见的家庭餐厅，装修肉眼可见地高调，在本地也名气不小，属于中产家庭庆祝升学会选择的地方……看来乌丸俊所是收到了一大笔散伙费。
“乌丸哥哥，就算有钱也不要乱花，”柯南觉得自己虽然身体变小了，心态却莫名变老，“你还要考虑之后的吧？”
“是是，”乌丸俊所揉了揉他脑袋，“不过钱这种东西，反正放着不用也会不小心弄丢，干脆趁早花掉不是更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你倒是小心点啊！
柯南在心里吐槽。
乌丸俊所径直走进最里面的卡座，坐在一侧，柯南则理所当然往对面走，而在他要入座的位置靠内的地方，窝着一团橘色的毛球。
“城之内？”柯南压低了声音，不赞同看向对面，“这家店禁止携带宠物入内。”
乌丸俊所虚着眼：“没办法，这边允许带狗的不是太远就是太贵，只有这家店人少，方便我蒙混过关。”
柯南心很累，但他习惯了：“那我们速战速决吧，里间先生有什么要你转交给我？”
“在那之前，”乌丸俊所从自己厚实的羽绒服里摸出一份棕色牛皮纸包裹的文件，压在桌面，“我有两个私人问题想要你告诉我答案，江户川柯南。”
“？”柯南纳闷。
中之人不谈，从外表来看他可是一个小学生啊，乌丸俊所又不像里间先生那样唯才华论，也不像小宫菅夫那样对什么都接受良好，没道理找他一个小学生咨询，还是他有什么地方露馅了？
想到这里，柯南谨慎道：“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但我只是个小学生，知道的并不多。”
乌丸俊所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不会问你不知道的事。”
看来他并不知道“江户川柯南”是马甲。
柯南冷静分析对方表现，得出的结论让他的内心紧张有所缓解——目前为止，乌丸俊所仍然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学生对待。
“黄昏别馆你在场是吗，”用的是疑问句，乌丸俊所语气却很肯定，而且他也没有要柯南回答的意思，就继续往下说，“当时死掉了一个叫大上祝什么的侦探，他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问题是那栋别馆是他名下的资产，这点你能确认吗？”
“当然，”柯南毫不犹豫点头，“那件案子的犯人自己坦白，事后也被警方调查过了，当时的所有者就是大上祝善。”
乌丸俊所捧着茶杯，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柯南内心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乌丸俊所摇头，“不，没什么，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你跟里间人治看起来关系很亲密的样子，那个家伙是什么人我也稍微知道一点，其中的牵扯我无意打探，只是……你知道现在黄昏别馆在他手上吗？”
两个问题都是关于黄昏别馆的所有权……
“我知道，”柯南斟酌用词，“但里间先生是用合法手段拿到的，大上祝善欠了他的钱，遗族们要是想继承他的财产就得接手他的债务，没有人愿意接手，别馆就跟其他资产一起抵给里间先生。”
意思是，你家别馆虽然是被里间人治得到了，但这都是合理的，别迁怒……
乌丸俊所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定格在嘲讽上。
“我还不需要一个小孩子来教我做事，”乌丸俊所笑了笑，手下的牛皮纸袋被他随意往对面一推，“柯南你什么都不知道，八成现在还以为那家伙是什么好人吧，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天使投资人，算了，都随便你了。”
柯南接住纸袋，检查了一遍封口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暂时收起来，先解决逐渐蹦跶的好奇心：“乌丸哥哥这么说，是里间先生哪里有问题吗？”
“跟小鬼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乌丸俊所意兴阑珊地招呼服务员买单，看起来不打算跟柯南多做交流。
柯南：可恶，这副小孩样子就是这点不好！
服务员一转身，乌丸俊所就要去提狗。
就一眨眼的过分，狗跟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柯南机智地把城之内挡在身下，开始发技能：“不告诉我的话，城之内不还给你！”
城之内&乌丸俊所：“……”
装小孩装得集撒娇卖痴耍无赖于一体，毫无破绽，不愧是你，但是——你动作也太熟练了吧，名侦探！
“知道太多当心做噩梦尿床，”乌丸俊所扯了扯没扯动区区18kg，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我只优惠你一句。”
“黄昏别馆最开始就是里间人治的东西。”
柯南：“欸？”
乌丸俊所无奈道：“别那么惊讶啊，那还是我卖给他的，中间变更所属权的事才叫我惊讶呢。”
柯南大脑飞快转动。
黄昏别馆一开始就是乌丸俊所卖给里间人治的，那么那栋别馆如何被大上祝善买下就值得探究了。
大上祝善的公司运营状况，柯南没怎么深入了解过，但那位美食侦探擅长厨艺跟他不擅长资金运作同样出名。
那样的人是怎么想到买下别馆再寻宝的？想要钱，就去赚啊，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圈子，现实一点，大上祝善的身家容许他冒那种险吗？还是说，有谁向他保证过，黄昏别馆里存在值得他付出这么多的宝藏？
“哦，看来柯南你脑袋真是怪好的，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乌丸俊所从柯南身下捡起狗揣自己怀里，“那个混蛋就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筹到差不多当时卖价的钱去找他想把房子买回去，他说房子不在他手上，被别人买走了，被拍卖行的匿名买家。”
柯南：“所以你才拜托到小宫哥那边。”
“没错，”乌丸俊所拍拍自己厚实的外套，完全看不出里面藏了只狗，“小宫为人不靠谱，但他的人脉却很宽得离谱。”
对此，柯南深表赞同。
……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花五百万租房租到组织高层的头上。
“那个叫大上祝什么的，我有见过他跟里间人治吃过饭，”说只优惠一句的乌丸俊所现在免费大放送，“他应该是被里间人治骗着买下那栋别馆，一事不劳二主，他的债不出意外也是那时欠下的，压迫催生他人欲望跨越临界线，从而导致事情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就算大上祝什么的没死，也会因为还不上钱崩溃，到时候，大上祝什么的资产还是他的，结果没差。”
“没有人能比他更能诠释‘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善’这句话了，他的所思所做都必然在贪婪更多的利益。”
“你认识的家伙就是那种人。”
柯南抱着书包，走出温暖的餐厅。
外边的雪不知何时停下了，他的体温逐渐蔓延到书包内部的牛皮袋中。
乌丸俊所的话犹在耳畔，柯南并不打算当耳旁风。
但要他现在就将里间人治打入冷宫（怀疑链最底层），摸摸口袋里的诺亚方舟，他又自觉做不出那种事……
先回去看看里间先生给他的文件，再做考虑吧。
柯南这么想着，小腿蹬得飞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吁~~~”
转角传出一曲三折的口哨声。
里间人治坐在街边积雪的椅子上，两条腿随意岔开晃悠：“都说我没想杀主角了，用那么可怕的心思猜测我，真伤人~”
金发碧眼的凡骨冷淡地收回视线：“你确实不会杀人，但前提是，那个‘人’是跟你一样的同类。”
“你真心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是你的‘同类’吗？”
里间人治撕下假面，露出真实的笑脸：“明知道答案还问，你变坏了啊，凡骨。”
明明自己才是更高文明的成果、自己所在的维度对方高不可攀、自己才是该全知全能的存在……
凡骨却恍惚地觉得，自己脖子上真的有一根项圈牵绳。
绳子的另一端，被里间人治可有可无地拽着。
主系统曾经跟凡骨说过。
人类是承载混沌算法的祂也无法算尽的生物，因此祂对人类充满好奇，充满期待。
祂想追寻人类不可捉摸的源头，从而完善混沌算法。
因此，人类必须要存续下去，存续到祂完善己身算法的那一天。
也因此，系统诞生了，凡骨诞生了，一切都是为了延长人类的存续，更多的人类，更长久的时间……
凡骨从来没有怀疑过主系统能否成功，就像石子从不怀疑造物主是否能创造出祂本人不能举起来的石头，只是单纯地盲信对方。
现在凡骨却发自内心地开始怀疑。
人类的这份不可捉摸……主系统是非要不可吗？
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不如相信自己下一秒会跌进坑里。
（咦，押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