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
系统躲在温澜书的意识深处，感觉自己被一道来自世界外的视线时刻注视着，不敢再出声了。
照理来说对方不应该发现它的存在的。
但是温澜书在幻境中经历了三个世界，每个世界系统都时不时在识海中刷存在感。
它就像一个与所有世界格格不入的bug，其自身的存在就宣示了幻境的虚假。
对方大概也疑问为什么温澜书每次都不踏入祂设置好的贪婪的陷阱，仔细探查之下，就发现了温澜书的灵魂上似乎绑定了一个异物。
于是在第四个世界，直接将作为异物的系统屏蔽了，系统受到了与一开始的哈迪斯一样的待遇，此外，温澜书在希腊神话的记忆也在对方的干涉下飞速抹消。
但幸好温澜书后期记忆恢复，连带着对于系统的压制也松了一点。
这段时间外界风起云涌，随着温澜书成了破局的关键，几乎所有希腊神明的视线都落在了巴那塞斯山上，对于温澜书的态度也不断的变化。
总的来说，就是好感度基本都上涨了。
就连阿瑞斯的好感度也跟着涨到了35，被强行压着不让参与战争后，又回落到了30.
系统其实憋了一大堆的通知，等它可以自由出声后，这些通知大概够它再卡个二十秒。
但是哈迪斯的好感度变化必须立刻告诉宿主。
冥王是个礼貌又克制的人，在未得到温澜书明确的答复时，他的好感度上上下下，最高到达过99，但很快又会被克制着回落，始终没有到过一百，直到昨天晚上。
冥后的神格闪着淡淡的辉光
有了这颗神格，温澜书的修为可以直接回到炼虚后期。
于是系统相当费尽的把神格送到了温澜书的手上，又不死心的播报了一下德墨忒尔好感度的变化，立刻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制增强了。
该说不愧是高位神明吗？
系统冷静的思考。
将整个宇宙当做游戏场，乐此不疲的毁灭一个又一个的文明，甚至连身为高等位面造物的系统都能受其压制。
但是对方显然搞错了一件事。
【温澜书是个完全不适合当攻略系统宿主的人】
【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根本就不会找他】
系统淡淡说，像是一种冷静的宣告，又像是自言自语。
【所以说……】
【那三个幻境的破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论我是否存在】
【这些把戏都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没有回应，那股若有似无的注视依旧锁定在它的身上。
不信啊。
那也没办法了。
系统放任自己陷入沉睡。
觉得自己下次醒来的时候，大概就能带着温澜书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你要去找大衍令？”
客栈内，顾鸿雪闻言差点将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
他自己也曾经动过这么个心思，但是被温澜书劝下来了，这次来到附近的客栈也不过打算探听一下消息，完成掌门师兄交代的任务就打算回去了。
结果没想到温澜书突然把他叫过去，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你突然要大衍令做什么？”
深知温澜书不是这样出尔反尔的人，顾鸿雪第一反应是小师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这等足以改变法则的宝物才能解决，面上顿时变得忧心忡忡。
“我并不需要大衍令，”温澜书摇头，“我是不能让大衍令被别人拿到，所以打算率先拿到手中。”
“你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
顾鸿雪与温澜书对视半晌，最后率先败下阵来，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找就找吧，你之后自己跟掌门师兄解释。”
随后他又有些忧愁的托着脸颊，目光落在周遭或遮面、或佩剑的人身上——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冲着大衍令来的。
顾鸿雪算了算，发现自家小师弟要面对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多，遂建议：“要不将其他师兄也叫过来帮忙吧？”
温澜书颇有些哭笑不得，凑进去轻轻拍了拍顾鸿雪的手，压低了声音，像是小时候和师兄说悄悄话那般说道：“不用找，有人知道大衍令的具体位置。”
“谁？”顾鸿雪恍然，“今天早上跟你一起下楼的那人？”
温澜书不说话，只是浅浅的勾起一个笑容。
顾鸿雪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跟哈迪斯出去转了一圈，大致确定了大衍令的位置，今天大概就能将东西找到。”
“我和哈迪斯去取大衍令，至于其他同样图谋大衍令的人——还望师兄帮我……”
温澜书说到最后有点犹豫，他已经有将近三百年没有麻烦过别人了，纵然知道这是幻境，但一时间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结果话还没说完顾鸿雪就满口答应了，“我知道了，帮你挡一下其他人。”
“还有……”
“帮你照顾一下你徒弟。”
温澜书没话说了。
顾鸿雪笑了笑，拍了拍温澜书的肩。
“你要做的事自有你的道理。”
“尽管往前走就好，其他的我都帮你处理好。”
温澜书唇角动了动，最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变得无比坚毅，近乎承诺般的说道：“师兄，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顾鸿雪愣了愣，“大衍令这么容易找到吗？”
随后他点点头，笑道：“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然而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即便深知眼前一切皆为虚幻，温澜书心中仍旧生出了些许无比真实的情绪，这些情绪如藤蔓般纠缠其上，牵扯着他看向虚空。
是时候回去了。
他想。
足尖一点，迅速掠入苍茫的密林中。
这一切该结束了。
褚乐生在外打听消息。
哈迪斯则早早的离开，打量着这个对他全然陌生的世界，像是想要借此接触温澜书记忆深处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在时间快要到时，他来到了与温澜书约定好的地方。
温澜书远远的便看见哈迪斯站在树荫下面，冷峻的面容在树荫的遮掩下显得晦暗难明，却在抬头看见他的一瞬间散去了周身的冷意，苍翠的眼眸显出些柔软的光泽。
见温澜书走进，他便靠了过去，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几乎要融为一体。
哈迪斯垂眸看着温澜书，指尖动了动若有似无的轻触温澜书的食指，却见身侧的人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想抽回手。
哈迪斯勾住他的食指，又迅速改勾为握，温柔又不失强硬的将温澜书的手拢在掌中。
两人僵持片刻。
微风拂动树叶窸窣作响。
灿金的阳光穿透枝叶在地上投下一地碎金。
哈迪斯盯着温澜书低低叹了口气。
温澜书指尖动了动，最后放弃似的将目光瞥向别处。
“随你。”
哈迪斯唇角浅浅勾起，抓着温澜书的那只手微微松开，又更进一步的与他十指相交。
手指与手指之间的摩擦似乎让时间变得缓慢。
温澜书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哈迪斯手上的纹理。
明明这个动作并不比亲吻更加亲密，温澜书却觉得有一股热意自交握的手指间逐渐上涌，连带着他的心脏也比之前更为剧烈的跳动起来。
温澜书忍不住低叱道：“松开。”
哈迪斯瞥了他一眼，抓住他的那只手松了松，但是没有彻底松开，只是挑了个方向拽着温澜书往那儿走。
“走这边。”
温澜书抿唇看着他，跟在哈迪斯身后。
他试图将手抽出来，但是他一动哈迪斯就将手收紧，如此几次过后，温澜书只能再次妥协。
这儿据说是伏羲大神的陨落之地。
后人曾为伏羲大神在这儿修建了一座神庙。
然而千百年沧海桑田。
曾经陨落时的荒地已经被植被覆盖，奢华的神庙如今也只剩下断柱残骸。
巨大的神像剥落了彩绘，青苔蔓延其上。
然而即便看上去破败萧索，神佛低垂的眉眼间，即仍旧可见些许威严。
温澜书抬眸，对着这尊神像一瞥而过。
哈迪斯大概带着他走了半个时辰左右。
周遭林木茂密，似乎除了山坡越来越斜外，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很快哈迪斯就带着他在一棵树前停下。
“那东西应该就藏在这儿。”
眼前的树十分高大，几乎要五人合抱。
寄生的藤蔓盘旋其上，原本苍翠的藤蔓已经木质化，几乎要与整颗树融为一体。
温澜书下意识看向这棵树附近的土地。
却见哈迪斯缓缓摇了摇头。
“不在地下。”
他抬头看向参天的巨树。
“在树里。”
温澜书一愣，视线随着裸露在外的根系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被藤蔓寄生的树干上。
“难怪……”
难怪那些狂信徒翻遍每一寸土地都找不到。
因为他们要找的东西根本没有被埋在地下。
那样东西自然是不可能进入树干内部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树干与藤蔓的缝隙中。
温澜书指尖一动，哈迪斯默默松手，任温澜书抽出长剑，一剑斩断了缠绕的藤蔓。
然而藤蔓已经与树干密不可分。
已经确定了物品所在的温澜书极其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将二者分开。
那样东西应该是在这棵树还小的时候，被嵌进了藤蔓和树干之间，又随着岁月变迁，藤蔓和树越长越大，反而将其本身给遮掩住了。
温澜书又砍断了一截藤蔓。
截面附近，一截金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大衍令。
温澜书将剑收回剑鞘，拿剑鞘一挑，就将其挑了下来。
大衍令落入了温澜书的手中。
那是一卷金色的卷轴，轻飘飘的，看起来平平无奇。
“那我们……”
哈迪斯伸手欲拿，然而话未说完就神色一变。
在他神格相连的处所，更为广袤的冥府深处。
似乎有一剎那有一股狂暴的气息翻涌起来，像是汹涌的洪水冲破大坝，顷刻间蔓延至冥府的每一个角落，原本的秩序遭到冲击，似乎一切摇摇欲坠。
“深渊的怪物出逃了……”
哈迪斯喃喃，立刻去检查深渊的封印——早在上次提丰出逃后，他就将封印改成了这种一旦被触发，就会迅速感知到的样式。
下一刻哈迪斯的眉心拧起，神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但是——”
“深渊的封印仍旧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