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核

  德墨忒尔是位温和至极的女神。

  这并不仅仅指的长相,有时候长相与性格并不对等。

  但是在看到德墨忒尔的第一眼,几乎所有人都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便如同阳光洒在麦浪之上,麦子的香味弥漫开来,就连丰收的喜悦也一同迸发,一如德墨忒尔所执掌的神职。

  ——农业、谷物、丰收与果实。

  德墨忒尔是一位叫人一见到就会心生喜悦的神明。

  而她素来疼爱自己的女儿珀耳塞福涅,她可以放任自己的女儿如鸟雀一般在大地间自由自在的生长,但也会如任何一个母亲一般时刻牵挂着孩子的安危。

  ——毕竟珀耳塞福涅明媚的像是春日枝头盛放的鲜花,而美貌在这个世界往往会遭到觊觎。

  德墨忒尔心中明白,温澜书其实没有任何要保护珀耳塞福涅的义务。

  但是因为珀耳塞福涅一句似是而非的猜测,温澜书就在她身边守了三天,之后甚至还将珀耳塞福涅一路护送至德墨忒尔身边。

  温澜书做这一切或许只是出于自己的道义,但是无论如何,德墨忒尔仍旧相当感谢他。

  尤其是有以宙斯为首的一帮希腊神明做对比,温澜书这种单纯恪守礼节的高尚行为更是犹如细沙中的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于是德墨忒尔的神色更加柔和了。

  【德墨忒尔好感度+15】

  【德墨忒尔目前好感度60】

  “我很想送你一件礼物,用来感谢你对珀耳塞福涅的照顾,但是我掌管农业与丰收,这其中想来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德墨忒尔微微垂下双眸,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

  “举手之劳……”

  温澜书想要婉拒,但是刚说出几个字,就被德墨忒尔打断了。

  “道德高尚者理应得到嘉奖。”

  德墨忒尔柔声说道,目光如同拂过麦穗的一缕春风,温柔且包容的看着温澜书。

  半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右手,神力在指尖凝聚,化为了一颗金色的麦粒。

  “这样吧,我没有其他能给你的东西,只能给你一个承诺。”

  德墨忒尔将麦粒送至温澜书手中。

  “以这颗麦粒为证明,当你有需要的时候,拿着这颗麦粒来见我,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温澜书有些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神明的一个承诺可比其他的任何东西都要贵重。

  温澜书想要再度推拒,却被德墨忒尔阻止了。

  “拿着吧,”丰收女神浅笑着说道,“不仅仅是因为珀耳塞福涅,你的所作所为其实值得更加贵重的礼物,我将这个承诺的使用权交给你,你可以使用,也可以仅仅只是将这颗麦粒收着——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说到这个份上,温澜书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看着温澜书离去的背影,德墨忒尔送上了自己最为诚挚的祝福,“希望你能早日实现你的愿望。”

  珀耳塞福涅亲昵的拥着德墨忒尔,看向温澜书的身影颇有些恋恋不舍。

  就像是少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最为惊才绝艳的对象。

  温澜书和这个世界的其他神明总是不一样的。

  虽然这几天温澜书始终保持着与珀耳塞福涅之间的距离。

  珀耳塞福涅因为温澜书努力恪守界限的姿态也并未频繁上前搭话,更多的只是在一旁远远的看着,但心中仍旧免不了有几分憧憬。

  “母亲,你说他会留在这个世界吗?”

  珀耳塞福涅埋在德墨忒尔的脖颈旁嘟囔道。

  德墨忒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或许吧,但是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他应当更想回去。”

  毕竟温澜书这段时间始终如同一片云一般在这片土地上飘荡,从来没有固定的住处,也没有要定居的意思。

  赫淮斯托斯为他建设了住所,但是温澜书从来没有长住过。

  “这个世界不好吗……”

  “你可以去劝说他留下。”

  德墨忒尔笑道,珀耳塞福涅立刻摇了摇头。

  “不了,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的话,我一定会去劝说他留下。”

  “但是他不喜欢我,肯定不会答应。”

  珀耳塞福涅叹了口气,刚冒头的心思在枝头如同蛛网般纠结,然而还未理顺就散在了显而易见的凉风中。

  “……所以还是算了。”

  温澜书御剑飞行打算离去。

  然而他刚飞上云层,还未有所动作,便老远的看见赫淮斯托斯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

  赫淮斯托斯一抬头,便看见温澜书衣袂飘飘的立于长剑之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剩下半句话在舌尖一转,再出口时话题就绕在了温澜书脚下的飞剑上。

  “你这把剑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那个世界中用以代步的方法。”

  温澜书操纵着飞剑下落,在距离地面还剩一尺的时候就收剑入鞘,对赫淮斯托斯简单解释了几句。

  赫淮斯托斯盯着温澜书手中的长剑,眼中的好奇都要溢出来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把剑只能用作武器,但是将长剑用作代步工具肯定不如马车舒适,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为你制造一辆马车。”

  赫淮斯托斯一脸认真的说道,他的礼物永远都这么朴实无华。

  温澜书有些无奈,婉拒了赫淮斯托斯过于热情的提议,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你突然叫住我总不可能是为了马车的事情?”

  赫淮斯托斯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只是你还记得那面镜子吗?”

  “怎么了?”

  “这几天我和阿西娜一直在研究那面镜子,最近终于有了点头绪,但是……”赫淮斯托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变得晦涩起来,“之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我和阿西娜没有头绪,刚好你告诉了宙斯那位外神的真实身份——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但是我想你既然有办法知道外神的身份,或许也能知道那面镜子的身份。”

  “我本来想托赫尔墨斯去找你的 ,结果你刚好来了奥林匹斯山附近。”

  “镜子的……身份?”温澜书皱眉喃喃,这个词用的很微妙,就好像那面镜子……并非死物。

  “我们从那面镜子中,发现了一颗破碎的神核。”

  赫淮斯托斯的话语幽幽的散在风中。

  因为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温澜书一点一点的沉下了脸色。

  这件事要从五天前说起。

  赫淮斯托斯已经可以确定这面镜子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然而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法则,在不同的法则下诞生的物品同样有着不同的使用方向。

  就像希腊神话世界的神明绝对不会御剑飞行一样,温澜书世界中的修士也不会天天将战车当代步工具。

  这种思绪上的差异令赫淮斯托斯一时间很难跳脱出来,以一种另辟蹊径的方式去思考这面镜子的用途和来历。

  所以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赫淮斯托斯关于镜子的研究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直到温澜书提了一嘴“法器滴血认主”,才算是打开了赫淮斯托斯的思路,有了那么一丝发现。

  但是那面镜子同样不是温澜书世界的产物,“滴血认主”未必全对。

  赫淮斯托斯将自己的血液抹在镜子上雕刻着的用于装饰的美人面上,除了发现那张美人面突然睁眼朝他笑了一下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发现了。

  由此研究陷入停滞。

  之后赫淮斯托斯作为希腊世界的本土神明,联合阿西娜一起,很努力的发散思维,试图用各种方式去探寻镜子的使用方法,让镜子能像在厄客德娜手中时一般,可以作为连接水体的通路,而非仅仅只是映照出人的心中所想,天天在这儿搞赫淮斯托斯心态。

  但是进展始终有限。

  直到一个意外突然发生。

  “你还记得泰希斯送我的那份礼物吗?”

  赫淮斯托斯问道。

  温澜书细细想了片刻,“你说的是那枚浓缩成了珠子的那片海洋?”

  “没错。”

  泰希斯将那片海洋送给赫淮斯托斯,本意是让他用来淬火的。

  但是赫淮斯托斯相当珍惜自己养母的礼物,平日里将那枚珠子妥善安放,基本不会去用。

  不过赫淮斯托斯也承认自己平时的习惯不是很好,工作台上总是相当凌乱。

  那枚珠子平时被赫淮斯托斯收在一个匣子里,放置在工作台上。

  但是有时候工作台上太乱了放不下,赫淮斯托斯整理的时候就会将一些东西挪到其他的地方。

  那天具体的情况赫淮斯托斯不太记得了,总之就是他将工作台收拾了一遍,把那枚珠子放到了另一个房间中,与那面镜子放在一起。

  这本没有什么问题。

  都何人都不觉的会出问题。

  但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当天夜里,无尽的汪洋冲破门扉。

  赫淮斯托斯一睁眼发现自己泡在海水中,月光自窗外斜射而入,将水面照的波光粼粼。

  他意识到是那枚珠子出了问题,立刻来到了放置镜子的房间,却发现镜子如一枚卵一样悬在水面上方。

  镜子上的女人正对着水面掩面哭泣,眼角淌开几道裂纹,水面在晚风中轻轻起伏,发出细微的水声,如同女人幽微的呜咽。

  或许在一剎那。

  或许只是那一刻。

  总之在浅淡的月光虚虚笼罩进来的时候,赫淮斯托斯第一次没有在镜面上看到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看到镜子中是一片虚无的黑,虚无正中,一点光芒微亮。

  那点光芒像是飘摇的烛火,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形式的神格。

  但是赫淮斯托斯在那一刻近乎直觉的了悟——

  镜子中浮现的是一颗神格。

  一颗破碎的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