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罗狄蒂

  寂静。

  周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阿瑞斯不屑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外在表现却是地上奄奄一息的野猪突然垂死而起哼哼了一声。

  这一声充满不屑的哼唧宛如一颗石子投进水面。

  温澜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素来正直的剑修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尴尬。

  “抱歉。”

  他认真道。

  “不,你不用向我道歉。”

  阿多尼斯的神情越发复杂,平心而论,温澜书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在别人对传言评头论足、妄加揣测,或者借此表达自己的观点的时候,温澜书只是将其平铺直叙的讲了一遍。

  他没有高高在上的审判,也没有感同身受的指责,简简单单讲了个故事,仅此而已。

  因此阿多尼斯并没有指责他的立场,毕竟温澜书说的与实际发生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夸大与扭曲。

  但这也意味着——

  阿芙罗狄蒂追求他的事奥林匹斯山上起码有一半神明知道了。

  而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知道了,就意味着距离这个故事传遍人界、海洋与冥府也不远了。

  阿多尼斯顿觉头痛。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了杀野猪的心情,就地找了块裸露的石头坐下,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找阿瑞斯呢?”

  “我需要他手上的尼米亚猛狮的皮毛来做一样法器。”

  “那他可能不会轻易给你。”

  阿多尼斯提醒,毕竟战神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傲慢、易怒,并不是个好相与的神明。

  阿多尼斯仔细回忆着自己诞生这段时间了解到的事情,“听说他喜欢长矛、盔甲、战车,好武又好斗,哪里发生战争,就冲向哪里,穿起盔甲就开始厮杀,虽然……”

  阿多尼斯顿了顿,“……他一般都会输掉。”

  是的,阿瑞斯虽然身为战争之神,但是参与的战斗十有八九的会输掉,而输掉的这些战斗中,又有绝大部分是败在阿西娜手中——就好像他只掌管战争,而不负责输赢。

  温澜书显然也知道这个说法,闻言轻咳一声,神色顿时变的微妙。

  事实上,倘若要取得什么东西的话,如果是什么天材地宝,他一般会直接闯到秘境里去取,如果那样物品在某人手中,他则一般会采取重金购买或者以物易物的方式。

  虽然有些修士贪图快捷方式会直接杀人夺宝,不过温澜书、或者说整个无念门上下都不会主动去做这种事,倒是在外游历的时候被人盯上的次数不少。

  温澜书年少时声名不显,经常被人当成好捏的软柿子,不过那些人要么意识到敌我实力差距过大,溜得的迅速,要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杀手,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因此当他听到要从阿瑞斯手上拿到尼米亚猛狮的皮毛时,第一反应就是以物易物,或者帮阿瑞斯做些事情以做交换,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个原材料了。

  赫淮斯托斯先是对他的想法表示了赞赏,随后给出了一个更为有效的办法。

  不得不说,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情敌,赫淮斯托斯可能比阿瑞斯本人更加了解战神自己。

  “阿瑞斯这个人好战又傲慢,你找到他后就对他出言挑衅,阿瑞斯一定会受不了与你决斗,到时候你就用狮子皮做赌注,把阿瑞斯打败就好了。”

  “你放心,阿瑞斯在跟人决斗的时候非常容易输。”

  赫淮斯托斯补充道,忽然想起之前阿瑞斯说过温澜书在与提丰一战后昏迷了将近十天,担心他没好全,于是又换了个说法。

  “当然,如果你对自己没把握的话,仍旧可以去挑衅阿瑞斯,不过要以阿西娜为借口,说他实力不如阿西娜,阿瑞斯肯定会忍不住去和阿西娜单挑,但是他的所有败绩里有八成是输在阿西娜手上,这次多半也不会赢,到时候如果以狮子皮做赌注,肯定很容易就能将拿到。”

  “阿西娜是位公正且善恶分明的女神,倘若知晓你将宁芙从提丰手中救下的事迹,肯定会很乐意帮这个忙。”

  温澜书感受了下自己体内比之前要充盈不少的修为,感觉与阿瑞斯决斗未尝不可一试。

  但阿西娜最终还是从赫淮斯托斯处知道了这件事,并表示自己随时可以帮忙,如果温澜书不需要帮助,也希望自己能在一旁观看他们对决——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备用计划。

  温澜书将计划大致讲了讲,没提到阿西娜,只说自己要与阿瑞斯对决,获得了阿多尼斯的惊叹。

  “好方法诶!”

  俊美的植物神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显出春光一般的明媚。

  阿瑞斯看到他这样子心中就来气。粗狂的野猪脸上显露出非常人性化的嫌弃。

  阿瑞斯狠狠的磨了磨牙,看着眼前这两个光明正大议论着如何算计他的人,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架是肯定要打的,阿西娜从冲出宙斯头颅诞生那一日起,就披坚执锐,而且自身也司掌军事,武力值高很正常。

  但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不信一对一的话自己会输!

  至于狮子皮……

  阿瑞斯眯起眼睛,寻思着回去后就弄张假的。

  野猪弄出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阿多尼斯的注意,使他想起了自己来到溪边的目的。

  于是阿多尼斯起身寻找木柴,一边问道:“但是听你的说法,好像战神在好几天前就离开奥林匹斯山了,算算时间这几天也应该到了,但是我并没有见到他。”

  “也许是有事耽搁了。”温澜书猜测道,起身来到溪边,看着地上那从刚才开始就格外安静的野猪,仔细寻找着动脉的位置。

  紧跟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转头看向动作各外麻利的阿多尼斯,出言提醒,“赫淮斯托斯告诉我,以阿瑞斯的嫉妒心可能会对你不利。”

  阿多尼斯闻言漂亮的眉宇间显出一点忧愁的样子,但是他是刚诞生没多久的植物神,面对两位奥林匹斯山的主神,就像卷入深海漩涡中的落叶,似乎并没有多少的选择权。

  阿多尼斯叹了口气,“我总不能回到没药树里面去。”

  温澜书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话语中带了些安慰的意味,“但是我要跟着你找到阿瑞斯,所以这段时间我大概会一直在你身边。”

  其实他来到这儿,一方面是想找到阿瑞斯,另一方面也未必没有存了帮一把这个不幸卷入神明间爱恨纠葛的植物神的心思。

  阿多尼斯闻言眼睛一亮,随后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应该是我跟紧你才对。”

  他的视线落到了温澜书腰间光华流转的长剑上,眼中满是好奇,但是也没好意思多问,见眼前柴火点燃了,便抽出腰侧用于割肉的短匕,走到了温澜书身前,灿烂一笑。

  “我们先把野猪杀了吧!”

  被捆的严实的阿瑞斯先是一愣,再是疯狂挣扎起来。

  动作这么快的吗?!

  这么短时间虽然不够他恢复全部的力气,但眼前的藤蔓到底也只是阿多尼斯从森林里随便寻来的罢了,捆的再严实也比不上火神打造的锁链。

  阿瑞斯到底是个战神,用力一挣,藤蔓瞬间断裂了数条。

  还有数条捆住了他的后腿,阿瑞斯欲再接再厉,便看见温澜书寒着脸一剑劈了过来。

  阿多尼斯见野猪挣脱,惊呼一声,立刻往前几步挡住了阿瑞斯的退路。

  好极了!

  阿瑞斯怒极咬牙。

  这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眼疾手快!

  身后的柴火热烈燃烧,木柴开裂的噼啪声不时传来,不断昭示着阿瑞斯马失前蹄即将被当成野猪杀了烤了的命运。

  虽然作为神明,这并不能真正杀死他……

  但是!

  阿瑞斯暗骂一声,突然觉得与其以目前的形象被架到火上,还不如现在就恢复神明的身份跟眼前这两人打一架来的好。

  他在丢脸和更丢脸之间选择了前者。

  于是神力流转全身,野猪棕黑的鬃毛逐渐缩短褪去,凸出的獠牙渐渐变小,但一双棕色的眼睛仍旧蕴含着滔天怒火,满含悲愤的看着眼前这两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阿多尼斯!”

  这个声音是……

  阿瑞斯一怔,身上变化的动作顿时一停。

  再抬头时,那人已经来到了眼前。

  得知自己性情暴躁的情人即将来此的阿芙罗狄蒂立刻赶到了阿多尼斯的身边,见眼前的青年没事,眼眶一红,忍不住扑了上去。

  “太好了,你没出事。”

  美神哪怕哭的满脸是泪也只能用梨花带雨来形容。

  阿瑞斯见状不由的一愣,然后被阿多尼斯眼疾手快的重新捆住了前腿。

  “我看到草地上有血,还以为……”

  阿芙罗狄蒂轻轻抽泣几声,哀哀切切的凑了上去,想要依偎在自己心上人的怀中,却被阿多尼斯抵住肩膀,最终将两人维持在了一个相当礼貌的距离。

  阿瑞斯双眼木然。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在自己情人面前由野猪变成人,挣断藤蔓,同时让情人知道自己因为嫉妒变成野猪创人不成,反而被抓还差点被烤这件事。

  或者……

  继续当只野猪。

  在丢人与更丢人之间阿瑞斯再次选择前者。

  ——他不信阿芙罗狄蒂会时刻盯着这儿。

  于是之前还挣扎的很厉害的野猪突然不动了。

  安安静静摊在溪边,整体呈现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

  阿瑞斯人生信条:趁机,趁人不注意,他觉得他可以

  阿多尼斯:沉迷抓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