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5)
说着,燕无渡觍着脸跑过去作势要拉那魔头的手臂。
结果被反手呼墙上了。
魔头仍目不斜视地讨美人欢心,花言巧语地劝了有一刻钟。
手下的侍卫们见惯了大人动辄杀伐,嗜血残暴的样子,像如今这般低声下气讨好的样子还是闻所未闻,惊悚异常。
不过也难免大人把持不住,仔细一看,这美人确实长得极好。
燕无渡默默掏出传讯符记录下刚才发生的事,并附带一句话:师尊看清楚了,我刚刚可是尽力了的,你这位好徒弟要出了什么差错可怪不着我。
“咻”地一下,符箓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干元宗。
这些表面功夫做完,燕无渡十分悠然自得地隔岸观火。他顺势靠在墙上,翘着二郎腿看热闹。
那魔头浑身恶臭,披着一张黑熊皮,只露出一双黝黑的兽脚,几乎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外翻的黑黄獠牙,涎水还拉着丝往下掉,在楚北岌如天外谪仙的对比下,更显丑陋。
眼看着怎么说对方都一脸冷漠,魔头就要失去耐心,叫来手下要对他动粗。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他给我绑起来!押进寝宫!”
一行同样长得半人半兽,不人不鬼的怪物走进来,在魔头的指令下,一下子架起幸灾乐祸,乐得牙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燕无渡。
燕无渡:……
“不是?你们都瞎呀?架他去呀架我干什么?”
“架的就是你没错。”
燕无渡骂骂咧咧的被拖走,临走之前趁几人没注意,扔了一个传讯符到草垛之后,使眼色暗示楚北岌。
魔头自以为宠幸其他人,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决绝道:“我喜欢有眼力见的,你好自为之。”
楚北岌:……
“可以的话,请滚快点。”
魔头恨恨拂袖离去。
待人走光后,楚北岌捡起草垛后面遗留的黄符,汇聚灵力于指尖一点蓝光,点在朱字上,他可以与燕无渡心境汇通。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楚北岌被吵得头疼,他捏了一道诀,黄符化作一团火焰,瞬间燃作一堆齑粉。
远处被强制中断通讯的燕无渡:……
他在脑海里对楚北岌的病情以及亲长展开问候。
他被推进一间极其辉煌但色调阴沉的寝殿,随之进来的是身披熊皮的魔头。
几个手下很懂事的将大门一关。
沉沉的“咚”地一声,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魔头看向燕无渡,其实他长得也相当不错,但眉眼间透露着一股邪气,天生长了一副恶贯满盈的脸,这很不对自己的胃口,他喜欢的应当是那种柔弱可欺,或者清冷无欲的类型。
但非要将就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魔头朝燕无渡扑过来,但被那人一转身躲开了,扑了个空,他讶异他居然有这么迅速的身手。
燕无渡暂时还没想到对策,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大人,先别这么心急呀,听我说两句嘛。”
那人眼波流转,含笑故作姿态的模样竟打破长相上的不好惹与邪气,多了几分风流多情之感。
魔头再次被美色蒙住,“春宵一刻短,还说什么呀,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就要飞扑过来,燕无渡一脚踹在他胸口上,用力并不大,魔头跌坐在地,捂着胸口有几分回味,“你这是做什么呀。”
“按照我们黑水镇的规矩,一定要拜过天地才可以洞房,大人请在忍耐两日吧。”
“什么狗屁规矩,从前那几个人可没说过你们这还有这些讲究。”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心悦大王,就想跟大王您连理同枝,名正言顺。”
说话间一滴真挚的热泪留下来,为自己破碎一地的节操。
魔头听后一愣,顿时大受感动,从前几个血饲对他不是恐惧就是憎恨,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喜欢的感觉。
“好!我立刻就去张罗今晚的婚事!”
“啊?”燕无渡震惊,“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夫人爱慕我至深,我当然怕夫人等久了心里煎熬,放心!立刻就能办好了。”
燕无渡咬牙切齿:“嗯!”
“大人您什么时候到黑水镇这边来的?”
燕无渡平静片刻,决定打听一下魔头的来历,得摸清楚底细才好对付他。
“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魔头警惕看着他。
燕无渡泫然欲泣,“因为我对大人一见钟情,想更了解大人您一点,也不可以吗?”
魔头瞬间被迷惑,“好好好!”
据他所说,自从万年以前神主飞升,带走人间的邪祟,降下神铸境界,他们一伙是在境界降下来之前趁乱逃出九重地狱。
为了躲避天道的巡视,在思归林老老实实窝了几千年,后来发现什么也不会发生,于是这才开始兴风作浪。
燕无渡曾经从宴见月口中听说过这些,但都当做是他疯疯癫癫的瞎话,没怎么信。
“九重地狱是真的存在的吗?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言呢。”
魔头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浑身散发着黑暗恐惧的气场,“那是炼狱,彻彻底底的炼狱。”
“那里处处恶鬼肆虐横行,每隔两三丈就会架着铁鼎,生煮活鬼,处处是血流遍地,哀嚎连天,特别是那个几个人……”
说到这里,那魔头还是浑身颤抖,仿佛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
“谁呀?”
“那是四毒大人,分别代表着淫.欲,贪念,恶意,馋瘾,他们各自割据,不睦多年,而我是在淫.色鬼青诡大人门下,受够了他无休止的摧残,逃离了九重地狱,本以为他迟早会追来将我等灭口,没想到居然被一道禁制隔绝在内。”
“传说中的九重地狱这么恐怖吗?”
燕无渡被吓得捂嘴。
魔头陷入缄默,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晚上会有人来接你,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燕无渡恭恭敬敬将他请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岌岌可危的清白算是保住了,晚上又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办法才行。
他尝试着轻轻推了推大门,被人从外面用符箓封印住了。
他踱步到唯一的窗口,试探地推了推窗口,居然是松动的,心想着不应该呀,大门那么仔细地封好了,特意留一个窗子是做什么?
他猛然推开,瞬间与两张狰狞的精怪的脸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哈哈没事,我打开通个风,别紧张,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燕无渡心虚地打个哈哈。
而两个精怪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颇有几分野兽对唾手可得的猎物的垂涎之感。
燕无渡心中觉得怪异,觉得他们不该是这种眼神。
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觉得自己是那个魔头的人才对,而那魔头是他们的顶头老大,他们怎么敢觊觎老大的人呢?
二个精怪以为里面那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于是光明正大的传音入迷。
他们建立一条可视的连接线,泛着黑色的灵韵。
燕无渡见状,偷偷插了一丝灵力进去偷听,这么当着他面说悄悄话,不听都说不过去了。
“亏我们跟了大人那么多年,每次都让我们吃剩下的,一次新鲜的都没吃上!”
“之前好歹两个血饲还给我们玩一个,这回倒好,两个都占着。”
“就是!还搞什么大婚?这不成心折腾我们吗?看里面那个落到我手里怎么玩死他!”
“其实我还是比较属意另一个,希望大王赶紧玩腻了给我玩玩。”
“呆子!想什么呢,你看大王那样,把人押在狱里,摆明了不想让给我们,说不定他自己那天偷偷去狱里玩,还对我们谎称没玩过,再等等。”
“有道理!大人该不会现在就过去了吧?我看他朝那边去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燕无渡脑海里浮现,在这片鬼怪生活的思归林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凡是掠夺过来的貌美血饲,先供那魔头享用,他玩腻了之后要丢给手下们玩乐折磨。
而燕无渡如果顺着他们的规则走,过了今晚不仅清白不保,甚至要命不久矣了。
燕无渡掏出一直藏着腰间的匕首,这是宴见月交给他的,叮嘱他要用这把匕首剜下魔头的眼髓,用灵力溶与于楚北岌眉心,即可恢复光明。
“希望那时候你还活着吧。”燕无渡暗叹一声。
月黑风高,外面一阵嘈杂喧闹,笛声越来越近,燕无渡盖着盖头,被人搀着跨过门坎往外走。
他走到主殿,在众鬼的喧闹声中,与身边那人握着一条系着喜庆红花的绸带。
二人拜完天地,燕无渡被人继续搀着送进洞房。
盖着盖头,燕无渡握紧匕首,等着来人就给他一刀。
室内灯影明灭,烛火随风跳跃,印照着纸糊的窗口,能看见外面鬼影绰绰,他们围着新房不停的起哄,转圈。
“呜喂——呜喂——”
声音阴森鬼气,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又立刻关闭,燕无渡瞬间警惕,握紧匕首严阵以待。
那人站在他的眼前,时间静止,仿佛过了几百年,视线里能看见一只黑熊的兽脚逼近一步,燕无渡感受到盖头被缓缓掀起一角。
他瞬间出刀,企图一刀封喉,不让外面的小鬼们听见动静,毕竟以少敌多,没有多大胜算。
那人瞬间闪避,脖子还是无可避免被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是我,蠢货。”他捂着脖子闷哼一声,血迹从指缝里溢出。
燕无渡发觉声音不对,一把掀起盖头来看,“楚北岌?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