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偷走月亮>第29章 停课检讨

  时间就这样流逝,孟奕嘉和陈晨之间的关系也在悄悄变化,不只是她们察觉到不对劲,周围人好像也是这样想的。

  有时陈晨挽住王冬冬的手,她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然后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陈晨,其实陈晨知道她们怎么想,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所以每次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那些你每次都逃避的问题,终将给你一记暴击。

  北方的三月末,风不再呼啸,变温柔了许多,可这天早晨却不知道怎的,天空居然在飘雪,那些被埋藏在记忆里的冬天又被翻找出来,将慢慢走向春暖花开的人们狠狠拉入冰窖。

  穿一件衬衫和校服外套的陈晨手里捏着也被冻硬的单词书,哆哆嗦嗦跟着班级跑完早操,奇怪的是,平常总是插科打诨的老周今天脸色铁青,周围人都不敢和他搭话,陈晨也一样。

  明明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陈晨努力回想着,米色衬衫、薄荷牙膏、春日来信、食堂菜包……那大抵是因为天气不好吧。

  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上楼梯,陈晨刚抬脚要走向教室,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地偏离航道,她愕然回头,是老郝。

  陈晨去了普通班后就很少再见他,怎么回事?

  可是她敏锐地捕捉到老郝一样铁青的脸色,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哪里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滚到办公室。”

  他伸手将她推搡到办公室门口,陈晨一头雾水,但心里已然警铃大作。

  她面不改色走进办公室,却发现两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整个办公室,只有三个学生,陈晨是其中之一。

  一人听到开门声后回头,是红了眼眶的白竹歆,还有一人直直站着,不曾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这是让陈晨从未想过的。

  这人竟然是李疏鸿,他从理科转文科后成绩一直不错,留在文科火箭班,但陈晨和他没有太多交集。

  不容她多想,背后的力道转到前方,老郝几乎是攥着她的衣领将她拎到这二人身旁,陈晨无力反抗,像是任人宰割的小鸡仔一样,被他扔到办公桌前。

  “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刚被两人的身影挡住了,原来办公桌前还坐着一个人,陈晨还没站稳,这人猛地拍桌而起,熟悉的咆哮声,是王建。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摔上,陈晨受惊回头,是怒气冲冲的老周。

  没得到陈晨的回答,王建更加愤怒,他的脸几乎红到了脖子根处。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晨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但她实在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什……什么……”

  “还在这儿给我装傻是吧!你自己看!自己写的东西!你有脸写就有脸读!我脸皮薄,我懂礼义廉耻,所以我看不下去!”

  他把一本书狠狠扔到桌上,今天是个阴天,办公室开着灯,陈晨的眼镜在刚刚的推搡中不知去向,她眼前一片模糊,却看到办公室上荡起的灰尘,它们四处飘扬。

  书是蓝白色封面,黑色的书名竖着印刷,陈晨实在是看不清,就眯着眼睛努力去看,可是她还没俯下身,就被王建从后拎着衣领抓了起来。

  她虽没看清,但心里却了然了,书里夹着几个信封,是她给白竹歆和孟奕嘉的。

  怪不得……

  这一刻她不知怎的,竟然有种变态似的快感,像是那个楼上的靴子的故事一样,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等待它到来的过程是漫长的,但当它到来了,反而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身处悬崖边且无退路而感到畅快。

  “你真够不要脸的!!!”

  王建的咆哮声再次响起,陈晨觉得这短短几分钟,自己的右耳似乎就要聋了。

  不仅是王建,刚刚离开的老郝也转而加入“战场”,他随意抽出一封来,像是怕脏了手一样,捏着边缘拆开,然后大声读出来。

  是陈晨抄的《滕王阁序》,众人皆爱“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陈晨却觉得“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一句更有韵味,像是把秋日傍晚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明明是“潦水尽”,她却想到一句歌词,“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因为蹲下来从雨后地面的积水看,是颠倒的世界。

  她在那封信里反反复复写着的不止这句话,还有“三尺微命,一介书生”,看到这些文字的一刹那,好像被击中心脏。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也总从书生自己口中说出,她又何尝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书生呢,在理科情形一片大好的时候投身文科,陈晨不觉得是被迫无奈,而是欣喜,是的,她能肆意畅游在文字的海洋,和王勃共赏滕王阁璀璨辉煌下清冷的秋景、与革命先烈一同穿过那布满荆棘的泥泞小径、在领导人挥斥方遒是默默鼓掌……

  一滴眼泪落下,周围的嘈杂声不曾停,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她觉得不折风骨也是书生,文字的力量从来都不可小觑,她落下的每一笔,都无法收回,她也从不后悔。

  可看起来,别人不这么想。

  太阳升起,陈晨早就被眼泪模糊了眼眶,王建还在一旁上蹿下跳咆哮着,陈晨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许是累了,他暂时退居二线,老郝补了上来。

  纸张在空中乱飞,眼前的老郝像是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下课铃响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有进办公室的学生都被老师们轰了出去,越来越多的老师加入这场□□大会。

  从他们的怒吼中,陈晨捕捉到一点有用信息。

  他说。

  “李疏鸿你从理科转文科的时候说什么了?说一定好好学习!现在这就是你的学习态度?每天和女生传小纸条?”

  她说。

  “这个陈晨看着老实,平常跟个闷葫芦一样,谁知道是这样的坏种,要不是宿管老师发现你们写的这些东西,还挖不出来你这个幕后黑手!”

  他说。

  “怪不得孟奕嘉成绩一落千丈,有人这样影响能不落吗!!!自己不学习那就安分地烂在角落里,别把我们有大好前途的好学生带坏!”

  对了,孟奕嘉,陈晨伸手擦泪,既然他们知道,那这里怎么没有孟奕嘉的身影。

  “你不会是同性恋吧?真够恶心的,怎么能对着一个女生说出这种话。”

  老郝终于读完了最后一封信,一脸厌恶地把它扔到桌子上,看着陈晨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嘲讽。

  很显然,虽然信是从白竹歆那里被发现的,顺着摸到了陈晨和孟奕嘉,还有从孟奕嘉桌洞里“缴获”的一大部分“罪证”,这些都是出自陈晨之手。

  不用想,陈晨也知道老师们一定搜查过自己的所有物品了,索性她平常都很谨慎,每次孟奕嘉或是白竹歆的“信”她都读过,然后夹在书里,交给来看自己的李女士带回家去,她说了不许李女士翻开,那李女士就一定不会翻开,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妈妈,让和她有关的人都免受牵连。

  “说话啊,你是不是同性恋?”

  老郝用手边的教鞭戳戳陈晨的肩膀,不愿靠近她,像是看着什么异类一样。

  陈晨也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惜她真的不知道答案,想了又想,她摇摇头。

  “哼!这可是病,心理疾病,有这种病的人心理都不正常,今天是处心积虑接近别人,明天可就是危害社会了!”

  他脸上满是嘲讽,用极其夸张的身体语言表示他的不认同。

  许是这顶帽子实在太高太大,陈晨哭着连连摇头,她哽咽到说不出话,身体一阵阵抽搐,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又或是什么,她的双手痉挛,没办法张开,只能紧紧攥着衣角,让双手看起来没有那么无处安放。

  这场讨伐中的主要目标就是陈晨,一旁的李疏鸿和白竹歆都没有受到太多关注,被扣上早恋的帽子后赶出了办公室,现在只剩下陈晨一个人了。

  “你给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接近孟奕嘉,不许再纠缠她,如果她成绩有下降,那你就别读了,赶紧滚回家去!”

  王建的脸都快要扭曲了,厌恶之情放都放不下,他瞪着陈晨,像是在看想要爬上水果的一只臭虫,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人家一点回应都没给你,你真是不要脸,还能这么硬凑过去,以后,在育才,你不许和任何学生来往,不许带坏这些正常的!想要好好学习的学生们!你这种变态同性恋是短命鬼知道吗?赶紧离正常人远远的,也算是给自己积福了,否则,哼哼,真是十恶不赦,是要下地狱的!”

  说出这番话的王建好像比自己要恶毒一些吧,陈晨死死咬着嘴唇,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说不出话,只觉得难过。

  也许哭了太久吧,陈晨觉得自己有些虚脱,嘴唇早已干到出血,喉咙里又像是着火了,吸入的每一口气经过喉咙时,都像是被长满茧子的手抚摸过的丝绸,勾挂在喉咙上,让她无比难受。

  “行了,你在两个班,所有人面前检讨,然后滚回家去反省吧!”

  一句话,让陈晨坠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