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逃走,就是今晚。”

  友纪说这话时,他母亲正坐在对面,听了这话愣住了。

  他母亲还没满三十岁,脸上却已经遍布年龄的痕迹,一举一动都显露着疲态。

  友纪被视作家族耻辱,他母亲自然也受尽了各方嘲笑。

  “逃走吗,就因为被人欺负?”

  友纪被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这还不够?”

  他跟母亲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但母亲是家族中唯一一个不会嘲笑和折磨他的人。

  “友纪,你得明白,那些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不光打压弱小的女性,也要打压弱小的男性,这是他们的本能。”

  “就算我是女人,也不该被他们那么对待。”友纪反驳道,“没有哪个女人生来就是要伺候别人的,他们也不该低男人一等。”

  对方听了这话,掩面笑起来,带着点无能为力的悲哀。

  “你年纪还是太小了,等你长大就会明白这些道理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讨好所有人,尤其是泽西,他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呢。”

  友纪摇头。

  泽西只是拿他当个宠物而已,总用极其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对待他,并且不断向他灌输“顺从”之类的思想。

  “没有我的保护你是活不下去的。”泽西总对他说这话,“所以你最好给我感恩戴德。”

  真讨厌。

  已经决定了,他要逃走,就在今天夜里。

  他正想着这些,却突然被母亲抓住双手。

  “友纪,我这一次,怀的是女孩子。”

  “……女孩?”

  不可能,家族不会允许任何女孩出生的。

  “我知道,所以我故意骗了你父亲,隐瞒了这孩子的性别。”

  她用手抚着肚子,带着小心翼翼的欣喜,“我真的很想要个真正的女儿,我一定要生下她。”

  女孩出生在这儿不会有好下场的,毕竟整个家族都视女性为物件。

  “我知道。”她缓缓点头,“女孩子出生在青木家,肯定要受尽羞辱的。所以友纪,求你留下来吧。”

  “留下?”

  “对,希望你别走,而是留下来保护她。”

  对方的哀求是真情实意,友纪却陷入了痛苦之中。

  凭什么?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逃跑,凭什么要因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留下来。

  *

  当天夜里友纪试图出逃,还没离开宅子多远,便被苑内的护卫团团围住。

  几个护卫挟持着他,将他扔在青木隼人面前:“刚刚在北面的门前抓住了他。”

  “你胆子不小啊。”青木隼人放下茶盏,怒目而视,“是五条那家伙指使你这么做的吗?”

  友纪跪在对面,瑟瑟发抖。

  青木隼人见他不肯言语,于是被人搀扶着起身,又接过仆役递过来的铁质硬鞭,打算对友纪施以家法惩戒。

  “你知道后果吧?”

  然而友纪脸上恐惧的表情突然收敛了,抬头冷冷看着他。

  他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友纪抓住胳膊。他因为腕骨疼痛分神时,脖子上也一凉,一把刀架在了他脖颈处。

  “别动。”友纪表情突然平静,“这个距离杀掉你很容易的。”

  他是故意被抓到这儿的。

  宅邸附近安插了无数守卫,他知道自己逃不出这儿,所以干脆就自投罗网,像这样抓个人质。

  中也先生教他的格斗招式果然很管用。

  青木隼人斜睨着握住刀的友纪,自嘲道:“我果然是老了啊,都能被你偷袭了。”

  “放我走吧。”友纪望着众人,“我知道你们轻而易举就能杀了我,但我保证,杀掉我之前我绝对会拉着我父亲一起陪葬的。”

  果然是传闻中的“共噬体”,虽然目前很弱,但对战斗之类的事还是很有天赋的。

  这么危险又有效的武器,怎么可能放他走。整个家族之所以拼命打压友纪,就是害怕友纪会察觉到自己的能力而导致失控。

  想到这儿,青木隼人不屑道:“你这么一走了之不要紧,你不担心你母亲的命吗?”

  友纪一愣。

  “你如果敢离开,她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都会性命不保——想目睹你母亲被五马分尸的场景吗?”

  他有十几个妻妾,杀掉一个又能算什么?

  “你敢逃,我就敢杀,反正只是一个没用的女人而已,她肚子里怀的那个也是个没用的女人。”

  友纪因为这话怔在原地,青木隼人因为他这番反抗举动暴怒起来,顺手抓起手边的茶杯,朝友纪额头砸去。

  但此时五条悟突然出现,挡在友纪身前。那杯茶在距离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咣当掉落在地。

  “好了,都放下武器,别这么大动干戈。”

  五条笑嘻嘻的,众人一时不知所措。

  “青木家主,把友纪借给我一会儿吧。” 五条揪着友纪的后衣领将他提起,“十分钟就好。”

  趁着太宰没发现,得赶紧把这孩子偷走。

  青木隼人试图叫住对方:“五条先生——”

  五条懒得理睬,而是低头安抚友纪,“别挣扎哦,来,闭上眼睛,3,2,1。”

  三秒钟后,友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围是黑魆魆的森林,回荡着夜鸟的鸣叫,他脚边踩着柔软的草地和泥土。

  “这是哪儿?”

  “你们家附近的森林啊。”五条在他面前坐下,“你从来没出过门吗,连这儿都不认识?”

  他确实从没迈出过家门一步。

  五条见他呆呆的打量着周围,手指一捏,捉住一只萤火虫。

  “见过这个吗?”

  友纪小心翼翼用手捧着那只萤火虫,小声惊叹:“亮晶晶的啊。”

  他没见过这东西,青木家的宅子周围常年设有抵御入侵的结界,平日里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友纪,有兴趣加入咒术学校吗?”

  “……我?”

  “是啊。”五条双手合拢,“明早五点钟我要离开这儿,可以顺便将你也带走。”

  “把我带走的话,会给你和学校惹上麻烦吧。”

  他不以为然,“没关系,反正我最强了。”

  最强的吗?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好羡慕。

  然而友纪松开手,放走了那只萤火虫,“我不走。”

  “呃?”

  这位五条先生,虽然看起来很神经大条而且不太靠谱,但他是个好人,所以还是不要牵连他了。

  “毕竟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母亲和没出生的妹妹,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她们两个可能会被父亲迁怒然后杀掉的。”

  可能他这辈子注定不会有自由,也许他就应该接受现实,如果认命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五条叹气,“如果你溺水了,旁边突然出现一块浮木的话,你就应该好好抓住才对——”

  “浮木也就是块浮木而已。”友纪打断他的话,“一块浮木是抵不住大风大浪的,我抓住了也没用。”

  “……你跟太宰还真像啊。”

  与此同时,泽西正躲在不远处的密林中,他暗中听着二人对话,却越发的愤怒。

  友纪他是为了母亲,所以才不逃跑,所以才忍辱负重的待在青木家族吗?

  那蠢女人,也配被友纪那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