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友纪站在横滨的街头,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悠仁学长三番五次提及横滨的中华街,临走之前得给他带点伴手礼回去,买礼物的这部分费用就算在出差费里,森鸥外不会介意的。

  友纪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坐下,将侦探社所有人的资料调取出来,挨个观看。

  武装侦探社,据说是一群五颜六色的疯批,尤其那个叫太宰治的。但他翻到“太宰治”那一页时,页面上跳出警示框“无权限查看”。

  太宰治的资料是绝密的,为什么?

  友纪坐在那儿看着资料,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他托着腮睡了过去。

  但合眼没几分钟,他就被铃声吵醒。

  “喂?”

  “友——纪——”对方拖着戏谑的长音,“午睡吗?”

  他迷迷糊糊的刨刨头发,“知道我午睡你还打过来?”

  “果然是友纪,每次都是全学校睡的最早的人,坚持午休从不熬夜。”

  是啊,因为七海先生曾说过,活的长寿的秘诀有两个:一,睡眠充足拒绝加班;二,远离五条悟。

  不过,等等,这个声音,不好。

  “老师?”

  “是啊,转头看,我现在就在你身后。”

  友纪过度惊恐,翻身掉下了凳,条件反射性的爬进桌底,刀握在手,开始警戒四周。

  以前五条老师就是这么训练他的,每当友纪放松或入睡时,五条便会冷不丁的出现在周围,突如其来的攻击他。

  这种训练方式令友纪苦不堪言。

  那年友纪10岁,被揍后跑去跟11岁的伏黑惠哭诉,面对他的嚎啕大哭,对方毫无情绪波澜,但还是摸摸他的头。

  “五条老师训练你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表现出倦怠和力不从心,否则老师他会更兴奋的,会更疯狂的折磨你。”

  友纪躲在桌下的模样将服务生吓傻了:“您在干吗?”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眼罩的可疑白毛男人出现在附近?”

  “白毛男人?”售货员抱起脚边的白色的猫,“像这种白毛吗?”

  “不是,像那种。”友纪指了指立在墙角的白毛拖把,“那人头发是竖起来的——”

  “骗你的。”对面人发出鬼叫一样的笑声,“害怕吗?生气吗?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生气啊,那倒没有,习惯了。

  “算了。”友纪从桌底钻出,“老师你毕竟年纪大了,我也犯不上跟老头子计较,对吧?”

  “让你去暑假实习,你却加入黑手党了吗,你忤逆我的教导,伤透了我的心啊。”

  “不不不老师你放心,我是不会抛弃你们的,毕竟是五条老师和伏黑学长陪着我长大的,把我从10岁养到18岁的养育之恩我还是得念及。”

  “是吗?”

  “是啊,对我来说,五条老师是爸爸,伏黑学长就是妈妈。”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传来悠仁跟野蔷薇的狂笑,他们两个人笑的先窒息再咳嗽,似乎在用巴掌拼命拍着伏黑惠的后背。

  “他说伏黑学长是妈妈,妈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伏黑惠隐忍着怒气,声音都变了,“等回来有你好看的。”

  “友纪,黑手党那群家伙,说到底是群坏人……”

  “欸,老师你不是说过,就算我的理想是当坏人,也会支持我的。”

  “老师,你居然跟他说过这种话吗?”悠仁说道,“好过分。”

  “有理想总是好事的嘛,再说了,当坏人这种理想很有创意啊……”

  “老师果然年纪大了就很不像话。”

  “喂喂,你们两个,给我尊重一下老师……”

  电话那边的人开始争执,偶尔夹杂着伏黑惠不满的抱怨“你们三个不要在我的房间吵架”之类的话。

  “慢慢吵,我挂了。”友纪幸灾乐祸,“回去的时候会给你们带伴手礼的。”

  然而这时,对面的五条老师突然安静下来:“友纪,当心些。”

  “怎么了?”

  “从你离开学校开始,青木家族的人就一直追在你身后,据说这次他们倾巢出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抓回。”

  青木家族的人又来了吗?

  他要么死在青木家族手上,要么完不成任务死在黑手党手上,反正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活着还真是艰难啊。

  友纪正郁闷,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咆哮。他抬头,看见咖啡厅的服务员举着刀,正在追杀一个穿风衣的黑发男子。

  “再敢赊账就杀掉你啊!”女服务生挥刀喊道,“这儿不欢迎赊账的人!”

  那黑发男人嬉笑着,“哎呀,美人生起气来会很难看的。”

  那男人穿着茶色风衣,手腕上缠了许多绷带,其中有一道歪掉了,松松垮垮的露在外面一截。

  欠钱不还的流氓绷带男,模样倒是绝顶的。

  他没想那么多,径自给樋口一叶发去消息:“给我访问资料库的权限,我要看太宰的资料。”

  没等樋口回复,一个懒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找我吗?”

  友纪警觉,腕间的匕首瞬间挥了出去,匕首在对方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之前那个黑发绷带男,用手拭掉脸上的血,似乎在发呆,“你,好凶啊。”

  自从脱离青木家族后,友纪一直处于高度戒备中,甚至走在路上有陌生人多看他几眼,他都会警惕对方是不是家族派来跟踪他的。

  太宰见他满脸戒备,颇感无奈,“不要大庭广众之下随便亮刀,会吓到路人的。”

  算了吧,武装侦探社的楼外密密麻麻的都是弹孔,附近居民都习以为常了。

  “但你不是在找我吗?我正帮侦探社发传单哦。”他举起手里的一叠纸,很不情愿的样子,“武装侦探社正在招聘新的文员呢。”

  不对啊,爱丽丝不是说太宰治长得像鬼一样,阴森邪恶而且歪嘴獠牙吗?

  “太宰先生,我是——”

  “黑手党的人,对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

  “很简单啊,刚刚我读了你的唇语,发现你在念我的名字。对我感兴趣的人只有两种,一是漂亮女孩子,二是黑手党的人。”

  “呵。”

  “还有就是——”太宰突然伸手,扯住友纪的领带,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

  友纪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又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他身上是一种即将凋零的花的气味,干燥悠远,颓败但极其张扬的扑面而来,咖啡厅内的糕点香气都没能将其掩盖。

  “这种领带的样式,可是我当初亲自挑的。”太宰手指挑起领带,缠绕在手上把玩着,“这是专门给黑手党底层的新人配备的。”

  “还有呢?”

  “所以,你又是来劝降我的吗?”对方看透了他的来意,“回去告诉森鸥外,我是不会回黑手党的。”

  “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有很深的个人恩怨呢。”对方轻松的说出这句话,甚至带着微笑,“所以在我生气之前,赶紧离开。”

  “咱们不能谈谈吗?”

  “不能。”

  太宰根本不想跟他交谈,没关系,那就用威胁的。

  此时樋口一叶给他发来了太宰的资料,友纪迅速浏览一遍,在脑中归拢了一下太宰的喜好,想到一个办法。

  “你如果不跟我走,我就花钱买光全市所有的绷带,让你明早上没有新的绷带可以换。”

  “欸?”

  “对你这种人来说,如果身上没有缠着绷带,感觉就像没穿衣服一样羞耻吧。”

  对方一脸挫败感,“……有必要这么恶毒吗?”

  此时,旁边的女服务生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太宰先生,不还钱还敢坐在这儿的话,我会砍死你哦。”

  友纪十分讨厌被人打断谈话,于是直接来了句,“太宰先生欠了多少钱?我替他还。”

  反正花的都是黑手党的钱。

  服务生翻翻账簿,“1678030日元。”

  “……”

  “付现金吗?”

  “你还是把他砍死吧。”

  友纪转身离开咖啡馆,太宰却追出来阻止他:“等等,等等,这是你赢得我好感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

  森鸥外为什么要他来招降这种人,八成是因为每天躲在屋里陪小女孩玩,更年期提前了。

  友纪掏钱将服务生打发走,“解决了,你现在可以跟我找个地方谈了?”

  但太宰突然丢掉手中的传单,整个人往地上一躺,此举动惹来周围行人频频注目。

  “我好累,走不动路了。”太宰懒散的说着,甚至打了个哈欠,“你背我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