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手机还是其他的电子设备, 一侧的声音从彼端传到此端总会因为带着电流滋呀的声音而有一种失真的感觉。
琴酒听着对面青年的回话愣了几秒,心里莫名想着,居然会是这样的声音啊。
不是如同自己和伏特加一般的冷血暗哑, 也不是阳光开朗, 也不是平平淡淡。
更像是一种打不起精神甚至是没有精神的声音。
这和琴酒眼中认真完成任务甚至不多说一句话的形象多少有点儿出入。
就像任务是被迫完成的一样。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询问着对方的近况。
酒厂现在可用的人手不多, 更不用说被他所信任的,而为他挡了子弹的青年就是其中一个。
见表田里道确定身体没有问题了, 琴酒又说明了自己的另一个来意, “这周有个任务,你也需要去。”
表田里道闻言挑了挑眉。
看,他就知道这个电话打得有另一个目的。
“嗯?”
“具体的任务和集合地点我稍后让伏特加发给你。”
琴酒曾听伏特加说过对方目前在东京的一个宗教学校里不知是工作还是学习,时间相对清闲,可以随时听候安排。
但是听着表田里道的声音,琴酒顿了顿,又问了句, “时间不冲突?”
难得有考虑时间问题的上司,表田里道还真的认真地想了几秒。
不幸的是,确实没有冲突的时间和日程。
倒不如说他所有的日程和时间都可以为酒厂的任务移出空来。
“没有。”表田里道颇为遗憾道。
“好好休息。”琴酒挂断电话后甚至幻听到青年的一丝叹息声。
大概...
是幻觉。
“你的人生就打算这么无趣地过去了吗?”许久未出场的两面宿傩听完两个人的对话, 猛地出现问道, “成为一个靠着黑手党勉强过日子的失败者?”
从进入表田里道身体以来,他作为旁观者先是见证了表田里道成功打败了一个特级咒灵,虽然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粒灰尘般的存在.
后来又见证了青年为了所谓的黑手党甚至去用身体挡子弹,还去推理什么无聊的破案件。
两面宿傩突然发现,自己占的优势可太多了。
刚收起手机的表田里道听到两面宿傩的话, 顿了顿,“人生本来就是这么无趣, 你活了几千年难道还不明白?”
“小子,那是你还没经历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两面宿傩老神在在道,“当你成为最强后,你看到的和其他人看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不信的话,你把身体交给我,我让你看看你所拥有真正的力量。”
“如果我还十八岁...”
表田里道本来想说自己如果是十八岁以下的自己的话,也许会心动这种说法。
但是他又想了想,就算是十八岁以下的自己,满心满眼里也只有体操。
“那我也不会信。”
两面宿傩:......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真就软硬不吃。
这种行事心里自有一套想法的人,压根不是那么简单搞定的,只有靠绝对的实力碾压让他经历绝望才能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强。
思及此处,两面宿傩又气闷地回到了生得领域。
就一个字:等。
等到他彻底绝望地时候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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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好伤的表田里道每日就待在咒术高专里。
一年组上课,他就旁听,偶尔打个瞌睡,或是去操场看着他们进行实战演练。
除了偶尔去一去东京的健身房,简直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将所有对吞下两面宿傩手指的男人感兴趣的人全都挡在了门外。
除此之外,一年级近期也接了不少的任务。
因为待在咒术高专里面多少有些无聊,表田里道也会跟着一年级他们出出任务。
当然,多数都会伊地知布下帐,一年级进去解决任务,表田里道靠在车旁等着...
这天一年级刚完成了一个任务,表田里道带着他们好好地吃了一顿他们点名要吃的东西。
“老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虎杖悠仁看着站在车旁看着他们一个个上车的表田里道,有些疑惑地问道。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也扶着车门看向表田里道。
“不了,我想去趟健身房。”表田里道摆了摆手,“顺便在公寓里住一晚收拾收拾,你们先回去吧。”
了解表田里道的人都知道他就这么三点爱好:偶尔忧郁伤心的时候吸烟喝酒;大多数时间都在健身房耗着,这还是这位体育生勉强算得上的爱好。
其他四人听了后也没过多劝阻,只是说让表田里道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车子启动后,钉崎野蔷薇顺着后视镜看着逐渐变小的男人,“里道老师这么些年就没有发展一些别的爱好吗?”
“爱好不在多,在精嘛。”虎杖悠仁笑道,“里道老师看起来很喜欢健身。”
“是喜欢而不是习惯吗?”伏黑惠思忖道,却感觉车子里面一片安静,只见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恍然大悟的看着他。
坐在前面开车的伊地知淡定地扶了扶眼镜框。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很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
从健身房出来的时间不算晚,表田里道本来想找一家居酒屋喝酒。
但是考虑到他如果全程和001聊天或是两面宿傩出来蹦出来的话,有可能会吓到别人,在走到居酒屋旁后只好作罢。
“宿主回去喝嘛,我可以陪你聊天。”001回道,虽然它是一个AI,但是它很喜欢和表田里道聊天的。
夏日的夜色不算太热,表田里道“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看着昏黄路灯所找不到的角落。
他的脸上绽开了两道疤痕,巡视了几眼周围的环境又消失在里道的脸上,仿佛是幻觉一般。
“001,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表田里道轻声问道,又靠近了几步,侧耳听了听。
是一阵男人的呜咽声。
表田里道抖了抖眉,没有接近。
在东京这种快节奏的大城市,成年人很少有能放松倾诉情绪的地方。
有时候工作上的一个小失误或是上司的一句斥责就能让人溃不成军,在夏日的夜里只需要一个机会便能嚎啕大哭。
走了两步的表田里道叹了口气,又后退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烟看着将全身包裹在西装中的青年,“要吸烟吗?”
没想到有人会看到自己,青年抬起头来,眼里倒是没有什么泪水,看向面前的人。
满脸淡定仿佛对此类状况司空见惯的青年眼神温和地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看到面前的人,或许说横穿青年脸上的两道疤痕,表田里道心里猛然一跳,却又将香烟离得近了近,“给你。”
“我不吸烟。”青年摇了摇头,“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表田里道闻言收回了自己的香烟,“那你喝酒吗?”
青年又摇了摇头。
表田里道静了静,吹了吹台阶上的土,直接坐在了青年的一旁,“抽根烟介意吗?”
“不介意的。”青年擦了擦眼角丝毫不存在的泪水,蜷缩在一起,打量着表田里道的侧脸。
男人抽烟的姿势很标准,一看就是有难戒掉的烟瘾。
他抽烟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一丝火星在夜里亮了起来,照亮了那张深刻的脸。
“是发生了什么吗?”表田里道轻声问道。
“有什么呢?只是觉得人生太失败了。”青年苦笑道,“小时候被寄宿家庭欺负,中学生时期又被霸凌,现在被上司安排各种不可能完成的人,同事居然以为我很受上司的看重而排挤我,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表田里道顿了顿,看向青年。
那两道疤痕一道是横着贯穿整张脸,一道则是竖着贯穿整张脸,看起来已经很久了。
美丑本来就是难以改掉评价一个人的重要标准,更不用说那两道第一眼看到会有些可怖的疤痕了。
“像我们这种人活着有什么必要吗?”青年继而道,“是为了生来就被别人欺负的吗?”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娓娓道来的时候甚至像深海里迷惑渔民的海妖一样。
“我也觉得活着没有必要。”表田里道抖了抖烟灰,“但是我也觉得死了也没必要,所以还不如活着,起码眼睛还能还看到自己想看的。”
“可是又有什么是我们能看到的呢?”青年继而愤愤道,慢慢地靠近表田里道,声音放轻,“财富、自由,我们想要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们,我们看到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想看到什么就去看什么呢。”
“所以你想看到什么?”表田里道淡淡地看向青年,丝毫没有被他的话说动的想法。
青年似乎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这么的无动于衷,噎了几下,“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工作不顺利,被上司压榨,甚至想毁灭这个世界。”
“毁灭这个世界,啊,梦里每天都想打爆地球算吗?”表田里道仰了仰头,眼里闪过回忆,歪头呵呵笑了几声,“每天脑海里都有自己暴打上司的画面,不过该工作的时候还是摸摸僵硬的腰再继续工作吧。”
另一个世界的他已经是一个摸到单杠眼里都要闪过回忆的光,矫情伤感地想到自己也是有过青春的成年人了。
自然也不能像这个世界一样,因为想去做什么,就像少年一般举起拳头立马兴冲冲地冲过去。
“你想改变被别人掌握的命运吗?”青年继而眨了眨眼睛,看向表田里道,“让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你的生活乃至死亡都不用受到别人的限制。”
本来难得有些感伤的表田里道闻言拧了拧眉,看向面前的人。
这话他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
等等——
他突然想到两面宿傩之前劝他的话。
这不就是一样的话数吗?
此时裹紧西装的真人尚不知道自己找好的话术在此之前已经被两面宿傩对表田里道说了无数次,也让身边的人竖起了警惕心。
真人看着坐在身旁的男人。
和咒灵和羂索说的一点儿也不同,表田里道的身上满是他喜欢的气息。
一种将行就木的似生非生却又透露着一丝活气的气息。
好像把他变得彻底绝望啊。
真人裹紧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西装,心里有趣地想着。
他们想了无数的办法接近表田里道,但是对方不外出没有朋友,外出也是健身房和咒术高专两点一线,堪称是非常无聊的人。
这么无聊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把世界毁灭啊。
本来抱着看看表田里道是什么样子或许自己就能杀了他的真人在看到表田里道的那刻就改变了想法。
这样的人,就应该带他一起坠入地狱。
“我可以跟你回家吗,我被赶出来了。”真人抬头看向青年,眨了眨眼睛,却没想到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币递给了他。
“我没有信仰。”
“这些钱应该够在宾馆睡几天。”
“加油。”
真人眨了眨眼睛,看着青年逐渐走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被认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