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蒂尔·兰波——曾法国最好的谍报员,最年轻的超越者,最强的能力者甚至一度没有之一——现失忆患者,前些天接到了个有些奇怪的任务。

  ——陪日本来的咒术师游览法国。

  兰波不能理解,这是应该交给他的任务吗?

  哪怕他失忆了,但依旧是法国最强的能力者之一。

  就像他知道魏尔伦曾经背叛了他——但这又如何呢?兰波有自信在他第二次背叛之前将他制伏或者斩杀。所以他依旧可以假装若无其事的与他成为搭档。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这个信心。

  他满怀疑惑的见到了他的任务目标。

  然后疑惑消失了。

  尤其是在第一天就和他的任务目标大打出手之后。

  他觉得官方难得做了一次明智的决定。

  这个男人——五条悟的确是需要最高级的警戒状态来对待才对,他与一般的能力者不一样,他不是那样的害兽。

  ——他是天灾。

  是无可比拟也无从抵抗的自然灾害。

  最高级的异能力者被称之为超越者,最高级的咒术师被称之为特级——兰波不知道五条悟在日本咒术师中是什么级别,但如果两者对等,那他就是超越特级之外的某种存在。

  这种人为拟定的东西完全无法描述出兰波感受到的东西。

  他认为五条悟是人类之外的某种存在。

  在那玩世不恭又任性稚嫩的皮囊下,是风暴,是雪灾,是某种残酷暴虐的力量集合体,是某种更高维度向下投射的意志力。

  语言不可信,行为不可信,只有那双眼睛——反应出了其最真实的本质。

  可怕。

  他猜想五条悟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童年时期,他也许从诞生起就是这幅样子。不会衰老,也不会长大。他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接纳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可怕。

  他不知道魏尔伦是否有所察觉。

  /

  在第二日的早餐会上兰波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五条悟。”他有些不太习惯的念出这个名字的发音,“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发男人诧异的转过头来:“为什么这么说?”

  阿蒂尔·兰波很困惑:“你看起来和昨天有点不太一样……”

  “有吗?”二十八岁的五条老师若无其事的说,“是你的错觉吧。”

  “错觉吗?”

  “没错。”

  “但……”

  “没睡醒吗?再去睡一会儿怎么样。”

  趁兰波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五条悟动作飞快的插走最后一块榛子巧克力味道的小蛋糕,然后在异能力者迷茫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到月下未来对面坐下。

  “没想到他们和我们住在同一家酒店啊。”

  月下未来:“法国那边把整个四楼都包下来了吧。”

  “是吗?”五条悟叼着叉子想了想,“那还真是大方。”

  应该只是怕你们再打起来,所以干脆一人一层楼,全都安排在对角线的房间上。

  但这种事也不重要,所以月下未来只是说:“等下吃完饭先去买衣服吧。”

  五条悟故作诧异的挑眉:“唉——为什么?”

  为什么……

  月下未来的视线微微漂移了下:“增龄剂的效果要到明天才能消退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

  “衣服都变小了,穿着紧绷绷的不舒服吧,也不能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

  “也不是不行?”

  月下未来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有些不自在的把视线落在餐盘中的胡萝卜上。

  “总之先去买衣服吧,我查过了,离这里最近的服装店就在对角……”

  话说到一半,月下未来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温度靠近了过来,五条悟越过桌子凑到他耳边,热烘烘的哈气钻进耳朵里。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白发的神子在面前很近的地方笑盈盈的看着他。

  “但这样穿——”五条悟拉长声音,“不好看吗——”

  月下未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是普通的白衬衣而已。

  五条悟穿风衣的时候经常这么穿,类似的衣服他衣柜里没有十件也有八件,精致的锁骨在衣料后面若隐若现,因为肩膀变宽了,原本恰好合适的衬衣也看起来紧绷绷的。

  笔直的裤线紧绷在大腿上。

  月下未来的视线剧烈颤动了一下。

  也许是昨天闹过一场的缘故,五条悟今天看起来格外的神清气爽。

  每根白发都像是被精心打理过一样闪烁着柔顺的光泽,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晕,蓝眼睛半遮半掩在黑色的墨镜下,见他看过来,轻快自然的给了他一个wink~

  雪白的睫毛像是轻灵颤动的蝶翼。

  甜蜜的不可思议。

  月下未来要为这样的五条悟彻底晕眩了,他心慌意乱目眩神迷,明明理智上很清楚五条悟是在故意逗他,但还是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神魂颠倒。

  既被他吸引,又忍不住想要逃开。

  而五条悟明显很清楚造成的效果,他得意的笑起来:

  “如果这时候向未来提出要求的话,是不是什么都会答应我?”

  月下未来把脸埋在臂弯里,也没办法遮掩自己红到脖子的脸颊。

  “……本来就什么都会答应你。”

  他小小声说,感到有重量压住了他的头发。

  五条悟轻轻亲了亲他的发顶,又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亲了亲他的额头。

  两人对视了一阵。

  不远处的魏尔伦无意间向这边投注了目光,发现那两个咒术师不知何时又腻在了一起。

  “咒术师的情侣都是这样吗?”

  他疑惑的问自己的搭档兼自己的导师。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话要说?”

  兰波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安静的目光让魏尔伦感到一阵微妙的刺痛。

  魏尔伦从不后悔他曾经的背叛,但兰波回归之后的态度也让他感觉捉摸不透。

  兰波说他失忆了。

  他说之前的事以后再说。

  他在未来拯救了他,也原谅了他。

  但兰波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越是捉摸不透,就越是无法轻举妄动。魏尔伦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一根不知前路的钢丝上。未来到底会如何呢?他竟然也会感到一丝忐忑。

  /

  但无论如何——还是优先去买衣服。

  五条悟和月下未来怎么说也是兰波和魏尔伦的任务目标,直到这两个咒术师离开法国之前,他们都只能一起行动。

  魏尔伦很不高兴,五条悟也很不高兴。

  “为什么我们约会还要有电灯泡跟着啊?”

  “是任务。”

  “也是两个巨型电灯泡啊。”

  但就算把他俩赶走也没用,反而会导致法国那边不知道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人在自作聪明这点上向来不能小看,所以五条悟抱怨两句也就算了,反正受伤的总不是他。

  也不会是月下未来。

  他晕乎乎的被五条悟拉着手往前走,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人们投来的目光。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四人还挺引人注目的。

  从服装店出来后,月下未来看上去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们今天计划着游览整个城市。

  但他们可能没有提前做好充分的游览计划。

  “所以,巴士站怎么走?”

  然而被问到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迷茫,五条悟微微歪着头眨眼睛,月下未来看着他眨巴眼睛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没想。

  虽然很可爱没错。

  但这时候可爱失效了。

  他转头看向另外两个法国人。

  阿蒂尔·兰波:“我失忆了。”

  保尔·魏尔伦:“不知道。”

  所以法国到底为什么派这两个人来做向导的——完全没用啊。

  五条悟露出嫌弃的神色。

  月下未来叹了口气,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脚边的黑猫。

  “拜托了,Ace-17。”

  猫咪金色的眼睛睁大了。

  “拜托啦,A17。”五条悟也凑热闹的说。

  兰波和魏尔伦虽然不明白他俩在做什么,但对黑猫说话还是看清楚了的,带着迷茫的神色,两人竟然也先后重复了一遍。

  这可是两位欧洲顶尖异能力者的拜托。

  于是压力现在给到了系统这边。

  ……

  跟着系统投射到月下视觉中的箭头指引,四人并列站在巴士站的前端一侧。

  冬日上午的阳光非常温暖,两三路人远远经过,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等车的人都避到了车站后端。

  黑猫吐槽说这两个法国人都长着张很贵的脸,好像一辈子都不该去坐这种平民的交通装置。可能是太有距离感了吧,甚至没人敢上前搭讪。

  而五条悟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适合搭讪了。

  月下未来接到了一张带着口红印的小纸条。

  于是一路上五条悟就像只巨大的猫咪一样盘踞在月下未来身上,吃醋吃的非常夸张,让人怀疑他到底有多少是在演。

  月下未来觉得有九成半大概都是在演。

  只是看在五条悟演戏演的非常快乐的份上,他还是纵容了大猫的撒娇。

  “话说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兰波好像很冷一样搓着手问道,“探听情报?交易?杀人?还是想要覆灭这个国家的前哨站。”

  “哇,好黑暗。”五条悟嫌弃,“就没有点正常人的选项吗?”

  兰波回以纯粹疑惑的目光。

  大概意思是说:你说谁是正常人?

  “是我有亲人过两天要来法国参加比赛。”月下未来说,“冰上运动的欧洲锦标赛,不知道您有听说过吗?”

  兰波露出恍然又迷茫的神色,而魏尔伦就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知了。

  这些所谓的国际比赛,这些普通人向超越极限发出的挑战,对这些能力者来说,简直就像是存在于世界上、却又是在另一个遥远国度发生的故事。

  就像这些路过他们身边的人。

  肥胖的主妇领着小男孩的手在张望电车的方向,有男人骑着自行车灵巧的拐过路口的转角,站牌后面有学生悄悄赞叹着魏尔伦的容颜,在遥远的彼方,有悠远绵长的钟声悄悄响起……

  这附近大概是有个教堂吧。

  有鸽子扑棱棱的从树上飞起。

  月下未来抬头看着从树荫中漏下的阳光想。

  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只看兰波和魏尔伦就知道了——他们的五感接收到了这样的现实,却又忽略了所有的现实。

  他们距离人世间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月下未来记得他曾经问过五条悟:觉得滑冰有趣吗?

  五条悟的回答是没什么意思。

  细微的力量波动闪过,伏在小男孩背上的咒灵被祓除。

  五条悟收回手,注意到月下未来在看他,动作自然的给了他一个wink。

  月下未来抬手拉住了他的手。

  一辆黑车停留在车站旁,车窗落下露出张极为严肃的脸。

  不知是哪边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了他们在巴士站的动向,好心的给他们找了个专属司机。

  于是这场磕磕绊绊的游览就从此开始了。

  他们去看了富尔维耶圣母教堂,去看了古罗马大剧院,去看了里昂特有的壁画区,去逛了逛老城的美食广场。

  里昂也号称是法国的美食之都。

  有不少特色甜品。

  五条悟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这场旅行的后半段就完全变成了最强咒术师的美食探寻之旅,寻找新的甜品店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游戏。

  五条悟还记得末日后半段未来的味觉消失的事,但月下未来第一次知道糖分过量有时候也会让味觉失灵。

  时间重启这么久,月下未来第一次明确对五条悟表示出了拒绝。

  “焦糖麻薯冰激凌和奶酪糖霜冰激凌你选哪一个?”

  “抱歉,悟,一个都吃不下了。”

  五条悟转头,兰波和魏尔伦干脆从车里没出来。

  “可恶,回头去投诉这两人消极怠工好了。”

  月下未来在旁边笑,裤脚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下,低头才发现是一只不大的金毛幼犬,焦黄色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把一个沾满口水的黑色钱包放在了他脚下。

  月下未来:“?”

  一个青年拎着断裂的半截绳子气喘吁吁的从斜坡下追过来,欲哭无泪的发现自己的狗把自己的钱包送给了一个陌生人。

  月下未来送走那个千恩万谢的男青年,哭笑不得的迎接五条悟的调侃。

  “这就是黄金律吗?”

  “是吧。”月下未来有点无奈的笑,阳光和微风掠过他的脸颊,照亮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从时间重启之后,我的运气就突然变好了……”

  他说。

  “天上刮来彩票,地上能捡到钱,总是能买到最后一个大福,总是能抽到自己想要的卡。”

  五条悟侧头看他:“不开心吗?”

  月下未来:“太幸运了,反而没什么实感。”

  “未来是被眷顾的人啊。”

  “被眷顾……吗。”月下未来苦笑,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我有猜想过,我身上的诅咒是不是就有一部分来自于这份幸运。”

  五条悟不明白。

  月下未来:“后世的诅咒女王是由乙骨忧太促成的吧,但乙骨的祖先是管原道真,和悟是同一个祖先。”

  “但我只是普通人出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世,又为什么会出现质量如此庞大的诅咒呢?”

  他说。

  “这份幸运也是促成诅咒的一部分吗?是不是真的被这个世界憎恶了呢?”

  五条悟看着他:“你是傻瓜吗?”

  月下未来缩了缩肩膀。

  五条悟:“诅咒就只是诅咒而已,不会因为你比较好运而增添质量。”

  “诅咒的质量比较好是因为——”

  【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救世主。】

  白猫在阴影中一闪而过。

  五条悟把他揽进怀里,压着少年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都重复多少遍了,未来是很厉害的——”

  “……”

  “别小看自己啊。”

  “嗯。”

  一朵花落在少年的头发上,是不知何时卷进风里的花朵,白色的花瓣看起来还很完整,在风中惹人怜爱的颤动着。

  『书』化作的白猫远远的注视着这里。

  “未来一定是很爱这个世界的吧。”

  五条悟说:

  “所以世界也爱你。”

  “来自五条老师的倾情推荐——试着坦然接受这样的好运怎么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