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咒术高专,一楼医务室。

  随着大门撞在墙壁上的巨大噪音,黑发少年突兀的闯了进来。

  “悟!”

  围满了人的医务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慢半拍的,围绕着高专校园的结界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未来!”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五条悟站起来。

  “麻烦让让,我男朋友来找我了。”他快乐的、像是什么等待幼儿园放学的小孩子一样推开人群走过来,“来的好快啊,是正好在附近吗?”

  “啊,不、”月下未来的视线焦点随着五条悟的动作移动。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五条悟兴高采烈的凑过来:“不是吗?”

  “用卡牌瞬移来的。”

  “好厉害!”

  “悟你……”不是受伤了吗?

  月下未来惶急的目光渐渐变成了疑惑,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苍蓝的眸子眨了眨,五条悟看起来一如既往,除了校服看起来有点皱、的确实像是刚打完架的样子之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啊不对。

  还是有区别的。

  月下未来抬手碰了碰五条悟的额角。

  在纯白发丝掩映下,那里有一道小小的伤口,鲜红的血肉裸露出来,看上去是被石子从侧面撞击到了眉骨。

  仔细看去,他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衣摆上沾着血,袖口有烧焦的痕迹,像是宝石一样夺目的眸子紧盯着他,瞳孔有些不自然的扩大,整个人看上去格外亢奋。

  像是凶猛的野兽,刚打了极为尽兴的一架,虽然现在乖巧的低着头任他摆弄,但大猫的思绪还没从刚刚的战斗中回过神来,于是情绪显得比平时更为高昂。

  “……你没事吗?”月下未来问。

  五条悟好像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伤口那样,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交叠在一起,五条悟顿了下,“这点小伤……”

  “你再晚来一会儿就愈合了。”擦着手从室内出来的家入硝子说。

  医务室内的无关人士被这位一年级的治愈系毫不留情的全都赶出去,房间内最后只留下五条悟和月下未来。

  夜蛾正道原本也在,但窗外的警报还在响。

  咒术高专毕竟不是普通的校园,月下未来没有报备突然闯进来的事也可大可小,这位饱受信任的老师任劳任怨的去为他们处理烂摊子了。

  五条悟说他其实没受什么伤,他到达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他只是暴力敲开了封闭的领域,然后把夏油杰拉出来而已。

  领域展开这种面对敌人最终的手段,为了保证其必中必杀的准确性,大多都是封闭性区域,从中出来很难,但从外面敲开却很容易。

  毕竟没人会主动闯进别人的领域。

  而夏油杰也还好,至少家入硝子说还好。

  五条悟到的很及时,而咒灵操使能提前学会极之番也帮了大忙。

  这个高中一年级的男孩子在步行街、一边承受咒灵的攻击一边诱导对方远离人群,在帮手到来之前,他甚至成功将对方逼到使用领域展开这种最后的杀手锏。

  无论对哪个咒术师来说,这都是相当了不起的战绩。

  月下未来和五条悟隔着玻璃窗看里面微微起伏的身影。

  咒灵操使看起来睡的很安稳。

  家入硝子说是因为夏油经过治疗后,体力消耗太大(加上最近熬夜),在医务室里睡过去了而已,应该过两个小时就醒了。

  “杰比较倒霉啦。”五条悟小声说,“我刚走他就撞到了那个特级咒灵,但凡那家伙早来两分钟也不会这么巧。”

  月下未来顿了下:“……你觉得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五条悟眨眨眼,“未来知道什么吗?”

  两人紧贴着坐在医务室里面的长椅上,硝子出去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五条悟头发上还带着灰尘,澄澈的蓝眼睛带着信任看向他。

  就像是被蛛网捕获的蝴蝶。

  小小的倒影被装进那双眼睛里。

  被那双眼睛如此虏获的时候,月下未来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

  “抱歉,我应该更早告诉你们。”他说,“我有一个计划……”

  /

  太宰治有一个没有告知月下未来的计划。

  已知,羂索想要杀死月下未来。

  已知,月下未来身上存在一个巨大的利益来源。

  未知,羂索愿意付出多大的风险来杀死月下未来呢?

  未知,羂索愿意为这个巨大的利益以身犯险吗?

  如果他知道『书』的存在,那自然会愿意付出一切得到它,『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也是真正的万能许愿机,它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任何宿命的连锁都能被就此斩断。

  但羂索是否知道『书』真的就在月下未来手上呢?

  太宰治步伐轻快地跳下沙发。

  月下未来听见五条悟有可能受伤的消息就唰地一下不见了,正好方便了他的行动。

  “应该是在这里……”

  小小的男孩爬上书柜的架子,用力扳动了一座飞鸟的装饰,从架子顶部弹出一个隐蔽的抽屉,太宰治摇摇晃晃的从上面拿下一个盒子。

  木质的盒子浑然一体,好似看不到任何接缝,不用想就知道又是系统产物。

  太宰治左右打量了下,一阵电子信号般蓝白色的光斑闪过,盒子大概是识别到他的瞳孔信息,自动解锁了。

  因为羂索不能确定『书』真的在月下未来手上,所以他会先想办法来找月下确认信息,太宰治之前跟月下未来说他身边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

  是真的。

  在这个东拼西凑的“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存有自保手段的。

  至少三个孩子是不行的。

  禅院惠、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哦现在只有禅院惠和织田作了。

  面对普通人、甚至是普通异能力者他们都可以占据优势,但如果对方是羂索这样谨慎可怕的对手就不行了,他们一旦被抓,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

  但太宰治可以。

  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替对方做出选择。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张残破的照片和纸片,太宰治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照片。

  黑发鸢眸的男孩在照片里微微笑着,和一张写有“羂索”的空白纸人被黏在同一张纸上,纸片背面写有各自的名字,然后又被剪刀简单的一刀两断。

  除此以外,禅院惠、熊猫小姐、织田作的照片也赫然在列。

  在最下面,还放着一把看似普通的铁质剪刀。

  【断缘之剪·改(0/10)】带着诅咒的剪刀,用这把剪刀去剪断两个人写有名字的照片,相当于剪断了两人所有的缘分,以后两人就不会再以任何形式产生联系,要小心。

  果然如此。

  太宰治想。

  月下未来收留了几个孩子的事在有心人眼里根本就不是秘密,但这么多天他们却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来自诅咒师那方的危险。

  就像他当初寻找月下未来的住址那样,那个少年肯定是连同这座房子的地址一起,为他们的安全做了什么。

  答案就在他面前了。

  太宰治观察了好多天才找到这个。

  月下未来手动将他们与诅咒师之间的“缘分”剪断了,所以无论对方怎样寻找,都没办法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当然也无法对他们做出危害。

  类似这样的保护应该还有一些。

  月下未来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

  沉默的守护,无声的关爱,多管闲事,独断专行,从不标榜自己的功绩,满脑子五条悟。

  除去最后那点,这个人好像总怕给对方的心灵增加负担那样,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做好一切。

  即便对象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首领。

  太宰治短暂的笑了下。

  只是当初给了他一点点可有可无的帮助,就被自然的纳入了他的保护圈。

  真是个怪人。

  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就这样一无所知的长大,可能一生也无法得知这些暗地里的守护吧。

  太宰治将自己的照片和对应羂索的纸片叠在一起,双手用力。

  在纸片撕裂的声音中,好像有无形的屏障消融了,空气中仿佛有阴冷的空气压下来,落在男孩稚嫩的肩膀上。

  太宰治走出家门,随便乘上一辆停靠的公交车。

  倒车,再倒车。

  最后下车的地方已经接近乡下了。

  绿色原野向远方延伸,公交车轰隆隆的开走了,小小的男孩在原地站定,看向了马路对面。

  有阴冷的视线从那边投来。

  围墙前方站着个金发的姑娘,有着尖尖的脸颊和圆圆的眼睛,刘海遮住了额头的位置,皮肤非常苍白,看着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嗨,太宰。”女孩念着他的名字,微微笑起来,“久仰大名啦,跟我走一趟好吗?”

  如果是月下未来或江户川乱步在这里就会认出来,几个月前他们见过面,她是大侦探的第一场误判。

  她被高空坠物砸到了头,然后又被路过的记者做了错误的报道,乱步曾以为她是失踪者,后来又猜测她是凶手,他说那里一定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但最终却只证明了那里只发生了一场误会。

  没有人消失,也没有人死亡。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少年侦探的臆想,所有的一切都只证明了江户川乱步的错误。

  ——只是现在看来,当初江户川乱步的那场推理,也许不是误判也说不定。

  男孩警惕的后退一步:“你是谁?”

  少女动作自然的卷了卷鬓边的发丝:“是呢,我是谁呢,你可以叫我由美,这具身体是这个名字,或者你还可以叫我虎杖香织、加茂宪伦、羂索、随你怎么叫吧,反正又不重要。”

  太宰治再次后退。

  风吹起了女孩的刘海,金色的发丝纷飞,十字形的疤痕像是蜈蚣一样横亘在那张秀美面容的额头上,女孩微微笑起来,让这个场景看起来格外的丑陋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