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3日。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极为普通的一天。

  ——没有灭世的咒灵,没有频繁的天灾,天上没有奇怪的星星,也没有准备毁灭世界的救世主。

  同样也没有从坏蛋手中频频保护人类的最强咒术师,行走人间的六眼神明。

  放学路上孩子们的笑脸,公交车里响起的音乐,街头的关东煮散发着柔润的香气,色彩鲜艳的装饰品和亮起的彩灯一起交相辉映,琳琅满目的衣饰在路边橱窗中闪闪发光。

  一盏盏明亮的灯光在城市楼宇间渐次点亮。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7月3日中,人们无知无觉却又平凡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继续着那些琐碎到无趣的日常,抱怨着那些让他们疲倦不堪又习以为常的生活。

  “妈妈——妈妈吃饭了。”

  12岁的江户川乱步打开大门,他的母亲正坐在书房里发呆。

  乱步愣了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一闪即逝的表情……

  她刚刚……看上去好像有些伤心。

  此时的乱步还不是那个既幼稚又坚韧的大侦探,他还只是个单纯的小男孩,他的父母将他保护的很好,让他坚信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是个猜谜总是输、一家三口中最傻的那个普通小孩。

  他的妈妈是一个聪慧又冷静的人,很少见到她这样的表情,乱步不禁有些担心的凑上前去:“妈妈……怎么了吗?”

  “……没什么。”女性一边若无其事的微笑着,一边合上了手机。

  在一闪而过的白色屏幕中,显示的是一封信。

  ——一封以26岁江户川乱步的口吻,发过来的密信。

  女性抱着她一团软糯的小男孩,心乱如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密信表面上来看只是一些平常的问候,但实际上用的是他们在乱步幼年玩闹时创造的一种密码,密码是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秘密,如果相信了这真的是长大后的乱步所带来的信,那就必然要相信里面的内容:

  两个月后她与丈夫将会意外死去,14年后世界大变,有一位名叫月下未来的救世者将会回到过去,将信带给他们。

  而她的孩子,虽然他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描述炫耀了他的工作和朋友,但一个孤独又不谙世事的天才在这个世界上会经历什么,她又怎么会想不到。

  “乱步,晚饭前不可以吃点心。”

  女性抱着试图撒娇的小男孩,决定在晚饭后跟她的丈夫谈一谈。

  她的孩子——江户川乱步是一个被智慧诅咒的天才。

  她可以确信,乱步将来一定会成为比他们更优秀的人。

  但因为太过聪慧,难以融入普通人、更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乱步一直以来都是在家里由他们夫妻二人进行教导。

  她原本想着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引导他接触真实的世界。他们可以护他周全,直到他真正的长大成人……

  但……

  女性看着她的男孩,一边感觉内心有一个角柔软的塌陷下去,一边又觉得它强硬的燃烧了起来。

  假如那条信息是真的——如果他们将在2个月内死去——他们不能把这样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小乱步一个人扔下。

  虽然她相信他的孩子、相信他一定会克服困难继续走下去。

  但他会很辛苦,非常辛苦。

  ——他们需要规避死亡,同时对计划作出调整。

  与此同时。

  以东京为中心,相似的“死亡预知短信”、或者说是“未来信”,陆续在各地响起。

  失去了记忆的男人打开了手机,抱着妹妹的女孩在查看短信,坐在棋盘前的少年听到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还有穿着和服的女孩、冰上的青年、穿着西装的男女、医生、警察、厨师、演员……

  发信人不知来历,不知姓名,落款均为14年后的自己或亲友。

  月下未来收集的遗愿清单,本身除了名字和遗憾外,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拜托他转交一封完整的短信息,内容如何他不会看,但会交由系统审核。

  不是所有人都有江户川乱步绕过系统审核写密信的本事,大部分人接到的信息只跟他们自己有关,除了几句问候,最重要的信息大多还是对死亡和悔恨的记述。

  但这已经足够了。

  也有人试图去找发信者。

  但2005年的通信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就算有人以有限的溯源手段来追踪,却依旧无法发现任何一点儿真正的发信人线索。

  而暂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并非是那个唯一的“幸运儿”。

  或相信,或不相信,虽然大多数人对此将信将疑,但事关生死,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记下了其中关键。

  但也有人对收到的死亡预知完全摸不着头脑。

  17岁的降谷零在短信息中收到了四个名字,但其中有三个人他都不认识。少年将信将疑地记下了短信中的内容,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他唯一认识的青梅竹马——诸伏景光。

  “喂,景光,我收到了一条很奇怪的短信……”

  “所以?”

  “嗯……就是说,上面说了你会在25岁死、死于……啊果然太可疑了,当我没说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可疑的沉默,降谷零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偷偷笑自己,正在他打算放下电话的时候,青梅竹马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会在25岁时于卧底过程中死于自杀、是吧?”

  降谷零屏住了呼吸。

  “……你觉得是真的吗?”诸伏景光低声问。

  “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打算成为一个警察。”降谷零小声说,“我知道你也是,你不是一直想找出杀害了父母的凶手吗?”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但他今年才17岁,青少年那种特有的毛毛躁躁在他身上依旧有所体现,他开始有些不耐烦这种吞吞吐吐的对话,他提议说:“我明天过去找你怎么样?我觉得如果想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其实很简单——”

  降谷零说:“——只要找到另外的三个人。”

  “是的。”

  /

  “我不干了。”福泽谕吉说。

  身材魁梧的男人将视线转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辞职。”

  今年31岁的孤剑士银狼——福泽谕吉,对他面前的上司这样说道。

  他的上司有一瞬间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福泽谕吉是他手下最锋利的那把剑,是效率最高的暗杀者,而现在那把剑现在说他不干了?

  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你不干了,那你能去干什么?现在异能战争刚结束不久,这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发光发热的时候——人民需要你、”

  “需要我去暗杀、”

  上司开始头疼:“好了好了,不要在这里说这个,你说你不干了,那你总要说说你要去干什么吧?”

  银发青年站姿笔挺,神色肃穆而凌然,那是一位像是狼一样的青年人,带着一种奇异的古派气质。

  他已然想好了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去成立一个侦探社吧。”他坦然说,“做不到的话成立一个万事屋或保镖结社也有可能……”

  在上司“到底是什么”的质疑的声音中,他说:“但……大概先去救助一个年轻的杀手吧。”

  “ 啊?”上司长大了嘴,叼着的烟落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救助——?你没开玩笑吧。你明明是一个天生的、”

  “刽子手。”福泽谕吉说。

  “我知道,你能在杀戮中感受到快乐。”魁梧的男人踩灭了地上的烟,“你是我手中最好用的那把剑。”

  袖袋里手机冰冷的触感异常鲜明,福泽谕吉想起那则来自14年后的告诫,他没去试图反驳什么,他只是说:“大概是命运吧,我打算尝试一条新的道路……”

  最后一丝昏黄的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上,夜幕降临了。

  在怪物不甘心的嘶吼中,巨大的咒灵被凝聚成一枚浑圆的咒灵玉。

  漆黑的结晶落在少年的手里,他看上去才十五六岁,漆黑的长发在脑后被扎成一个球,只剩下一缕挡在左眼前。他一边收起咒灵玉一边向他的同伴走去。

  “悟,你发什么呆呢?”

  16岁的五条悟愣愣地抬起头来,他少见的安静,白发蓝烟的少年有着一张极为俊秀精致的容貌,眉眼间的张扬跳脱尚且稚嫩。

  他好像看到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眼睛睁的老大,睫毛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像是被吓了一跳的猫,那双在咒术界被盛誉的六眼呆呆的望着他。

  “杰……”

  “怎么了?”

  五条悟低头看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看夏油杰。

  “原来你以后会去做和尚啊?”

  “……?”

  少年打闹着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