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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我与奈弗西斯又置身于红海边，身后是绵延沙漠，面前是碧蓝海水。
“不会吧？还没完？”我无奈叹气。
空气中泛着潮湿感，海鸥鸣叫着掠过低空。
“这里风景挺不错。”阳光刺眼，奈弗西斯用手掌挡在额前向远处眺望。
“这是在红海的哪一片区域？”我问。
“我不知道。”奈弗西斯答：“或许……这一切都是多年以前的景象了。”
“陛下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我将一条手臂搭上他肩膀，另一只手夸张捂嘴，玩笑道：“还以为你对埃及全境了如指掌呢。”
奈弗西斯瞟了我一眼，没接话。
“生气了？”我嬉皮笑脸地往他跟前凑：“以前我就发现啦，你是个小气鬼。”
“你再说一遍？”奈弗西斯一把捏住我下颌，威胁道：“喜欢编排我是吧，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一道男声插入，他使用的是古通用语，显得矜贵又傲慢：“但在别人的回忆里调情，是不是稍微有些过分呢？”
是挺过分，于是我讪讪地将靠着奈弗西斯的身体重新捋直。
赛特踏着细沙而来，他脸色有些苍白，黑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暗红双眼中泛着一丝郁色。他打了个响指，一座纱幔翻飞的凉亭拔地而起。
“过来，”赛特冲我们招了招手：“坐吧。”
淡淡的香气萦绕，像是海边曝晒的乳香树脂混着青檬果。
奈弗西斯神态自若，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我则悄悄打量对面的赛特。
“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这位年轻的陛下。”赛特盯着奈弗西斯，手指轻轻敲着石桌：“我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真是千年不变的开场白。
我又转头看向奈弗西斯，只见他只思考了一瞬，便颔首：“可以。”
赛特不自觉露出笑容，那张苍白到木然的精致脸庞突然变得鲜活许多。
“等等。”我抬了抬手：“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些疑问……”
“你们二人已经窥探过我的记忆，还有什么不明白？”赛特看我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愚钝的傻瓜。
“猜测和你亲口说出的真相怎么能比？”奈弗西斯按住我的手背，淡淡道：“都到这一步了，合作也得讲诚意。”
“我们只看到过去的故事，到……就截止了。”我想了想，咽下荷鲁斯三个字：“到你在沙漠中找到蝎王为止。”
赛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暗红双眼中像是有吸人的漩涡。
“好吧。”半晌，他叹了口气，视线移到远处的海平面上。
海浪冲刷着沿岸，细碎的泡沫层层叠叠地翻滚。
“我与蝎王达成交易，他死后灵魂归我，而我需要帮助他成为国王。众神审判后，因常年在外，我的力量逐渐流逝，为了遏制这种流失，我回到了自己的神殿。在我离开后，蝎王为巩固王位建立后宫，他迎娶了众多权臣的女儿。他爱着少年时的伙伴，但那是个男人，与雄心壮志的抱负比起来，个人情感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他们是一生的挚友——直到那个人因他而死于宫廷斗争。”
“可是蝎王陵的壁画上写着他们是恋人……”我想起那个昏暗的大厅，描绘着色泽艳丽、永不退色的故事。
“他就是这样懦弱。”赛特半阖眼睑，回忆到；“他享受并使用着权力带来的一切，却忘记保护最重要的人，后来他来求我，说想修改契约，他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只要能换回他的挚友、他的爱人。怪他运气不好，那时候阴阳两界的秩序正处于临界点，摇摇欲坠着，任何扰乱秩序的行为都会造成巨大混乱。不然，这样的心愿，奥西里斯可以轻易帮忙达成。我没有回应他，即使我怜悯他……”
然后，蝎王精神崩溃，被太阳神拉的使者蛊惑，将赛特封印进石像中。赛特崇拜逐渐衰落，太阳崇拜重回埃及，直到中王国后期宗教改革，当权者一意孤行，极力推崇信仰荷鲁斯，这才结束了太阳神崇拜在埃及的独统地位。
“我怀着愤怒与恼恨陷入沉睡，直到——奈弗西斯在荷鲁斯神庙为你祈求上天的垂怜。”赛特伸出白皙的手指，隔着空气点了点我俩：“荷鲁斯的左眼被太阳神拉得到了，拉将其一分为二，一半作为困住我的锁，一半作为钥匙——那就是法老们代代相传的王权之戒。”
“奈弗西斯，我想或许你已经明白了。荷鲁斯的灵魂碎片随着蝎王死亡而重新进入轮回，这千年间已换过众多宿主。这一次，他与你的灵魂在一起。因为你总是深夜才前往荷鲁斯神庙，而那个时刻太阳神的力量又是最弱的，你的虔诚、懊悔与痛苦使王权之戒产生裂痕，我的精神力在那一瞬间立刻就进入了你的身体。”
“或许是荷鲁斯在帮你……”一说到荷鲁斯，赛特就好像有些失神，他轻声道：“伊斯的灵魂还没有进入冥界，我让阿努比斯在接引往生之人时将他送回去。”
“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奈弗西斯像是松了一口气：“我很感激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可你一定要我们来蝎王陵的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是让我们观看你的记忆吧。”
“诅咒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赛特说：“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用其他方法让你们来到我的身边。”
“为什么？”我不解：“你已经可以自由使用神力了，想要取出与奈弗西斯灵魂伴生的荷鲁斯灵魂碎片，直接来找我们不就……”
我止住话头，猛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的。”赛特叹了口气，点点头：“因为我发现，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挣脱那座石像，它强硬地禁锢着我的身体。我可以去往任何地方，但本体却仍留在蝎王陵，力量大打折扣。所以，你们必须亲自来一趟，替我解开封印。”
竟然是这样……我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那现在算是圆满解决，我们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赛特再次敲了敲大理石桌面，他盯着奈弗西斯，提醒到：“我的交易内容，你还没答应呢。”
在他的催促下，我顿感焦虑：“你每次都要收取对方的灵魂，然后才能将荷鲁斯的灵魂碎片取出，这会影响原本那个人类的转生吗？”
“不会。”赛特冷笑道：“如果不签订契约，在宿主死亡的那一刻，荷鲁斯的灵魂碎片会立刻进入新的轮回，不论如何也无法让它留下。”
奈弗西斯问：“你尝试过？”
“当然是试过了。”赛特的情绪一瞬间变得低落：“……找到第一个人的时候，我立刻将他杀死，结果在他灵魂离开的那一刻，无论我怎么做也无法攥取荷鲁斯的灵魂碎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碎片又寄生在新的人身上。后来我想，是不是要自然死亡的才可以？于是在一旁默默地等着那个人走到生命尽头，可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明明只是百年的时间，却漫长得无法忍耐。我焦躁又无可奈何，直到第三次时，我与那个人进行了交易，让他交出他的灵魂，这下终于成功了。”
“这是最后一片。”赛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他暗红眼中像是酝酿着沉沉风暴：“你必须答应我，奈弗西斯。我无法再等待，不然……你们不要怪我。”
“您这态度，可真差劲。”奈弗西斯皱了皱眉，不太高兴似的：“为什么不直接和契约者说‘我要荷鲁斯的灵魂碎片’？”
是的，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许诺愿望、签订契约，再等到交易者走到生命尽头，怎么想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流程。
“因为……”赛特阴沉地开口道：“我无法再忍受失败……”
望着他因回忆而微微扭曲的脸庞，我突然理解了他的做法。因为急躁而直接杀人，再眼睁睁地看着荷鲁斯的灵魂碎片远去，实在无法无动于衷。所以，他只会选择虽然麻烦但已经成功过的、稳妥的收集方法。
“试试吧。”奈弗西斯将手掌覆上我的，他看向赛特：“我们更改一下交易内容——我要你为我实现一个愿望，而你，直接从我这里攥取荷鲁斯的灵魂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