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特提斯恋曲>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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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糙的地道长得像是看不到尽头,泥土湿润,空气中有一股令人不太舒服的腥气。

  “不愧是民间自行挖的暗道,够烂。”先知嘀咕道:“能撑这么多年不塌方简直算奇迹。”说着,他拍了拍不到一人高的地道顶部,尘土簌簌下落,每个人都被糊了一脸。

  洛德被呛得咳嗽,无语地举着照明火把:“这位……先知大人?请您管好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

  卡恩难得和洛德保持同一阵线,一路上对先知进行了漫长的教育:“……所以,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看似普通的行为会带来怎样后果。这时候,你需要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管好自己的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放过我。”先知双手捂住耳朵,欲哭无泪:“头都要被念炸了,真的,我保证之后一定安分守己。”

  “你还好意思嫌烦。”三人唇枪舌战,不知怎么就把奈弗西斯给逗笑了。

  我转过头看他。

  “怎么?”他问,瞳孔中印着一簇小火苗。

  “我看你怎么回事,居然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戏。”我压低声音,悄悄指了指前面:“先知这人还挺逗。”

  “是么?”奈弗西斯瞥我一眼:“你挺关注先知。”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什么?怎么就成我关注先知了?

  “又胡说八道。”我用手肘杵他一记。

  前面几人的影子在侧壁上拉得老长,张牙舞爪的。我俩小声地说着没营养的话,不知不觉被洛德他们落在了后面。

  我趁机去捏奈弗西斯垂在身侧的手腕。

  “做什么?”奈弗西斯反应飞快地抬起手腕,导致我扑了个空:“想牵我的手?”

  “没。”我否认,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看到个飞蛾。”

  “没?”奈弗西斯不满地推我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真的没有。”鬼使神差而已。

  “你刚才就是要拉我。”他拽起我的手腕,带着两人的手臂跟着一起晃了晃,纯金手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怎么样,开心吗?”

  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奈弗西斯显得有点儿得意:“铁证如山。”

  洛德手中的火把“呲”地熄灭了,四周猛然陷入黑暗,只剩下人的视网膜上留着星星点点的光斑。

  向导发出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叫——卡恩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黑暗环境中,任何高分贝的杂音都会令人心烦。

  “怎么回事?”我问到:“照明怎么灭了?”

  “没事,靠近陵墓,空气会变得稀薄。”奈弗西斯解释:“我们就快到了。”

  原来如此。

  “还以为是什么神秘力量。”我开了个玩笑。

  话一出口,我就对这次嘴快懊恼万分。

  “我们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可不就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先知耳朵奇长,立刻接嘴:“亲爱的伊斯,您这是忘了吗?”

  我僵硬地在黑暗里做了一个缝上嘴巴的动作,奈弗西斯忍不住地低笑一声。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爬出地道,这时眼睛已适应环境,能看见王陵入口巨大的石门。如向导所说,两尊豺狼坐像一左一右地立在门口,上面用圣书体写着警告:“扰王安宁者,死神的阴影将驾临。”

  石门半开,后面连接着宽阔的大道,两侧是形态各异的雕像,匀距排列,直直地延伸到大道深处,更远的地方便逐渐看不清了。

  王陵内空间很大,穹顶极高,四面都绘着头戴蝎子王冠之人的形象——他渡过冥河,经过审判,带着一身荣耀来到奥西里斯身前,开启轮回往生。

  这个地方到处都刻着蝎王的权标,我入神地看着壁画,脚步未停,一不留神便撞上奈弗西斯的后背。

  奈弗西斯反应很快,转身马上就要来扳我的脸。

  四目相对,明明没有光,我却仿佛看到了他琥珀色眼中的担忧。

  “没事没事。”我捂着鼻子,有一种要流鼻血的错觉:“不疼,怎么突然停下了?”

  火光再次点燃,温暖的橙色散开。

  “这是……”我的目光不由地被右前方一团黑影吸引。

  “一堆干尸。”奈弗西斯侧了侧身体,方便我看得更清楚。

  大约十来人,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皮肤干瘪地绷在骨骼上。

  洛德和卡恩举着火把上前查看,光照下那群干尸的细节更加清晰——大多数人都张着嘴,像是在呐喊,最后凝固成一个有些奇怪的、惊恐的表情。

  “得有些年头了吧。”洛德没什么表情地在离他最近的干尸身上翻了翻:“看衣着,平民而已。”

  “盗墓贼?”卡恩跟他一起将叠成堆的干尸们分开,平放在地上摆成一排。

  卡恩动作可谓是十分粗暴,很快,其中一具干尸便在触地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像是要碎了。

  这时,一个圆环掉在了地上,不太规则的水波形,咕噜滚了一圈便不动了。

  看起来是枚手工打造的戒指。

  “啊……”向导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这是……”他有些踌躇地看了我们一眼。

  “怎么了?”先知柔声问。

  “好像是我母亲的戒指。”向导将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将那个已经有点氧化的圆环捡起来。

  “别乱动。”卡恩喝住他:“你先过来。”

  如果那真是向导母亲的戒指,那么那具干尸就是……

  向导来到卡恩身边,他有些害怕地打量着那具快要碎掉的干尸,但又不愿移开视线。

  “是他。”半晌,向导闭上了眼睛,偏开头,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结果摆在眼前的时候,果然还是不太愿意接受。

  一时无人接话。

  “你什么打算?”洛德问向导:“现在就带他出去?”

  “是的,我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带他回去。”向导的胆子像是突然变大了,他上前将那干尸背在背上,颠了颠。

  “别颠了,把你弟弟颠散架怎么办?”卡恩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他:“照明拿着吧。”

  “谢谢。”向导没客气,接了过去:“你们怎么办?”

  卡恩道:“你走你的,不用管我们。”

  伫立着雕像的前厅大道上,向导的背影离我们越来越远,地上两个黑色的影子叠在一起,拉长又缩短。

  嘶嘶——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我一把抓住奈弗西斯的胳膊:“好像是……”

  下一秒,黑色蠕动的影子便出现在实业中,是密密麻麻的圣甲虫——墓地中的食腐者。向导的弟弟失踪不久,却已经变成了干尸,这很奇怪。所以,那堆干尸或许不是自然风干的,而是被这些东西吃空了。

  奈弗西斯立刻拽着我向前跑起来,我转头往回看,发现向导居然停住了脚步,他正惊恐地看着我们,隔着黑色的虫潮。

  “愣着干嘛!”我冲他大喊:“跑啊!”

  向导一个激灵,像是突然回神,踉踉跄跄地背着他弟弟跑向来时的路。

  前厅的大道尽头是一条往下的墓道,左右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室,应该用来储藏陪葬品的,我们看都没看,直接冲进了其中一间。

  几人合力将活动石门放下,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伊斯,我刚才都只顾拽着你跑,没想到你还有空关心那个向导。”奈弗西斯轻飘飘地说。

  “……”我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只好佯装体力不支,大口喘气。

  “我们几个,谁没听说过伊斯殿下在战场上的威名,卡恩的老对手了。”先知在一旁笑道,佯装疑惑:“殿下怎么喘得这样厉害?要我说,身体锻炼还是不要荒废了的好。”

  “是啊是啊。”洛德接话:“你看你,就会拖我们后腿,如果不是人家奈弗西斯陛下带着你,你怕是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卡恩忍不住笑出声:“身体虚可不行啊。”

  一群拆台的家伙,笑吧。

  “行了。”奈弗西斯没达到目的,面色不虞:“都闭嘴。”

  “怎么生气了。”我伸出手掌作扇子状在他脸旁扇了扇,笑道:“热不热?”

  “又没跟他们说话。”奈弗西斯冷哼一声:“接嘴倒是一个比一个快。”

  “陛下,和谐一点。”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一个团结的小队。”

  对不起,其实我也怪想笑的。

  “来看看这里面个什么构造?”先知往一旁走去:“你们谁点一下火?”

  洛德闻言便点燃了照明。

  环视四周,这是一个类似储物室的房间,弧形的顶造得极高,洛德手中的火光只堪堪照出周身的一小团空间,估不出全貌。

  “哎!”先知一声低呼,像是撞上了什么,一声闷响后便是金属和陶器噼里啪啦摔落的声音。

  卡恩在向先知道歉,看来是他撞到了先知。

  “你这家伙!腰都要断了!”先知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偃旗息鼓,

  他被手边的东西吸引了注意:“这、这是……”

  “先知?你怎么了?”卡恩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边。

  “陛下,”先知飞快抓起手边的金属器物,激动道:“是太阳轮盘!”

  太阳轮盘?

  我疑惑地看向先知手中那平平无奇的金属大盘子。

  奈弗西斯走到我身边,解释到:“埃及人信奉来世,古王国时期许多陵墓的主人在建造墓穴时都会在复杂计算后让工匠开凿出特殊的通光口,只要将随葬的太阳轮盘摆到既定位置,外部的光线经过折射,便会使得陵墓中黑暗褪去,一切重入阳世。”

  “啊?”没听懂。

  “简单说来,只要能将太阳轮盘摆正,外面的光线便会照进蝎王陵里。”奈弗西斯说。

  “真是太好了。”我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刚才你见到圣甲虫从干尸嘴里钻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洛德想嘲讽我,于是阴阳怪气地学声到:“我们也太倒霉了吧!这都什么鬼东西?”

  是、是吗?

  “这、这不是因为、当时比较震惊嘛,哈哈。”我干笑,悄悄去瞅奈弗西斯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尴尬:“那么一大群圣甲虫,难道不恶心吗?”

  察觉到我的视线,奈弗西斯嘴角微微上翘,他点了点头:“确实。”

  “听到没?只有你这种粗神经才觉得无所谓。”我得意地冲洛德发火:“少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

  洛德:“……”

  另一边,卡恩半蹲着,身体被白衫包裹住,肌肉线条勒得明显。先知正踩在他的肩上,往一面墙的正中挂太阳轮盘。

  “只要对准天狼星升起的位置就好……”先知念念有词,手上动作不停:“西北方。”

  一声轻响后,原本只有淡淡火光照明的室内顿时宛如白昼。

  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室内居然堆放着无数黄金与宝石,乱七八糟地散在各处。金色光芒打在石壁上,反复折射后刺痛人的双眼。

  只一刹,奈弗西斯便飞快地捂住我的眼睛:“抱歉,忘记提醒你。”

  “可惜我已经瞎了。”我胡乱往他的方向伸手,结果拍到了他曲起的手肘,痛得差点维持不住面部表情。

  “伊斯?”奈弗西斯的身体颤了颤:“没事吧?”

  “没事。”除了有点手疼:“你不准笑。”

  这个房间比我们想象的巨大太多。

  说是一个房间,不如算作一间大厅——巨大的廊柱,高高的穹顶,四周都是色泽艳丽的壁画,长廊接着台阶,柔软的地毯像是刚刚铺上,空气中残留着柑橘和海洋的淡淡香气。

  一摞摞木箱里面是各色的宝石,还有些不知道为何被撞得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金币从箱口涌出,层层叠叠,淹没了地板。

  这便是那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富可敌国的财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