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不耐地轻啧，踩住左边的树干，按照狐之助的说法往左边挪，手中的横幅也随之一动，正正当当地挂在枯干上，远远望去，像是五彩缤纷的花。
狐之助站在长谷部肩膀上，大声指挥着众人装点会场，而长谷部则低垂着眼瞧着手中的策划。
狐之助看着眼前的热火朝天，不由感叹道： “好热闹啊。”
长谷部淡淡地“嗯”一声，狐之助有些奇怪对方此时的沉默，歪着脑袋思索半响，随即面露了然，宽慰道。
“不用担心啦！长谷部殿！就算给不了大人一个酷炫的登场，我们也可以只当做是一场简单的烟花大会。”
狐之助眉眼弯弯： “就当做是久未的放松啦！”
眼神落到默默帮忙的山姥切国广上， “也不错嘛！”
至少在这一刻，大家是放松的吧。
长谷部这才抬眼，正好见到大和守安定毫无阴霾的笑容，长谷部眼眸微动，没有搭话，半响，长谷部突地问道：
“你很喜欢审神者。”
长谷部没有带着平常表忠心的称呼，反而是唤着冷淡的称呼，狐之助没有注意到，听到对方的问题毫不犹豫地点头。
“嗯嗯！咖啡果冻大人是个很好的人！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但其实内心很温柔。”
细数着齐木的优点，狐之助语气难掩崇拜，眼神清澈而纯净，透过狐之助的眼眸，长谷部读懂对方眼底的真诚。
“……”
“虽然说着不关他的事，可如果认真请求的话，咖啡果冻大人大人还是会心软地应下，就连恢复出征权限这样的事情，大人都能应承。”
长谷部倏地抬眼，紫眸不可置信地紧缩，嘴角嗫嚅，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出，出阵？”
“是呀！”狐之助应下，又不知是想到什么，解释道。
“不过时之政府没有下达任务，所以大人也就没有和你商量出阵的事项。”
提起这件事情，狐之助有些泄气，长叹一声。
“虽然恢复了权限，但是果然……想要正常出阵，政府还是会有所顾忌吗？”
“……”
长谷部敛下眼眸沉默不语，可是手中平坦的纸张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皱褶。
不要再被虚假的好意麻痹了，压切长谷部。
……
如火如荼的烟火大会像是按下暗杀的暂停键，让本丸安分下来的同时，也让齐木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齐木在此期间，总算是尝到了誉为“世界上最想得到的咖啡果冻”是个什么滋味——
比起普通果冻的要更加馥郁柔软，入口即化，在放入嘴中的瞬间，齐木的脑子霎时停止思考，满脑只有“咖啡”两个字在循环播放。
的确称得上是美味，但齐木似乎在哪里品尝过……
齐木看着桌面上空空如也的塑料壳，陷入沉思。
没有错，在第4876次赢下空助后，对方给出的筹码就是这个味道。
垃圾被冷漠丢入垃圾桶，齐木没有过多的感动，对方要不是拿出这样的筹码，自己也不可能和空助进行无聊的比试。
就在齐木这么想的时候，下方轻柔的敲门声清晰地传来，对方使用的力道不小，但间隔有序的莫名让人感觉舒缓。
齐木循声低头望去，眼前的地板便一瞬间消失，直截了当地穿过门板，见到对方的模样。
对方低垂着眼，神情温柔娴静，身着休闲的内番服，首黑末白的渐变发丝长长地垂落在地，耳尖一抹淡紫色的琉璃发饰微微泛光。
周围的阳光因为对方到来的都变得温柔几分，看起来不像是杀他的，齐木一时搞不清对方的来意。
对方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执着，在齐木沉默间依然不紧不慢地叩门，带着些认真的意味。
齐木对数珠丸恒次还算有好感，思索半响，齐木下去打开门，此时，数珠丸恒次的手正巧即将落下，滞在空中。
见齐木毫无波澜的神情，数珠丸恒次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 “审神者，打扰了。”
[什么事？]
“不知您是否有空，我们组织了一场佛法论道，想邀请您参加？”
[啊？]佛法论道？？
……
昏暗的房间中烛光跃动，浮动的光影映照在周围，围坐在一起的男子们双手做印，一动不动，任由中心的光影在他们脸上浮动。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突然打开，寂静消散，开门掀起的风吹舞烛火，烛火不稳跳动，众人脸上的光明明灭灭，整齐而又缓慢地朝门外望去。
讨论佛法的男子们被突如其来光线照亮黑暗，但因为位置处于房间深处，只能看见个大概，周身依然暗淡。
而艳丽的粉色整个人站在阳光外，连皮肤都透着光，要不是数珠为对方推开大门，对方似乎一步都不会踏入这里。
猝不及防被眼前的场面惊诧到的齐木：……
要不是数珠丸恒次和他说这是一场法会，他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邪。教现场。
数珠丸恒次的请求很单纯，加上对方身上有令人安静的气息，齐木也正巧闲着，所以他就来了。
但是现在齐木有些后悔，因为现在双方相隔的场面相当诡异。
好在数珠丸恒次这时候出声，扶着门扭头向齐木轻声说道： “进去吧。”
齐木抬眼看着数珠丸恒次半响，打算离开抬起的脚默默往前移，一脚踏进这间昏黑而又明亮的房间。
在数珠丸恒次将门轻轻关上后，房间唯一能够照亮的光源瞬间消失，只有众人周围那只努力照亮，但是独显诡异的蜡烛在滋滋燃烧。
齐木沉默地在数珠丸恒次的指引下坐到蒲团上，旁边是同样一席长发的江雪左文字，察觉到齐木的视线，对方缓缓向齐木点头示意。
数珠丸恒次在齐木身旁落座，也右手结印。
见周围齐齐一圈，或双手合十结印的山伏国广，或单手结印的江雪和数珠，齐木再次陷入沉默。
按理来说，为了不显得那么鹤立鸡群，齐木也应该做印，但是齐木并不信佛，三人内心虔诚，齐木敷衍地做印，倒是有些不尊重的意味。
齐木虽然明白，但心中还是不免别扭。
在齐木思索间，三人不约而同地低声念了一声佛号，各有不同，齐木听得最清的是数丸丸恒次的低吟，婉转而庄严。
三人念完后齐齐看向齐木，齐木有些犹疑，但还是没有出声。
数珠丸恒次道：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审神者对于人生，有何见解？”
齐木：……
呀嘞呀嘞，失策了，他来的时候只是说请他参加，没有说还需要他答题啊。
[……]
齐木无话可说，并且表示自己对于答题有点抗拒。
数珠丸恒次也不在意齐木的沉默，又笑道： “人生诸多无常，价值观在漫长的岁月中几度变化，届时……”
数珠眼眸紧闭，看不出其间的神色，不过一向平静的话语中泛起一丝涟漪，似低喃，似叹息。
“我是否也早已消失其中呢？”
\"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
山伏国广宽慰道： “数珠殿，因缘和合才有‘我’，在无数虚幻的‘相’中， ‘我’消失却又出生。”
数珠丸恒次怔愣，随即恍然般点头，点头道： “如此，是我狭隘了。”
齐木：……是加密对话吗？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齐木再次怀疑自己刚才到底为什么会答应数珠丸恒次，来这里如坐针毡，在房间吃果冻不香吗？
山伏国广“哈哈”一笑，宽慰道。
“哇咔咔咔，贫僧曾经也曾这么想，但现今，说不定正是我等切入‘空’的劫难。”
江雪左文字淡淡补充道： “明心见性，可作为武器，我等迷茫不见本心，盲目只见血刃，不知何时才可参透其中奥妙。”
江雪左文字语气如寒澈冰凉的泉水一般，但眼眸中的哀绪却是难以遮掩。
不止江雪一人对斩杀这件事情难以参透，其余二人显然也对此颇为在意，在江雪话语落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因为齐木一直在沉默，几人也停止讨论，房间内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齐木虽然没有听懂几人在讨论什么，但是多亏江雪左文字，齐木连猜带蒙，大概品出一点。
数珠大抵是觉得在时间长河中，自己经历种种，早已不复当初，而山伏国广就这点，用佛经论证安慰数珠，两人能正好互相安慰。
而江雪左文字就比较厉害，一句话瞬间将两人沉默，并且仅凭一己之力将两人齐齐带入牛角尖。
齐木只能说，不亏是抑郁左文字，说话就是有水平。
作为唯一一个精神正常的人，指望齐木安慰三人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齐木不擅长安慰，再者，齐木脑子里对于佛经只有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显然这句话不适用现在的情形，齐木说出来还可能陷入另外一个怪圈，所以齐木选择沉默。
沉默着沉默着，齐木额前的碎发便无风自动，将紫眸中的无言掀了个完全，朦胧的烛光清晰地映照空气中飘动的斑驳的光点。
周围的三振刀剑齐齐红灯闪烁，齐木眼眸微闭，盖住眼中的麻木，出声说道： [你们是什么？]
三人冷不丁听齐木这么问，都有些诧异，山伏国广答道： “哇咔咔咔，我等为杀戮所生之器。”
[我不懂佛。]齐木淡漠道： [但是我知道，不管各自的追求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认同自己。]
数珠丸恒次微怔： “认同自己？”
[是。]
齐木以前一直因为自己异于常人，而厌恶自己的超能力。
出生仅两周即学会语言，一个月学会走路，一岁主动帮忙家务，小学五年级连月球都能轻松打碎。
集所有超能力于一身，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要认真起来，三天便可以毁灭全人类。
放到漫画世界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但是，拥有常人所不能的同时，也剥夺了齐木作为常人的能力。
他感觉不到喜悦，感觉不到悲伤，对于一般的感情完全无法理解，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有时候，齐木会在深海中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虽然自己具备一切成为世界之主的条件，但在妈妈的影响下，反而更加向往成为一名普通人。
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循环往复的高二那年，已经被齐木连同天外陨石一同打碎。
虽然他依然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情感，但至少能够稍微理解一些，并且，庆幸自己是超能力者，能够在世界毁灭之际维系世界。
[杀戮，是刀的能力，可是杀戮的理由，不止一个。]
暖色的烛火落在少年平静的脸上，似乎是几人的错觉，少年此时，竟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柔和，语间似有感叹。
[与其一直钻牛角尖，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不如想想，自己的这份力量，有什么用处。]
少年的声音如山间的清泉清冷汀汀，隽隽细流般淌入三人的心间，冷的让他们心脏不由紧缩，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似乎也被这股冷泉拨开。
少年单薄而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但一直在几人眼底久久未散。
房间内重新恢复寂静，与先前不同是的，朦胧的烛光下，三人眼中的迷雾散去，明亮地不可思议。
半响，山伏国广长叹： “我等修行百年，竟不如一位孩子通透，哈哈哈。”
山伏国广笑意渐消，眼底意动和苦涩交织。
“作为刀，错失这样一位主人，世间无奈，当如是。”
数珠丸恒次和江雪左文字垂眸不言，微微低头的动作，像是同样在叹息。
“苦果亦是果。”
……
齐木出来的时候，弯月皎皎已经高挂夜空，似银的月光洒落，庭院内的万物一览无遗。
其中最突出的，便是坐在长廊边仰头赏月的男子。
容貌绝世，皮肤白皙如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一如高天上方悲悯高洁的神明，眼底空无一物，又或有万物。
似乎周身万物，都为之倾倒，连夜晚微凉的风，都只敢害羞地轻撩对方的发梢。
夜晚寂静，齐木的脚步声轻缓，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对方。
但在齐木即将越过对方的时候，静立的男子扭头，眼中的新月被染上艳丽的粉色，笑意弥漫至眼底。
下一秒，男子如丝绸一般，柔和流畅的声音低低响起。
“审神者，介意一起赏月吗？”
—
晚了点，因为我想码到三日月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