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墨加里觉得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满间的雪光——光像雾水，冷冷地浮在空气里，也凝成明亮的颜色在墙上，这些形态无不泛着白白的冷光；然而室内温暖无比，沛华给了他一条毛绒披肩，他把披肩卷起来枕在脸下，正舒服地蹭着。身上的伤痛他已习惯，但翅膀到今天已经因为损伤而变得难以控制，像蔫花儿一样得无力往下垂；血痂开始结起来，奇痒难忍，他想这一定是因为每天涂的那些药水，而不是自己伤得实在太多太重，而且沛华果然是不希望自己留下任何疤痕的，有一种药水自己在去年那次清洗身体印记时就已记住了，是用来促进皮肤恢复和修复疤痕的，沛华每天都严格按照顺序为自己涂抹上药水，用嘴吹干，又继续涂抹第二层，用嘴吹干，最后滴上那种消疤痕的神药。如果正吹着下巴，自己会趁机讨一个深点的湿吻。沛华每次也乐意给他。他们只是互讨欢心罢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情感已经熬得很熟了，即使双方许久不见，且是以这种不完整的精神面貌相见，颇有种互相抚慰的意味在里面，他们对彼此怜悯着。
他必须得把这幢别墅的男主人、这个在此刻让他想得不能再想的人勾到手里来，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忸怩作态，低眉顺眼，还是俯首帖耳，用一种卑微的姿态把他给哄得盛气凌人起来也没关系；反正等到一切都安定了，就有去无回地跑掉，去B城，去A城，去那些凡是有宽大广阔视野的任何地方，然后完成自己那个要在那种地方死去的荒野大梦。
福李拜还在楼下和沛华谈着，娜娜倚在边上，在照进来的光下宛如一尊雕像。德南推门进来，他在杂货店清理完身子又赶到沛华家里来了，两手都提着满当的购物袋，他闷头冲进厨房里。
“怎么说…”
“你看我像是缺那点医药费的样子吗？”
“你带不走他，还是出个价吧。”
“他出了事立马就来找你，很开心吧？”
沛华不吭声，用手指按了按眼角。
“我现在恼火得很，只想要带他走。在楼上吧，他肯定也知道我会来，正吓得发抖呢。”
“原本你要这么做，我倒是不反对——”
德南不知怎么听到了这句，端着一碗水边洒边冲出去：“唐先生！你怎么还敢这么说…！”说完，一个没忍住，把那水泼了出去。他们的距离不是太近的，所以最后只泼到了沙发背面。
沛华没回头，只举起手，向德南摆几下。他对拜说：“再交给你我跟他可能就再也见不了了，我不冒风险了。”
“我就是要带他走。”
“你开价。”沛华忽然坚定起来，接着视线偶然间扫过二楼自己卧室前的栏杆，见一根绑着绷带的白手臂从那儿伸出来，手里还握着一个什么。只见墨加里的手一抬起来，泼了点水到楼下。
接着是，砰！
一个瓷杯从栏杆间隔掉下来，里面剩的温水溅开去。
楼下的人和天使都被这动静吓到。
扫地机器转了三个过去，细致地做地面清理。
沛华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里这些天使们怎么都喜欢泼水。
“上来…！”墨加里捏着哭腔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