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书屻带着今年早放假的玛尔兰去B城看病了，这个月他一直各地来回跑，借着广大的人脉寻医问诊，事情被朋友们知道，他们私底下说起这个，都觉得神奇，也调笑不断。
费书屻昨天接上完补习班最后一天的玛尔兰去一个普通酒局，狐朋狗友聚在一块，喝高以后就开始发神经，把话头又引到玛尔兰的性病上，费书屻无奈地提了提嘴角，只能安慰自己，自己至少比那个思念成疾而不自知的埋头工作的沛华好。
“最近你的这位小朋友情况怎么样了？如果需要帮助，我也能去替你问问国外有没有。”
“那都是我替他去问的剩下的，但要论医疗水平，哪里比得过A城？”
“哈哈哈哈，A城大医院水平确实高，但我们当地老医生懂的方子也是百试百灵，只是见效慢，不见得比A城差！”
“当着他的面说什么说，”费书屻灌下一杯酒，感觉心情像屎一样，“差不多够了，他脾气好不代表我也一样。”
他说完便愣了愣。
玛尔兰脾气好。说的什么鬼话。脾气好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大约是在某个炎炎的夏季后，一些假装的矜持隐忍也随之消退了。
“好了，酒喝完你们就差不多滚蛋吧，再叨叨…！我就把自己耳朵割了。”费书屻拍拍桌说道，玛尔兰却在一旁静看，忽然抱臂笑出了声。
费书屻扭头，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屎。
等他们俩的治病之事落定下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比较平静，于是费书屻打包了行李带着玛尔兰出城旅游，俱乐部拍卖会的事务决定撒手不管一阵，交由副管处理。
常在城区的拜和沛华不经常去拍卖场。入冬的寒天里，拜邀请自己的几个同行朋友一同去重新熟悉熟悉下那儿的氛围，沛华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他确实已经玩兴不大了，但为了维持商业伙伴关系还是选择答应前往，顺带着能看到墨加里。他没意识到这是重要的原因，但不管怎样，他倒是没产生多少抗拒心理，甚至有些愉悦——在听到拜要带上自己的两位天使去的时候。两位，意味着沛华不用纠结如果去或是不去了。
去地下拍卖场总得带一位折翼天使去，沛华别无选择，德南哪有归家待命的心思，只有斯班涅结束了工作躺在阁楼，沛华便只好带他了。
这一次相见，沛华的行为比重逢那天的要自然许多了，而穿着暴露的墨加里简直比上回店中还要身姿婀娜，身上原先的淤青消退许多，只留下淡淡的印子，沛华仍然担心他大腿内侧的伤势，但一直未找到机会与他独处。拜似乎并不特别中意他，一直搂着娜娜来去与他人碰杯，墨加里混了很多酒喝，后来走过去与拜说了什么，自己单独离开了场地，走得不太稳，手扶着脑袋，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沛华目光始终跟随，待看不到他了，心痒难耐，于是也装作平静地走了出去，斯班涅则跟在沛华的后头，离了约有五米远。他觉得这景象很有意思，但不是要跟踪过去偷听。沛华回头看了他一眼。
沛华在卫生间洗手池那儿找到了他的天使。
“干什么，跟过来的么？”墨加里语调上扬，看上去有些兴奋，但又蔫在墙上，嘴里含了点头发，喘着气问他。
沛华轻轻扶住他，怕碰到皮肤上的淤青，他低头看着对方通红的两颊：“嗯，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是老样子，没有要诉的苦，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墨加里把他推开，趴到洗手池里把自己的脸打湿。
“嗯，嗯…那就好，今晚有时间么？只要我开口，拜会同意的。”
“怎么还来找我，”墨加里感到唇部很辣，用手摸着，垂下眼问道，“唐，你有没有后悔过？”
他说完，踮起脚亲了一下沛华的嘴，随后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把脸扭开，用手捂住了，身体开始有些发抖。
沛华没有怔在原地，但是心已经乱了，伸出手抚摸他的白羽，感觉手感没从前那么好了，他皱着眉说不出什么话。
过了一会儿，等墨加里体力不支地撑在了洗手台上，沛华忽然摸出了一条红宝石项链掂在手掌心。“墨加里，这个试试。”
“不要，离开拍卖场回去后会被抽的又不是你。”
只听沛华不悦地“啧”了一声，又道：“拜怎么这么排斥我……”
墨加里闭口不言，抬起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并且勾着背，慢慢贴到冰冷的墙上。沛华感到他在笑，只是笑得没那么明显，他不知道墨加里在笑什么，沛华没由来地觉得气恼。
“项链太贵重了，我要这个。”墨加里把手摸进他的衣口袋，难受万分，他摸到了一支润唇膏。有些记忆，变得鲜明起来，或者更准确些，有些习惯。
“你看我哪里能放下这东西？”墨加里明显地笑起来，这让他显得精神了一点，“塞后面吗？”
“喂…！”沛华真的被他惹恼了，克制地叫了一声。
“我要这个。”墨加里举着润唇膏重复了一遍，同时头脑晕眩。他急着要往外走，奈何沛华立马扯住了他的衣服。
墨加里抬手劈开他的手臂。“先生，再骚扰我，我就要喊人了。”
沛华的心忽然坠下，他松手，眼神很深，像在审视这个似乎已经变了样的天使。“我能让你闭嘴，用吻用拳头用药，都可以。”
“走了。”
墨加里最后留下一个令人参不透的目光，攥着润唇膏转身离开了，沛华则摸出手机来给谁发了条信息，放回裤袋便不紧不慢走了出去。
斯班涅倚在不远处，墨加里看到他便浑身松懈了，加速迈开的步子想要拥抱他。“斯班涅！”他叫道。斯班涅看到沛华从转角出现，和他悄然互换了目光，接着自然地落回到墨加里泛红的脸庞。
“墨加里！我们太久没见了，换个安静地方坐一坐吧。”
“去哪儿？我现在谁都不想见了，只跟你在一块儿就好。”
斯班涅蹙眉了一瞬，又恢复喜悦的表情，搂着墨加里的肩膀转过墙角，沛华看不到他们俩时就停住了脚步，然后很快往拍卖主场方向去了。
斯班涅搂着墨加里随便进了一个空包间，因为还布置了床，所以变得更加拥挤，他们倒了进去。墨加里的头疼得到缓解。
斯班涅靠在他的肩头，用温柔的语调问他：“拜先生对你怎么样？”
“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应当选择一个对你来说稍微好点儿的主人。”
“混蛋和混蛋之间要我怎么作抉择？”墨加里听懂了斯班涅的意思，补充道，“没意义。”
“唐先生显然是更好的那个选择。”斯班涅抬起头看向他。
“他说如果我想回去，还会给我找其他人，斯班涅，问题在于…我只是不想折腾了。”
“先摆脱福李拜吧，墨加里，其他的都好说，慢慢做打算也好。”
“我没有打算了，被拜打死也无所谓了，是唐让你和我说这些的吧，你告诉他，我真的不想折腾了。”
“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很满意现在的日子，要知道有房子住的时候比待在仓库里好，待在仓库里时候比逃跑路上风餐露宿好。唐可怕我了，你不知道…我以前杀过三个主人，一个是意外，但我诱导了他，一个是牧场里的女主人同我合作杀死她的丈夫，那个男的死得很惨，还有一个…我那时候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弄死他，他死后，我还一把火烧了他的宅子，没准，下一个死的就是拜。”
“墨加里，唐先生他——”
“够了！难得我们见一次面，现在别人都不在了，我们有单独的时间好好聊天，为什么一定要讲这些糟心事……”
“我只是希望你回来，对不起……”斯班涅有些想哭。
墨加里压抑得无法呼吸，重重喘了几口气，然后猛地抱住了斯班涅。“别哭，亲爱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可能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他，相比你…以前经历的那些，我仅仅是碰到了他一个而已，起初一切都好，但我始终有种感觉，他会抛弃我……”
“你去俱乐部是因为他吗？”
“嗯。其实我上礼拜乘车去冯小姐那儿，路途中偶然看到他，应该是结婚了，他妻子挽着他。”
“在别墅里看到唐先生那种模样，我有时也会想，那个人把我送去俱乐部之后的某段时间里，是否也是如此。”
墨加里不回话，但偷偷惊讶地眨起了眼睛。
什么模样？
沛华这时给斯班涅发了消息：墨加里还在你那儿吗？
墨加里凑过去打字：我在。
沛华：拜说今晚把你让给我。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斯班涅：B112。
“你怎么就直接告诉了他？！”墨加里坐起身。
“反正不告诉也迟早会被找到的。”斯班涅眨眨眼睛，似乎有些犯困，但仔细瞧，他的睫毛是湿润的。墨加里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些伤心事，或许还没从中走出来。
短短一会儿后，沛华就开门进了，见到相拥躺在床里的两个天使稍稍讶异了一下，立刻恢复神色，而后听到墨加里问他：
“你来了？很得意是吗。”
“我也没想到他能同意得这么干脆。”沛华挑起了一边的眉，伸手拍了拍斯班涅的肩，并示意他可以出去了：“我打了电话让瑞园过来接你，她再过半个钟头下班，路上经过这里。”
沛华把脱下的外套重重扔到床上，又把眼镜摘下，弯腰放到床头。“今晚就这儿吧，我不回去。”
“好啊，就在这儿。”墨加里感觉很不爽，抬头一直盯着沛华看，然后忽然把衣服从胸前撕裂了一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