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盯着他瞅了许久,才幽幽的说道,“除了性格,基本一样。”

  羽生凛胸口处有些发热。

  他听到松田阵平继续说,“我和羽生前辈不算太熟。之前有幸被教导过射击之类的必修课。”

  “后来听说他被安排工作,三年前突然失联,有人在爆炸现场捡到了他被烧坏的警官证,所有人都以为他死掉了。”

  “说起来,hagi和他比较熟,他们都来自一个地方。等下他过来,让他跟你聊聊。”松田阵平目光坦荡,“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我还是为之前把你认错的事情道歉。”

  羽生凛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温和,“为什么要道歉?”

  “幸好你会用枪,不然我的行动会让你还有在场的人陷入危险里,这是作为警察的失职。”

  羽生凛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松田口中的“工作”极大概率是不能被提及的内容。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颔首表示,“没关系,我不介意。”

  房间内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胃部被食物填满,暖洋洋的感觉蔓延至全身,羽生凛发白的脸慢慢镀上浅淡的血色。

  松田阵平坐在病床边翘着腿,拿着手机飞速的打字。“好歹并肩作战过,至少要告诉我一下你的名字吧?”

  “羽生凛。”

  “我叫松田阵平!”

  “你要不要给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来医院陪你?”

  生怕他看出端倪或询问为何自己会使用□□,羽生凛想了想用蹩脚的方式转移了话题。“放心吧,医药钱我会付的。”

  “啊?”松田阵平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有些呆楞。“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家人。”

  “额,是这样吗?”松田讪讪的转移视线,正好发现输液瓶内的液体已经见底,连忙去喊护士过来。

  尖锐的针头从皮肤中撤出,羽生凛用手按压住手背,一言不发的配合护士用温度计进行常规的测量。

  被衣物半掩,存在在手腕的青紫色伤痕,伴随着他的动作呈现在他们两人的视线中,偏偏羽生凛对此毫不在意,锁骨上已经结痂的疮口与脖颈处明显手指用力造成的淤青,让护士对松田阵平投去了责怪的目光。

  松田阵平无语,又不是他弄的。

  护士的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生怕碰到那些地方,确定体温正常后,耐心的叮嘱羽生凛要按时吃药,甚至担忧道。“你身上的伤…”

  羽生凛不紧不慢的说。“谢谢,我很好,不用担心。”

  “那就好!”明亮的笑容让她脸颊泛起害羞的红晕。她转过身狠狠的瞪了松田阵平。“年轻人要克制一点,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松田阵平:“?”

  “等下你可以去办手续带着病人离开了,病人还很虚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一直到护士的脚步声走远,松田阵平才抱臂询问。“她刚才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家暴?欺凌?可以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羽生凛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指腹按压处隐隐作痛。

  他对这些琴酒留下的伤痕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忘了在他人面前做出过多的掩饰。

  时光如同一条条细长的线,将他困于牢笼之中,却没有教会他自救的方法。甚至给与了他只有在琴酒打造的牢笼内才能呼吸与生存的错觉。

  指尖摩擦在身上的触觉,背脊上颤栗的啃咬,还有呼吸被剥夺瘫倒在床上,挣扎之中若隐若现间琴酒脸上刻骨的尖锐与讽刺。

  他明知道这种喜欢如此病态,但依旧难以从深潭中逃离。

  银发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温柔与爱是真的,在缠绵中,毫无征兆的暴怒与施加的痛楚亦是真实。

  微长的刘海遮掩住他的眼眸,再次抬头时,羽生凛眸中舒缓而温柔的情绪倾泻而出,他安慰性的笑道。“真的没关系。”

  他的话在松田阵平耳中,反倒证实了他是被家暴或是遭受无端暴力的受害者。

  松田阵平已经做好听他讲述的准备,却没想到,羽生凛的身体内好似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存在,眼前的他与最初接触时的冷漠平淡完全不同。

  如沐春风般——温柔而又和善。

  “你……”他欲言又止,“我是警察,有人对你造成伤害,我一定——”

  “真的没有。”羽生凛仰视着他,只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持着某种难以撼动的固执,认真而又难以接近。

  松田阵平本就不太擅长这类的询问,支支吾吾半天不止如何回答。

  好在萩原研二及时赶到,他看了下桌上被扫空的食物,对羽生凛比了个wink,“怎么样?我的手艺还算不错吧?”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喂!hagi,羽生想知道有关前辈的事情,我记得之前你们不是很熟吗?”

  “唉?羽生前辈吗?”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他以前追过我姐姐,经常托我送一些东西给她,虽然绝大部分都被我处理掉了。”

  “哈?之前的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把教官们的私人物品柜烧了什么的。”

  “哈哈哈——这个,应该是真的。”萩原研二忍不住笑道。“所以在我们这一届教官们经常拿他举例子。简直是臭名昭著,不过我们几个也好不到哪去,听说下一届的学妹也被教育的很惨。”

  他俩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曾经做的离谱事情,同时笑出声。

  而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萩原研二也在打量观察着羽生凛。

  他对松田阵平使了个眼色,再次否认了眼前人就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人的可能性。

  阳光越过交叠的树叶在屋内投射斑驳的碎影,羽生凛的笑容若隐若现。

  作为擅长与各种人打交道的萩原研二只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莫名的违和感,他眸光微微闪烁着,不露声色的问,“小羽生有地方住吗?要不要去我家住几天?”

  “HAGI,你——”

  松田阵平的打字速度非常快,关于羽生凛身上布满伤口的事情,已经完全传达给了萩原研二。“嘛,反正我一个人住。”

  羽生凛眼睫颤动了几下,眸中流转的光彩落在了萩原研二的无名指上。

  那是一枚已经褪色的戒指,看上去有些廉价,但是羽生凛只觉得眼熟。“那枚戒指?”

  “啊对了。”萩原摘下戒指递到他的手上,“这是之前羽生前辈送给我的东西,说是别人送给他的。我觉得蛮好看,就一直戴在手上了。你感兴趣吗?”

  很普通的银质指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羽生凛在手中翻看着,在指环内侧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英文单词。

  「GIN」

  他的瞳孔猛然剧烈的颤抖着。

  他的反应太过猛烈,萩原研二不紧不慢的问道。“所以,你认识这个人吗?叫做GIN的人?”

  他的声音平静,“不用着急反驳,我没什么恶意。假如你认识的话,可以帮我问问羽生前辈的下落吗?”

  羽生凛微微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想了许久,还是拒绝了萩原研二的邀请,临走时又犹豫得留下了他们两个人的电话。

  他可以笃定,他们口中的羽生前辈,就是之前与琴酒有过搭档,最后莫名消失的代号名为“查尔特勒”的组织成员。

  按照贝尔摩德告诉他的内容,琴酒之所以会将他带到身边,也是因为查尔特勒的原因。

  他的资料,哪怕是雪莉的权限都无从查询。

  而「羽生」这个姓氏——

  是琴酒为他起的名字。

  也是一根扎在羽生凛心头上的一根刺。

  街道两侧刮来的风卷起枝头上的叶片,凝结成有型的刀刃从他眼前划过,最终抛至角落。

  松田与萩原目送他离开,前者习惯性的侧目,“故意把羽生前辈送你的戒指带出来,你早就知道?”

  “也不算?”萩原抬起手搭在他肩膀上,笑着说。“我只是在想,羽生前辈会不会像诸伏和降谷那样,不能够把身份暴露给我们。”

  “现在看,确实是我多想了。”

  “那你说的那个男人?”

  “恩,之前听羽生临提起过,说是有个学坏了的青梅竹马,加入了什么奇怪的组织。”

  “你觉得他会联系你?”

  “比起我,他对你的感官会好一些吧,小阵平?”萩原研二挑眉,“毕竟我攻略女生比较拿手。小阵平可是攻略了零零~”

  “喂!你这家伙——”

  本能驱使羽生凛从医院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里。

  他不敢直接从琴酒口中询问有关那个人的消息。只能通过一些在组织里时间比较久,与琴酒合作过,并且认识他的人旁敲侧击。

  琴酒会因此杀了他吗?

  他不知道。

  想到那个奇怪的论坛上仅剩不到一年的寿命,羽生凛释然一笑。

  真相或许比他懵懂无知的这两年更加重要。

  紧闭的窗帘,让整个房间与外面的世界倘若隔离开来,羽生凛关上门,手上拎着的药掉在了地上。

  琴酒坐在沙发上,明灭可见的香烟在指尖燃烧着。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门边身形狼狈的羽生凛,平和的视线隐藏着无尽的波涛,“去哪了?”

  羽生凛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我……”

  “过来。”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