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第38章 心照桃源12

  姑胥城的城主府已经闭府快要半年了。城主姓闻, 名叫闻乐清,品性是出了名的端方贤良、心系百姓,在姑胥城中声望极高。按照惯例, 城中无论大小节气举行的祭祀、民众自发组成的大型活动,城主都会携亲眷出面参加。

  然而近半年以来, 城主重病, 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大小事务都由长子闻海晟代为处理。整个幽州有名的大夫都被请进闻府瞧过, 却都奇怪地表示,闻乐清的身体十分健康, 没有任何异状。找不到症结、开不出药, 闻海晟只能送他们出府, 再另寻他法。

  最开始时他同父亲一样兢兢业业, 时常挑灯批阅公文到半夜,后来身体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差,在一次宴会中倒地不起,也患上了和父亲同样的怪病。

  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也是同日,城主府闭府门,不再有闻氏中人出府露面。

  有风水先生说府中煞气萦绕,有不祥之兆, 疑心城主府中出了什么怪事, 半夜翻进去查看,却没人再看见他出来过,就此人间蒸发。

  这样的事件发生了两三起之后, 城西的城主府仿佛成为了一片死域,无人再敢去查看。

  江泫啜饮一口茶, 不紧不慢地问道:“确定不曾有人出来过?”

  趁闲站在他身边的店小二挤眉弄眼,用分外玄乎的语气道:“当然没有!现在姑胥城的人,谁敢靠近城西呀。上次隔壁街卖布的大姐不信邪去府外头看了一眼,回来就得了怪病,卧床不起了!”

  宿淮双道:“什么怪病?”

  小二道:“反正和城主那种差不多,浑身没了力气,往床上一躺就起不来了。”

  宿淮双道:“你从未亲自去探望城主,如何得知她是和城主一样的症状?”

  小二似乎噎了一下,嘟嘟囔囔道:“城主的怪病城里人尽皆知,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要干活儿去了!”

  言罢甩了甩脖子上的汗巾,转身走了。宿淮双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语塞。他转过头来,对江泫道:“公子……他说的净是些市井传闻,添油加醋,真实性尚待查证。”

  且一被拆穿就忙不迭走了,实在是有些荒谬。

  江泫道:“既是流言,必有源头。探问消息时,只需听,适当问问便好。”

  宿淮双颔首应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一步可是要去找布庄老板娘?”

  江泫微微一笑,夸赞道:“聪明。”

  被江泫夸奖,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宿淮双心中喜悦,面上却绷着稳重的神情,眼底不经意泛起些快乐的水花,又在低头吃饭时被长睫掩住。

  这顿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前来收拾碗盘的另一位小二神色却有些欲言又止。

  此人面皮颇白,身量很高,穿着普通店小二都会穿的粗布衣服,手上有长久劳作留下的茧子。长相很是精明,然而体态佝偻难掩畏缩胆怯的本性。江泫观他神色有异,便没有起身,留在原位方便听他说话,对方犹疑片刻,动作隐秘地左右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以后,悄悄地想要凑到江泫耳边说话。

  只是他还没靠近江泫,一柄长剑就横在了两人中间,虽未出鞘,但仍带着几分凛然寒意。宿淮双握着剑,冷淡地盯着他,道:“就这么说。”

  江泫叹了口气,抬手将太上按下,指尖灵光一闪,静音咒便施下了。他道:“请讲吧。”

  店小二能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们果然是仙人!”

  江泫道:“并非仙人,只是出身凡俗的修士。”

  对方却显然没听进去,一副“谢天谢地”的神情,背佝偻下来、抬手作了几个揖,看样子还想当场磕几个头。然而静音咒只能隔绝声音,不能隔绝外人的视线,宿淮双也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接话打断他的意图,道:“你想说什么?”

  小二有些怵他,感觉他一言不合就会拔剑砍自己。因此宿淮双一问,他就忙不迭地倒豆子一样交代了:“我……我过来,是想让你们不要去城主府。”

  江泫道:“你为何知道我们要去城主府?”

  小二老老实实道:“刚刚陈老四没骗你们,城主府中确实没怎么有人出来了。不过这是最近才有的事情,两个月前,传闻城主最小的儿子悄悄出府和人见面,还被人认出来了。”

  城主府闭府门,想必闻府人一定对府里的异状有些了解。听状况不像瘟疫,那么一定有别的缘由,让他们甘愿闭门不出,免得波及他人。

  在这个前提之下,城主家的小公子还悄悄出府和人见面,这样的行动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亲自出府去见?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是否是为了探问能解决闻府异状的方法?

  小二摇摇头道:“这我不知道。撞见闻府小公子的是个酒鬼,在酒楼喝到大半夜,找不到路,晕头转向地晃去了城西,正好看见小公子和人说话。说看身形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不高不矮,穿着一身黑,带着顶黑纱斗笠。”

  宿淮双皱了皱眉,低声道:“酒鬼……”

  原本他还没说什么,可小二误以为他是对他说的话产生怀疑,慌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李酉虽然是个酒鬼,但性格豪爽,从来不会说谎,这是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和我说的。”

  “他自己和你说的?”江泫沉吟片刻,道:“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小二忙道:“后面就没什么了。他说自己被那个带着黑斗笠的人发现了,那个人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还躺在死人堆里,吓破了胆。结果跑回家之后发现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家里人不知道从哪儿收到了他的死讯,葬礼都已经办完了。”

  宿淮双指出一个疑点。

  “既然是在乱葬岗醒来,一定还未装棺下葬。既然家人没有看见李酉的尸体,又怎么确定他真的死了,还给他办了葬礼?”

  小二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他挠了挠头,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也许有那种能操控人心的仙术呢?对李酉的家人一用,他的家人就相信李酉一定是死了,就给办了葬礼。”

  江泫吗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茶,神色不置可否。

  “……”宿淮双道:“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术法,应当被称作邪术。”

  小二道:“是,是,您说得一定对!仙家的事情,我不懂的,也就随口一说。”

  看来宿淮双方才举剑的动作将他吓得不轻,无论少年开口说什么,小二都只会点头哈腰的附和。

  还是少年,虽然平日里沉稳,但处理事情的细微处未免还是急躁了些。比如之前被吓走的船夫……

  江泫回忆一番,又有点想叹气。但他及时止住了这种冲动,转而问道:“这些事情与不能进城主府有什么关联?”

  提及正事,小二正色起来。虽然知道外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出于本能反应,他还是俯下身体凑近了二人,道:“不瞒二位,其实在这半年间,姑胥城中常常有仙人道士出现。”

  江泫神色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与宿淮双对视一眼。宿淮双也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姑胥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城池,甚至若想去往离此地最近的仙门,都要走上两三日。这样的人城之中,若无邪祟灵宝,一般是不会有仙门中人走动的。

  江泫心中却隐隐浮现了一个可能性。

  那块陨铁。

  根据天陵的卜算,姑胥城主闻乐清得到那块陨铁,乃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但这机缘巧到底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有待商榷。

  假设闻城主得到那块陨铁正顺了幕后某人的意,那么这块陨铁或许能成为一块诱饵——将各方周游、对千年陨铁有意的修士钓来姑胥城。在闻城主尚未发病之前,过来的修士或许只是前来谈论交易的,方子澄奉了师命,也是其中之一。闻府尚且有拒绝的权利,寻觅合适的人进行商谈。

  可闻城主病倒了之后,境况便倒转过来了。再加上府中长公子也已经病倒,或许那块千年陨铁已经成为了筹码,谁能将府中异象去除、使城主和长公子康复,谁就能带走它。

  若真是这样,闻讯前往姑胥城的人只会更多。已经踏上仙途、并且小有所成的修士,大多心高气傲,认为自己可施灵术、可御天地之气,已经不是凡人,再加上除祟净灵是修士的专长,来这里碰碰运气,兴许还能得到一块陨铁,何乐而不为?

  有人在将修士往这城中引,很有可能城主府的异象也出自他手。

  想通了其中关节,江泫继续问道:“修士入城,可有出城的?”

  听见这个问题,店小二的脸色一变。他紧紧攥着手,眉毛下耷,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城主还没病倒的时候,有。城主病倒之后,偶尔有几个成功离开的,长公子也倒下之后,就再没有了。”

  江泫眉尖一皱。

  数名修士在姑胥城中人间蒸发,玄门却没听到任何风声,若不是他碰巧入城,恐怕只有等这些修士都死绝了,外界才会得到消息,这未免太过反常。这座城上空似乎罩着一张巨网,随着时间流逝,正在被幕后人悄无声息地慢慢收紧。

  对面坐着的宿淮双听到这个结果,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店小二看见他们的神色,好像是听进去了,似乎松了口气,道:“所以听我的,二位千万不要靠近城主府,最好吃完饭马上就离开姑胥城……”

  江泫颔首道:“多谢。”

  对方诚惶诚恐地弯腰鞠了几躬,见二人起身,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碟。

  江泫带着宿淮双出了食肆,直到确定离得远了,耳边才传来少年颇为谨慎的声音:“公子,方才那个人……”

  江泫道:“是个散修,在城中潜伏已久。”

  寻常做小二的,没有他那样白净的面皮,至于手上的老茧,看着像是经年累月习剑留下的。凡人不识仙术、也很少有可能能辨认出人群中的修士,可江泫不过一抬手,他就辨识出了所施之术是静音咒,整场谈话下来,引导的意图太过明显了,仿佛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城中有异,让他们自行离开。

  一般的店小二不会知道这么多事,大多向前一个一样,听风就是雨,知道些什么事都要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向他人吹嘘一番,谣言之所以离奇,大多都是这么传下来的。

  江泫道:“要去找两个人。李酉、布庄老板娘,验证方才那位散修的言论真假。”

  分头行动效率最高,宿淮双颔首应下,道:“我去找布庄老板娘。”

  听见弟子的选择,江泫心中有些无奈。虽然不知那老板娘为何病倒,但若真如小二所说,她去过城主府,就有沾染邪祟的风险。能将府中上下闹得人心惶惶、叫姑胥城民避之不及,相比不是个简单角色,可宿淮双不假思索选了最有风险的一条路,并且语气坚定,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江泫过去看。

  该说不愧是主角吗……对于划归到同伴范围里的人,向来不遗余力地进行保护。

  宿淮双是个好孩子,可这个好孩子即使到了最后也都是孤身一人。唯一对他掏心掏肺的挚友前期被反派使计陷害,惨死在妖兽口下,此后他便越发寡言少语、疏于人群,上一世江泫把他捡回栖鸣泽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性格了。

  思及此,江泫将面前站着的少年打量片刻,在心中满意地道:嗯,比前世活泼多了。

  宿淮双站着任他打量,心中有些茫然,不知江泫为何要看他。他在江泫的视线下站了一会儿,下意识地低下头,开始检查是不是自己的仪表不端。

  只是他刚刚一低头,发顶上便覆上来一只手。江泫轻轻地、鼓励性地拍了拍宿淮双的发顶,温声道:“既然是你的决定,那好。”

  宿淮双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等到江泫把手收回来,他仍然没抬起头。仔细一看,耳朵又红了,脸皮比预想中的要薄很多。

  江泫看了一会儿,竟然找到了一丝逗小孩的乐趣。他弯了弯眼睛,又额外嘱咐道:“注意安全。去吧。”

  少年慌慌张张地抱手行礼,飞也似的离开了。江泫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也转身向自己的目的地行进。

  *

  打听过后,江泫得知李酉住在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

  城南的房屋低矮,算得上是姑胥城中较为混乱的贫民窟。这里的街道虽算不上脏乱,但比起城中心要差上不少,家家户户门前肆意堆积着杂物,偶尔能看见零星几家小铺,供人购买生活用品。

  街边乞儿不多,个个都衣衫褴褛缩在亲人身边。贫民窟中极难见到江泫这样的人,那些富贵之家的少爷小姐就算是乘马车绕路,也不愿意经过城南的这条街,更别提江泫这样徒步走过来的。

  这么走有一个后果,就是会被挡路。有些胆大的乞儿在他进入长街时就缠上了他,两三个围作一团,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摆不撒手,却又不阻挡他的步伐,只抬起黑漆漆的小脸用尚存灵气的眼睛盯着他,沉默地跟着走。

  江泫被缠得无奈,停下脚步,手探入前襟,摸出一只银白色的钱袋。看见钱袋,孩童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学着大人教给他们的样子,要屈膝跪下向江泫乞钱。

  江泫于是蹲下身去,问道:“有谁知道李酉住在哪儿?”

  几个孩子猛地抬起头,七嘴八舌地道:“我知道!”“我也知道!”有一个小女孩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似乎想要去接江泫垂落在脏兮兮地面的衣摆,又不太敢伸手。

  江泫道:“一起去。”

  于是大家纷纷松开了他的衣服,小猴一样向前奔去,跑开几步,又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盯着江泫,看他有没有跟上来。女孩跟在江泫身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泫衣摆上的暗纹。

  绣线的颜色不浅不淡,很好地藏进一片朦朦胧胧的烟青色中。然而站在日光下时,隐隐又能看出一些端倪,流云一般的衣料里现出几道银纹,团成几枝曳然生辉的花。

  “这是什么花?”她怯生生地问道。

  江泫道:“是白梅。”

  身边的孩子犹豫片刻,结结巴巴地道:“很、很像你。”

  听见这句话,江泫微微一愣。他向小姑娘道了谢,再一抬头时,一行人已经站在了李酉家门口。“大酒汉在里头!”孩子们说。

  江泫点点头,拉开钱袋,向他们手中分递去一锭银子,若是俭省一些,足够他们一大半年的开销了。

  接了银子,小乞儿们欢呼一声,撒开腿便往家里跑。小姑娘的哥哥则站在她身边,神色认真地向江泫道谢:“谢谢您。”他们两人都有份,有了这两锭银子,今年的冬天就不会再那么难过了。

  江泫颔首,抬脚进了李酉门扉大开的院子。

  院中摆设贫瘠,一棵树、一片石板地、一口水井、一只晾衣架,还有一套破破烂烂的木桌、一只同样破破烂烂的躺椅。

  桌上摆着数只黑漆漆的酒坛子,还有不少空坛滚落在地,院子的主人李酉正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江泫不过靠近了几步,立刻闻到了冲天的酒气,当即推到院子里的干净处,开始打量起这位醉汉的家来。

  李酉喝的都是劣质的浊酒,身上的酒气刺鼻,寻常人闻了必然觉得头脑发晕。味道浓郁成这样,他应当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梳洗过了。

  院中的晾衣架上也空空如也,昭示着家中女主人已经离去的事实。若女主人还在,必不会放任李酉这样邋里邋遢、也不会让酒坛埋了院子,反观躺椅上的李酉,喝足了酒睡得相当死,若不用一些非常手段,看来是叫不醒的。

  喝醉酒去了一趟城西,回来以后妻儿都丢下他走了。有可能是厌弃他嗜酒成性,也有可能……是害怕。既然已经为他举办过葬礼,李酉在他们眼中就是已死之人,已死之人突然回到家里,放在民间,不论是谁都会被吓得夜不能寐。

  而江泫用灵识探过,李酉身上确实有淡淡的死气,想来魂魄确实离体过一段时间,也即是说,“短暂地死过一次”。至于他魂魄为何又能成功回到身体里,江泫私以为是运气好——毕竟没有任何灵诀牵引的痕迹,他的灵魂回归身体的举动是自发性的。

  那散修所言非虚,闻府的那位小公子偷溜出府见人的事实、李酉所描述的那人外貌,多半也是真的。那散修明知城中有人网罗修士意图不轨,却还甘愿留在城中打探情报,或许也是为了救人。

  而交代出一部分情报劝江泫与宿淮双离去,则是出于完全的好心,不想让他们殒命于此。

  江泫放弃了叫醒李酉的打算,出了破落小院,站在贫民窟的长街中,遥遥忘了一眼城西,城主府所在的方向。

  不论以何种视角来看,城西都风平浪静,毫无可疑之处。小小的一个城主府,如何藏得下那么多的修士?

  江泫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在城中分开的地方看见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宿淮双。对方却和出发之前有些不一样,面上透着几分恹恹的郁色、还带着巨量的不爽。头发和衣服也有些凌乱,活像是在布庄被谁上下其手过了,怀里抱着几匹绢布,脸色铁青,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江泫脚步一停,有意打趣他,故意用有些犹疑的语气道:“淮双……你这是……?”

  少年回神,顺着他的视线往周身一看,立刻发现,这次自己是真的仪态不端了。可惜臂弯里抱着布匹,他又腾不出手整理,牙关紧咬,脸色更黑了。

  “师……公子!”他急于解释,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叫错了称呼。“她们……她们……!”

  他罕见地支吾了一会儿,竟没支吾出个所以然。

  江泫善解人意地接道:“她们怎么了?”

  宿淮双瞪着眼睛,察觉到江泫在同他开玩笑,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不说话了。若这样做,江泫便会立刻停止玩笑,凑过来安慰他。师尊其实相当温和,宿淮双抓住这一点,明里暗里使了不少小伎俩。

  果然,江泫一看他垂下脑袋,就没了再开玩笑的心情。

  他上前几步靠近宿淮双,为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袖和长发,视线掠过宿淮双的侧脸时,视线微妙地一顿。方才在另一边没看到,走的近了,江泫才发现他的一边脸颊上,竟然沾着一小片轻暖的薄粉。

  这下他真的不是在打趣了,而是产生了货真价实的疑问。小姑娘们再怎么看宿淮双俊拉扯他,也绝不可能真正近得了他身,好歹是习过武的仙门弟子,不过进了一间布庄,竟然这么简单就让人占了便宜——

  江泫眼中神色一冷,从袖中抽出一方白绢,抬手凑近了宿淮双的脸。少年原本低着头,却突兀地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冷凝,他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泫的神色,下一秒直接将手里的布匹一丢,抬手擦拭了一下侧脸。

  看见手背上沾着的脂粉以后,宿淮双的脸真真正正地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