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烂热重启>第114章 “我就是在折磨他”

  七年,我总是曾猜测过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曾有过什么样的过去和性情。

  我觉得我应该是个理性、不择手段,但也十分自我且偏执的人。

  而此时此刻,哪怕许多不太可能是巧合的蛛丝马迹都一一呈现在我面前,我依然不太愿意面对那个可能性。

  ——我和沈无或许的确有什么关系。

  而这一切,在今晚或许都有解答。

  这天,裴追或许是累了,我们回家没多久后,他做饭与我一同吃完便上楼回了房间。

  我也回了房,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探察清楚书房和裴追胸口伤势的秘密——我甚至不敢先休息一会,因为怕直接魂魄离体,再也回不去这躯壳。

  事实上,这具身体已经越来越僵硬,应该用不了几个小时了。

  我在脑海里回忆那日在他屋中看到的监控场景,找到了死角位置,用枕头在被子中勉强摆出了人睡眠的姿态,便一路沿着监控死角出了房间。

  我并没指望能真的瞒过裴追,稍微拖一会便好。

  自始至终,我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怕他,也不担心真进了书房被他抓包会怎么样,只想着争取一会时间偷到钥匙看个明白。

  而运气远比我想象中更好,我去书房路过裴追房间门口时,发现他门缝里竟然毫无光线。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当真睡了,也没有开监控。

  这间别墅里除了书房外应该都没有上锁,我贴着门侧耳听了一会,确定的确里面毫无动静,然后握住裴追房间的门把手,轻轻一拧,然后推开他的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裴追果真在睡觉。

  书房钥匙就在昨日的地方,果然,小裴总这种有条理的理性人,生活习惯相当固定。

  我拿到了钥匙。

  只是,在离开他房间时,我不知怎的忍不住回了次头,看到了裴追紧阂着眼,眉心深深皱起。

  或许他正在做一个不太愉快的梦。我想,或许那梦里正是他朝思暮想想再见一面的人。

  但可惜,有些人和事,再是强求,都不过无缘无份。即使入梦,也不过徒增凄凉。

  我不愿再看,拿着钥匙一路到了书房门口,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其实如果我当时停下来想一想,或许会发现其实这一晚堆叠了太多巧合,甚至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因此,我也并不知道,那晚在我偷了钥匙转身出门时,一片黑暗中……裴追安静地睁开了眼睛。

  我对书房中的东西太过迫切,还为门里的东西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仿佛在迎接潘多拉的魔盒。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

  这真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个夜晚。

  次日清晨,我坐在餐桌边,看着裴追从厨房中端出两份煎蛋,双份的豆浆,然后他坐在我对面,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我撑着下颌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摆在面前的早点渐渐变凉。

  这家豆浆的味道很好,真想再尝一尝。

  可惜,我现在又没有身体了。

  裴追安静地看着我的方向,然后他视线毫无阻隔地穿过我,落在窗外辽阔的天幕上。

  今日天色灰沉,是下雨前的沉闷阴郁。

  *

  六小时前。

  我打开了裴追书房的门。

  其实当时很多细节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那瞬间的视觉震撼实在太过强烈,干燥的语言无法描述我在这房间里看到的东西。

  如果要平铺直叙,我只能说:那是三种颜色铺天盖地地结合,红色、白色、黑色。

  白色是纸张的颜色,这原本应该是个书房,但书架都被推到角落,只剩下一片非常宽阔的面积堆满了画架和画具。书房窗没有关,许是昨夜大风,原本应是累成一垛的油画纸飘了一地。

  我静悄悄地走进去,低头俯视那些画纸,有一些是白纸,但更多已经画了东西,一摸一样的内容,同一个人——那便是“黑色”了。

  那人总是穿着黑色的衬衫,扣子松垮,露出修长脖颈和嶙峋喉结,还有一小片胸口的肌肤。

  他的头发乌黑,在画作中没有一丝反光,同样深不见底的还有画中人的眼睛。那是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隐有威势,眼神又极其冷硬。这原本应当是一副极其锋利、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容,却偏偏……所有画卷中的男人都是在笑。

  戏谑的笑,不屑傲慢的笑,故作顺从的笑……还有更多风情万种、引人遐思的笑。

  都是沈无。

  地上全是画纸,我怕弄脏,又怕发出脚步声,索性脱鞋赤足而行,书房很大,我又不敢开灯,全靠窗外灯影月光寥寥照入。我这样摸黑走了几步,感到足底沾了点黏稠的液体。

  几乎是瞬间,我就有了直觉。

  然后我弯腰用手机手电筒照射过去,便看到了那些刺目的红。

  ——血。

  画室尽头的角落,堆叠着许多沈无的画像,是画的最精细的,如今画卷却褶皱蜷曲,因为那是湿透后再变干的痕迹。

  这些画卷全都被血泡过。

  全是血,而且几乎是直觉性的,我瞬间就知道,那都是裴追的血。

  ……他到底在这儿做什么,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这样,我死不能安!

  等等……

  ——我……为什么不能安?

  ——我是谁?

  一时间无数碎片仿佛从脑海深处闪过,却又如镜花水月、浮光泡影,捉摸不住。

  一瞬间,我只觉头痛欲裂,心跳得快要裂开,还伴随着一阵阵眩晕。我很快意识到,新的麻烦到了,这具身体快要不能用了。

  而一旦我魂魄离体,这具早已死去的身体就会飞快腐烂,回到它原本的样子。我不能把身体留在这里,对裴追,甚至对借我身体的已故主人都会是个大麻烦。

  我用力阂了下眼睛,决定先离开这里。

  而就在我拉开书房门把手时,对面却也传来一个力道,有人正好也在开门——我仓促松手,差点栽到门外人的怀里。

  裴追站在我身前,微微低头垂眸,视线笼罩着我。

  “你要去哪?”他问。

  刚才那血色尚在大脑中挥之不去,我一看他就莫名其妙心脏撕心裂肺的疼,更顾不上想他这话问的奇怪。

  ——事后回想,才意识到他问我“去哪”,而不是“为什么在这里”。

  “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我试图推开他:“你让一下。”

  “‘一会’?”他看着我,忽然低低笑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被他问住了。然后我意识到,他恐怕并不想轻易放我走。

  “我要走了。”我站在原地,重复道。

  裴追抬起眼睛,注视着我,冰冷的意味从他静如深渊的眼眸中缓缓渗透出来。

  “什么事一定要现在做?”他冷冷地低声道:“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十分钟。你是童话里的公主吗?如果不在午夜时分离开,所有的魔法便会失效?”

  裴追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指尖划过我颈上缎带,气息低沉:“嗯?说话……殿下。”

  他最后那称呼理应是个玩笑,我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寒。而且他这比喻倒也歪打正着。如果到时候我还在这里,可能的确魔法失效,变成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我看了裴追一会,忽然道:“你不让?那好,我正好也有些问题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我指着那堆被血浸透的画卷。

  “复活一个人。”裴追淡淡说道:“听说血肉可为画卷附灵,滋养魂魄,甚至使其能附身新死尸身。我欣喜若狂,便愿为之一试。”

  他说欣喜若狂,神情却冷如坚冰。

  “……如果你想救的人不领情,如果他不想你这么做,如果他回不来呢?”我质问他,因为情绪激荡,最后甚至声音嘶哑:“生死不可逆,岂能事事遂人心?裴追,你这是在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裴追竟然笑了:“我就是在折磨他啊……让他受不住折磨,回到我身边。”

  说这话时,他死死盯着我,眼神灼热如火,仿佛就要烧透我们之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他语气如此嚣张,还和堵墙一样强势挡住我去路。我终于忍无可忍,下了真力道,直取裴追面门,想逼他让开。

  他却不闪不避,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只得在掌锋触及他眉心前收了力,当真憋屈的快要吐血,又觉得身体越发僵硬,像系了千斤铁块,快要控制不住。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精疲力尽。

  裴追说:“很简单,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我连我这次是怎么附身的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怎么再来一次?

  我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那我再退一步。”裴追看着我,仿佛做了天大的让步:“如果你回来,一定还要和这次一样,第一时间回到我身边,永远不会主动离开。”

  他这样的用词和态度,我心中已觉异样,有一个可能性已在心底昭然若揭。

  但当时顾不得这许多,无论他提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离谱,只要他肯让开,说要摘天上的星星我估计都能先应了再说。

  我答应后,裴追便安静地让在一边。

  只是仓促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他低低说道:“你最好不要再骗我。”

  我莫名后颈起了层白毛汗,匆匆离开,返回女装兄台家中。刚打开门进入卧室,就听头上的钟轻轻一响,正好到了午夜十二点。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等我恢复意识,已经是站在边上,俯视倒在地上、脖子上淤痕乌黑的身体。

  我不用试,光看便知道这身体肯定用不了了,已经是具彻底的尸体了。

  回来的路上,我用女装兄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应该可以及时上门处理自杀的现场。而他掉在地上的遗书我也已放在显眼的地方。

  其实上面也没写什么,只是说明孑然一生,财产捐出,只留一笔钱给处理身后事的志愿者,说明墓已买好,在某处青山环抱之处,另一座十年前的墓旁。

  他说曾与我相识,我却了无记忆。因此并不知道他身侧埋的人是谁,是他的亲人、家人,亦或爱人。

  或许他们此刻已见了面吧。生前身后,是一笑释之还是至死不休,除了本人,又有谁说得清呢。

  我想,我的墓又会在哪呢?或者说,我是谁,谁又会为我扫墓?

  作者有话说:

  一直想写沈无的外貌描写,苦于第一人称,终于实现了

  这本里有很多童话、神话、文学梗,每个都有含义/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