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烂热重启>第110章 我这里没有睡裙

  我一怔,或许是他神情缘故,又或许是落花太美,我竟然有一瞬觉出了感同身受的悲伤。言语却依然笨拙,只是道:“尊夫人真是园艺高超。嗯,挺好看的。”

  裴追回头淡淡看我一眼:“这是我种的。他向来不耐烦生活琐事,只会指挥人。”

  我有点尴尬,又想弥补刚才当面诋毁他爱人的失误,便干巴巴说:“那也算情趣高雅,挺好看的。”

  裴追又摇头:“他也没这份闲情雅致,只是和你一样,图实用罢了。”

  我不知怎么接了。而且十分无语,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裴追这么多年刻骨铭心,总不能只因为脸吧——听说重疾最是折磨人,恐怕到最后,那人也好看不成什么样。

  花园再美,总共就那么大,桃子银杏又没成熟,我也不可能直接就地玩农家乐,没过多久实在看无可看,便只好和裴追大眼瞪小眼。

  我之所以没提出离开,是因为总觉得裴追胸口的伤有蹊跷,还想去他书房画室看看。

  我想找到那张溅满血的沈无画像,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但先是扒衣服,又看花园,如今还想把人家书房也逡巡一遍。饶是我脸皮再厚,一时都没想到借口。

  忽然,裴追问我:“你对园艺感兴趣?”

  不,我很确定自己完全不感兴趣。

  可这却是我最初要求进来的借口,于是只好保持微笑,维持人设:“是啊。”

  “最近很忙,我正好缺人帮我打理花园。”裴追说:“你有兴趣吗?”

  我震惊了。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好不容易克制住表情,尽量正常道:“啊,倒是可以。只是我可能最多只有一周的时间,你接受零工吗?”

  这身体估计最多也只能用一周,现在说清楚为好。只是裴追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阴郁。虽然他始终神情冷,但我总觉得,刚才的冷和此刻的不太一样。

  我连忙补充道:“这几天我会从早到晚都在这儿的。”

  裴追沉默地看了我一会,点头同意。

  我渐渐有些入戏,又问道:“小裴总,工资多少啊?”

  这时我们已经边聊边回到客厅,裴追正拎起那件被我废了的衬衣,面无表情道:“你想赔它吗?”

  我想了想小裴总的消费水平,又想到自己刚才的嚣张行为,忽然有点害怕。又不是当真要赚钱,当下偃旗息鼓。

  却没想到,裴追并没有放过我。

  他将衬衣拿进卧室,擦肩而过时,忽然轻轻道:“我和你说过名字吗?”

  ……没有。

  我愣住了,然后手心渐渐渗出一点汗。

  但说完这话,他竟然就走了,没有追问。

  不过,想进裴追的书房,光做园丁恐怕不够。

  我曾观察他七年,对他的作息日常十分熟悉,知道他近年甚少出门,在家也就是卧室、书房(也就是画室)待得最多。

  而书房在二楼,我如果白天进入很容易被发现,还是需要等裴追睡着才有机会。

  所以,我最好要有至少一次留宿机会。

  那最合理的便是今天了。这样折腾了一番,现在已经入夜,我只要再用些手段……

  我下定决心,皱起眉,闷声低低痛呼。

  “怎么?”裴追立刻看向我。

  我按住太阳穴,原本是想说头痛的,但不知为何,看到裴追的神色,我忽然心里如被针深深扎了一下,竟然说不出口,嘴上不自觉地换了个借口:“我,我饿了。”

  ……我在说什么。

  我仓促纠正道:“我是说,我胃痛。”

  裴追看了我一会,忽然道:“去医院。”

  我愣了,然后发现他竟然是玩真的,而且拉起我准备亲自带我去。

  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个这么热心的人……这次见面,裴追给我许多惊讶。

  我连忙甩开他的手:“我没事,只是饿了,吃了饭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裴追停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神色渐渐沉寂下来。

  我补充道:“先吃点东西,要是还痛我就去,好不好?”

  裴追没说什么,然后他进了厨房,十五分钟后,端出一块牛排。

  我刚才说饿当然是胡扯,但不知为何,现在闻到香味觉得食欲大增,既然会饿,那这具身体应该也能进食,我便直接吃了起来。

  我吃了一口,只觉得咸淡口感都正中喜好,原来我喜欢吃这样的。

  从前,我毫无记忆,也不知来处,反倒是这短短一天,让我了解了自己许多……又是阴差阳错通过裴追。

  “你吃过晚饭了吗?“我问他。

  裴追说:“你先吃,我再去做我的。”

  等我快吃完时,裴追端着另一份牛排出来了,还弄了份汤,示意我喝。

  我说胃不痛了,但是实在太饱,撑得难受,先不吃了。

  裴追扫了眼我:“有没有可能是你腰束得太紧了?”

  我顺着他目光,看到自己被半身裙勒得纤细的腰部。

  我:“……”该死,忘了自己还穿着女装。

  我借口胃痛当然不是为了蹭裴追一顿饭,而是为了尽量拖延时间,留在他家中,但到底又没有想到合适的留宿理由。

  巧的是我没编出理由,他竟也不急着赶我走,我们吃完饭,便开始隔着饭桌相顾沉默。

  我秉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神,终于拖到裴追先开口了。

  他说:“我……要怎么称呼你。”

  哦,问我叫什么。

  我:“……”真是离谱,竟然聊了这么久了还没有互通姓名。

  ——等等……我叫什么来着?

  沉默。

  裴追看着我:“这问题很难?不方便回答?”

  我其实可以随便说个张三李四骗他,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裴追的眼睛,我忽然说不出那些敷衍的谎话了。

  于是,我摇头笑了下:“我不记得了。”

  裴追抬眸看了我一会,他眸色深沉,仿佛蕴含着万千言语,让我心头蓦然一悸。

  “怎么回事?”他问。

  我沉默片刻,略有迟疑。

  虽然没有记忆,但我猜测若我活过,恐怕也是个戒心很重的危险人物,习惯了欺骗和孤独。所以七年身处生死夹缝,没有记忆也无人沟通,这些都没能让我恐惧,也没让我升起过任何求助的想法。

  我本能地想敷衍过去,但不知为何,看着裴追,我又一次还是决定尽量说实话。

  “我没有任何记忆。”我斟酌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来处。”

  我隐去怪力乱神的部分不提,解释起来太复杂了。

  我以为他这样理智的人会觉得扯淡,却没想到裴追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眸光深沉而意味深长。

  我们这样沉默了许久,餐桌吊灯投下温暖的光,两道清浅的影子安静地交缠着。

  每一刻,我都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我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比如脖子上的瘀痕,没有记忆,突然出现在他家还知道他的名字,他没有理由相信我,也没理由不追问。

  但他居然没有问,而是转身又去倒了两杯酒。这次到我手里的就只有一个杯底了。我刚抿了一口,便听他说:“所以,女装果真是爱好?连失忆了都要穿。”

  我直接被酒呛到,顺便碰洒了剩下半杯。

  我手忙脚乱地擦胸口衣襟和裙子上的酒渍,抬头抽纸巾时无意间看到裴追的神情。

  然后我愣住了。

  他似乎在……笑。

  那点笑意如冰雪微融,浮光泡影,快得就像一个幻觉,等我再细看,已经了无痕迹。他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我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似乎被羽毛尖儿轻轻挠了一下。

  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有了合适的借口。

  冬日天寒,又已深夜,我一身湿衣顺理成章地请求借衣物换洗,然后留宿一晚。

  我说出口时其实有些忐忑,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裴追却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他淡淡地上下打量我,而后道:“有件事不太方便。”

  我便忐忑起来:“什么事?”

  裴追缓缓道:“我这里没有睡裙。”

  我:“………………”女装梗过不去了是吧?裴追你大爷的。

  最后,裴追给了我套黑衬衣,让我在一楼浴室换洗,还特意说了酒后不要沐浴太久。

  这毕竟是别人的身体,而且其实也已死去了,我原本便没有这种兴致。只是在换衣服时,我忽然想,这一切是否太顺利了?

  根据我这七年的观察,裴追不可能是一个会莫名其妙放陌生人留宿的人。不……不要说是留宿了,这几年他越来越封闭极端,根本不愿与任何人产生联系,甚至包括他的父母。

  为什么是我?还是说……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我对着镜子整理领口时,脑海中忽然又闪过一个片段。

  一个同样穿着黑衬衣的男人,苍白单薄如纸,神情却比铁还硬,唇色殷红异常,那是新鲜的血迹。他对镜中的自己笑得轻蔑,舔去唇角血渍,然后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冲刷洗手池壁上的血。

  这个片段中,我依然想不起男人的脸。但却莫名地想起了裴追那句“我爱人总喜欢把水龙头开着,掩饰咳血的声音”。

  一瞬间,我总觉得当真有些头疼,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我换好衣服出来,才想起要问裴追住在哪个房间。走到客厅,才发现他坐在沙发上,以手撑额,像是睡着了。

  他头发偏长,落在颈边,手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一小片白如冰雪的肌肤,垂下的细密睫毛。

  我竟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呼吸,不想惊醒他。

  但就在同时,他醒了。他眯着眼睛看向我,初醒时神情间带了分迷离的柔和,对我轻轻招了招手,哑声道:“怎么又不吹干头发就出来?过来,我给你……”

  他什么?裴追没有说完,我们同时愣在那里,我看到他神色逐渐清醒,眉也越皱越紧,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还好沈无没用头痛做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