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路宁双手垂着，看着霍脩竹从主卧衣柜里拿出两套睡衣。
一套放在床上，一套拿在手里。
丝绸布料摸起来很滑，霍脩竹将门带上，没去看路宁的眼神。
“早点睡。”
路宁征愣在原地，眼神像是在雨天里迷路的那条流浪狗。
被主人领养回家，养了很久。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又被主人遗忘在角落里。
就算是主动讨好，不停冲人摇尾，主人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睡前白雅兰给他打来电话。
“崽崽，今天和小霍哥哥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
白雅兰又道：“你感冒才好，晚上盖好被子，知道么？”
满腔委屈几乎要涌出来，他握住手机：“知道了，妈妈晚安。”
说话时的鼻音有些重，白雅兰问：“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路宁将手机拿远，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可能是刚洗完澡，脖子有点凉。”
白雅兰让他赶紧休息，记得把感冒药吃了。
路宁将手抵在额前，突然没什么力气。
妈妈说什么他都乖乖的答应。
电话挂断，嘟嘟嘟响了几声。
床上的人怎么可能睡得着，他身子侧着，床品都是新的，味道不太好闻。
窗帘是浅灰色，还有一层白色纱帘。
路宁靠坐在床头，心里怪罪感冒药的药效怎么还没来。
时间走到十二点。
主卧的房门被轻轻掀开，路宁踩着拖鞋，像个入室干坏事的小偷。
门把手被轻轻压下，厚重的房门被路宁推开。
床上的人应该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缓。
霍脩竹的生活一直很规律，晚上十一点之前雷打不动上床睡觉。
路宁看着自己的脚丫。
原来睡不着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人家可没他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退出去，将门关上，没有刚刚的温柔，带着点力道。
往里一看，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更生气了。
天色快亮起来的时候，路宁才睡着。
闹铃一响，利索爬起来，拿着书包走了。
没给霍脩竹留下任何一句话。
这是他第一次，和霍脩竹冷战。
一冷就是半个月。
霍脩竹中途回过一次家，路宁板着张脸，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不能像小时候抱着人哄了，霍脩竹也有些手足无措。
买了一堆好吃的讨好。
路宁收了那堆吃的，倒是没再对他视而不见，却变得刻意疏远，也不再黏着他了。
霍脩竹学校家里来回跑，来来回回都得麻烦卫叔，让人家工作量大大增加。
两个人闹矛盾的事情连四个家长都知道了，何欣早就看不惯自己儿子那冷冰冰的样子，打电话过去说了霍脩竹几句。
“崽崽性格那么好，你都人把人给惹恼了，真是有本事。”
“下个月十四号就是他生日，你好好哄人，别再闹了，知道吗？”
霍脩竹还能怎么样，只能答应。
今年送给路宁的生日礼物他选得格外用心，把路宁感兴趣的都看了个遍。
单车、喜欢歌手的限量版亲签专辑、乐高......
*
操场上。
顾白伸长手臂拐了一下不专心的路宁，“你最近咋了，跟丢了魂似的。”
“没咋。”
“没咋你天天蔫了吧唧的，跟哥说说呗。”
路宁面无表情地弯腿，躬身，举起双手。
平时他是班上最认真的学生，今天却跟机器人一样慢半拍，明显心不在焉。
顾白把自己当知心哥哥，觉得自己弟弟的心情十分有必要调整，拉着人就去球场了。
球场里大多是身高体壮的体育生，像路宁这样看起来身形偏瘦，乖巧文静的男孩子很是罕见。
他和顾白一进去就被围起来。
“我弟，好看吧。”
顾白还挺得意，揽着路宁的肩膀。
校队的男生大多性子阳光，一看见可爱弟弟就伸手想要捏捏脸，搂搂肩什么的。
都被顾白一巴掌拍走。
“顾白，别这么小气啊，你弟弟就是大家的弟弟啊。”
“是啊，让哥哥摸一下，瞧这小脸嫩的。”
顾白直接上脚踢人，“滚犊子，我弟可金贵了，你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别来沾边。”
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大家就上场打球了。
路宁坐在看台上，手里抱着两个书包，背挺得笔直。
看球的时候也不怎么认真，时不时把手机按亮看看有没有某人发来的消息。
乐辰进球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路宁长得很好看，侧面轮廓线条完美，坐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阳光往他身上一斜，像是铺了一层银色的滤镜。
他是个Gay，身边的朋友都知道，见他眼神落在路宁身上，朋友们纷纷打趣。
“那个男生看起来挺眼熟的。”
一个穿着蓝色背心的男生走过来说：“他就是路宁，前段时间放学被一个女生堵在门口表白。”
路宁的长相是那种毫无攻击力的，一见到就令人想要去接近他，哪怕是和他说说话就好。
而且他性格温和，成绩又好，这样的男孩子最受欢迎了。
几人朝路宁走去，他毫无察觉，拿着手机看锁屏壁纸。
“同学，你好。”
路宁听见声音抬起头，一张看起来很友善的面庞对着他微笑。
“有什么事吗？”
“我叫乐辰，想跟你交个朋友。”
路宁摇头：“抱歉，我不太想交朋友。”
顾白说了，凡是想跟他交朋友的都目的不纯，不管男女，一律拒绝。
乐辰第一次搭讪就被拒绝，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说：“没关系，我坐这里可以吗？”
被他拒绝的人看起来脾气挺好的，也不生气，球场的凳子别人当然也可以坐了。
路宁说：“当然可以。”
乐辰很会聊天，聊天内容既不会很尴尬，也不会过多涉及隐私。
“你看起来好小，多大了？”
路宁说了自己的年龄，比乐辰想象中还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