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睡得迷迷糊糊地，早上起来被宁虚喂了几口白粥之后又回霍脩竹床上躺着了。
实在是困得很。
宁虚上午还有课，临走时候给他掖好了被角：“我先回去上课了，下了课就立马赶过来，你别再出去吹风了，知道吗？”
路宁从被子里露出一对眼睛，点了两下头：“你回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宁虚拍了他一下：“就知道吃，天天吃那么多，身体还这么差。”
路宁噘着嘴，动了两下，示意宁虚赶紧走。
刘奕珉早早就叫了司机在楼下等他，宁虚关门的时候不放心地看了两眼。
果真是比他小一个月，真不让人省心。
这几天京城大降温，又冷又干，宁虚放学路过商场的时候进去给路宁买了几瓶护肤品。
两个人从小就一起，皮肤也都嫩，特别是路宁，出去吹一天，回来就会干得起皮，虽说男孩子糙一些也没什么。
小时候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宁虚自小对他有些愧疚，事无巨细地想对他好。
提着新买的护肤品和午饭，进门换上拖鞋，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就进房间去看路宁。
他在门口叫了几声，路宁都没有答应。
他推门进去，床上的路宁缩成一团。
一张脸煞白，在深蓝色的被子下皱着，宁虚暗道不好。
连忙上前把被子掀开，露出路宁的整张脸。
脸上和脖子都是红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额前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浸湿。
宁虚掀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掀开路宁的。
额头贴着额头。
好烫。
宁虚到卫生间拿了毛巾打湿，给路宁擦脸。
“宁宁，快醒醒。”
几声咳嗽从路宁的胸腔里挤压出来，他真的太难受了。
浑身都很痛。
力气都被抽空，他靠在宁虚的胸口，难受地抓着宁虚的手，身上一冷一热，像是被扔进炼丹炉，随后又被抛进冰窟。
宁虚心疼坏了，路宁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床头上放着的水也没喝。
“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退烧了，怎么又烧起来了。”
他回房间拿了路宁的衣服，想要带他去医院。
霍脩竹过来的时候，看见客厅茶几上放着几个饭盒和一个礼品袋。
还有一个扔在沙发上的书包。
霍脩竹站在玄关，眼神定定看着书包上挂着的奶黄色海星迟迟没有动作。
倏地，他快步走过去，将那挂饰拿起来。
他的手指在发抖，书包很轻，连着挂饰一起被提起来。
仔仔细细将海星看了个遍，他肯定。
这是、这是他送给给宁宁的。
怎么会在这里。
*
那是两人唯一一次一起出星星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们第一次看见大海，在沙滩上疯跑，老师们也不担心他们跑丢。
这些孩子们都是没人要的小孩，丢了的话还能给孤儿俭省点资源。
这是宁宁印象中第一次出孤儿院，他害怕又兴奋。
紧紧牵着霍脩竹的手，比以往牵得都要用力。
小霍哥哥的手很干燥，很柔软，很大。
能把自己小小的手掌都包进去。
“小霍哥哥，这是不是大海？”
霍脩竹看着眼前的人工沙滩，想起路宁看的那个画册，画册上的大海就是这样的，湛蓝色的海水，金黄色的沙滩，阳光洒在海面上的时候波光粼粼的，路宁抱着那本画册看了好几天。
“嗯，这就是大海，和画册上的一模一样，对吗？”
“对！”
宁宁很开心，自己居然真的见到了大海。
孩子们拿着老师们发的小铲子和小桶在玩沙子，霍脩竹手里也提着一个桶，里面装着一个塑料铲子。
桶和铲子的质量很差，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它们弄坏。
两只海鸥飞到宁宁头顶，他张大嘴巴仰着脸看，对着天空说话：“小霍哥哥，是大鸟！”
“是海鸥。”
“海鸥？”
宁宁知道了它们的名字，学着霍脩竹的话跳起来又说一遍：“是海鸥。”
下一秒，宁宁和海鸥一起飞走了。
他跑起来的时候，宽松的衣摆随风摆动，大大的裤腿被吹得显出了宁宁瘦弱的四肢。
宁宁在风中回头，脚下的沙子被他带起来，将他的小腿弄脏。
他并不在意，笑得没心没肺地：“小霍哥哥，咱们追海鸥！”
霍脩竹让他慢点跑，别摔了。
宁宁不管，第一次像个五岁的孩子一样撒疯了玩儿，边跑边叫着自己刚刚认识的新朋友的名字。
“海鸥，海鸥， 你等等我。”
没跑五分钟，宁宁就跑不动了，注意力又被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
他朝海里跑去，速度很快。
霍脩竹看着他突然调转方向，再看看那波涛汹涌的海浪。
心头猛地一惊，放开嗓子喊他：“宁宁，快回来。”
宁宁没跑多远就蹲下来，捡起了自己刚刚发现的布灵布灵的东西，拿起来朝急忙跑过来的霍脩竹说道：“小霍哥哥，我捡到钻石啦！”
霍脩竹看着他手里的贝壳，眼神移到他脸上。
宁宁在孤儿院的时候几乎都是乖乖的，除了他以外不喜欢和别人亲近，也不怎么爱说话。
此时此刻，湛蓝色的大海在他身后，他光着脚丫踩在沙子上，笑得一口白牙，真像个有爹有妈无忧无虑的小孩。
宁宁，它不是钻石，此刻的你才是。
他把蹲下去把宁宁卡在脚丫里的沙子清理出来，宁宁身体敏感，特别怕痒，拿着贝壳抱着他的脖子，一边缩着脚丫一边在霍脩竹耳边笑着说：“哈哈。小霍哥哥，好，好痒啊。”
霍脩竹将沙子清理干净，拉着他坐下，下巴朝他手里的“钻石”一指：“这叫贝壳 ，不是钻石。”
宁宁今天认识了好多新朋友，有贝壳，有海鸥。
他把贝壳上的沙子清洗干净，捧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
“小霍哥哥，这个贝壳是我捡到的最好的东西，我把他送给你。”
小孩儿将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霍脩竹心化成了水，热热地。
他双手从宁宁手里接过这个宝贝，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那天是霍脩竹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他和宁宁在回去的路上，在一个沙坑里看见了一个被人遗弃的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