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被泼了墨的白月光>第71章 (完结)

  正午炽热的日光透过宽大洁净的玻璃窗照进来,散做丝丝缕缕的暖阳,笼罩着整个房间。

  许清荎心绪起起伏伏,有些失神地坐在病床边缘,好半天没再说出话来。

  陆野把握着节奏,怕往事的冲击对许清荎情绪造成太大的波动,他转移了话题。

  他从柜子里取出木雕和素描本,刚要翻开,许清荎伸手压了上去。

  “干嘛?”他挑了挑眉,“想耍赖不承认?”

  “承认什么?”许清荎装傻。

  陆野动作顺着他,松开了手。

  嘴上不放过,“承认对我一见钟情。”

  “你胡说什么?”许清荎白他一眼,“你一把把我胳膊拽脱臼了,我得是有多花痴才能钟什么情?”

  “还装?”陆野挂他鼻尖,“运动会明明在那之前。”

  “什么运动会?”许清荎打定主意拒不认账。

  陆野目光往素描本上瞟,许清荎拿起来,藏到身后,倒打一耙,“你偷看我隐私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陆野瞄到他烧红的耳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

  许清荎又霸道地把木雕小猪也抓了过去,“这个也还给我。”

  陆野无奈,“祖宗,给你,都给你,别动你的手了行吗,真成猪蹄了。”

  说话的工夫,护士又来敲门,各科医生凑齐了来会诊。许清荎的昏迷是精神高度刺激和肌体极度疲惫造成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当时在县医院简单处理了手部伤口,陆野便直接做主做直升机转移回来。以至于,陆骁落地扑了个空,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现在再全方面检查一遍,也是为了安心而已。结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出院,只是手上的伤口需要往返换药。

  陆野征求许清荎的意见,还有两个消炎的吊瓶没有打完,今晚和明早再换两遍药,就可以不用再频繁折腾,干脆在医院多住一晚。

  “正好,”陆野若无其事地试探,“我好久没回去住了,今天让晓宇带家政去仔细收拾收拾。”

  许清荎没说话。

  陆野再接再厉,“先不搬,两边住着也行,反正等你的手恢复好了才能上班……”

  “明天回去收拾东西,”许清荎得是有多硬的心肠,才能继续无动于衷,“不过我手不方便,只能动嘴。”

  陆野怔了一瞬,转过头去,掩下心尖猝不及防的悸动,“嗯,不用你动手。”

  两人中午吃了医院配餐,许清荎手不方便,陆野一口一口地喂。吃完了,用湿巾仔细帮对方把嘴角擦干净。

  “叫人。”他扔了湿巾,拍拍手道。

  许清荎斜睨他,“叫什么?”

  “我这么伺候你,”陆野挑眉,“喊个哥哥不过分吧。”

  许清荎给了他一记眼刀,缓慢地吐出三个字,“美的你。”

  所有的旖旎气氛一扫而空,他们两个还真就不适合腻腻歪歪。

  “行了,别逗我了,”许清荎澄亮的目光从陆野身上滑到桌面上的摄像机,他说,“我准备好了。”

  陆野深呼吸,“好。”

  他再次拿过摄像机,却没有打开。他说,“我顺着线索查下去,耽误了一些时间。”轻飘飘的一句,略过了几多艰辛波折。二十多年前的事,又基本上没有多少线索,哪是说查就查得到的。陆野从国外雇了专业的私人事务调查公司,又走了周毅的关系,从许家村周边开始逐渐扩大范围,本省和临省几乎所有的县级市级派出所他都一一去过。执念成魔,灰头土脸。

  或许是得益于钞能力,也可能皇天真的不负苦心人,当他在一条又一条地翻看前后三年之内的失踪人口报警信息的时候,当许清荎父母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他几乎喜极而泣。

  陆野轻声告诉他,“你父亲是省级勘探研究院的专家,母亲是地质大学的副教授。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杰出学者,结婚比较晚,生下你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十岁。”

  “……是吗?”许清荎觉得有些魔幻。

  “你父亲高大帅气,不过妈妈更漂亮,你长得很像她。”陆野直白地形容,在看到照片的瞬间,他便确认了,他找到了。的老来子,原本该是多么幸福顺遂的人生。

  “你走失的那一年准确来说是四岁半,不到五岁,当时被人贩子捡到带离了当地,才没有被及时找到。可能你长得比一般孩子高一点,所以许家夫妇收养你的时候,把年龄写成了六岁。他们不符合收养条件,一直没有上户口,客观上也导致了寻找困难。”

  陆野停顿了一下,“按实际年龄,你可能真的比我小。”

  他在试图宽慰许清荎紧绷的神经,但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连他自己也感到压抑。

  “他们都不在了吧?”许清荎问。

  陆野攥紧了拳心,“你父亲八年前去世,母亲是前年走的。”唯一的儿子丢失之后,母亲辞去了大学教师的工作,随父亲的勘探队走南闯北,走到哪找到哪。艰苦的环境和压抑的心情摧磨着本就不再年轻的躯体,积劳成疾,心病叠加。

  在寻到这样残酷的结果时,陆野曾动过隐瞒的念头,也无数次被后悔愧疚折磨得彻夜难眠,他为什么要赌气,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他们一直在找你,直到生命的最后,没有放弃过。”

  许清荎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悲哀,但也没有那么地无法接受,他原本没有什么奢望,不能因为意料之外的获得,而去贪念更多。

  遗憾总是刻骨铭心,但他早已习惯。

  许清荎把手放在陆野的手背上,五指嵌了进去,既然分不开扯不断,那他不能一直做只知索取的那一方。

  “你去甘肃,是去找人?”许清荎继续问。

  “嗯,”陆野调整情绪,“我是去找你父亲的同事,徐阿姨。出事那一年,他们在进行一个稀有金属矿产的勘探工作,住在临近的一个渔村里。时值暑假,你母亲带你去探亲。正赶上台风过境,大家都参与到抢险中。徐阿姨是队里的随队医生,也带着上初中放假的孩子,你父母把睡着的你送到她那一起看着。后来,半夜村里有个妇女早产,徐阿姨赶去帮忙,让他儿子照顾你。小孩子贪睡,熬不了夜,等大人们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丢了。”

  许清荎点了点头,“之前想不起来,你这么一提,我好像有点印象。我小时候怕打雷下雨,可能是夜里惊醒了,就自己走出去找人。”

  “这些年,徐阿姨一直特别内疚。虽然后来工作分开了,她也一直在帮着找你。她手里留了很多你和家里人的照片、录像,我这次去都翻拍了回来。她本来是让我把原件带回来的,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再决定……”陆野将两人交握的手掌翻过来,另一只手也覆盖上去,他问,“你愿意去见一见她吗?”

  许清荎思索了许久,点了点头。

  陆野起身,把许清荎的头按在怀里,“我陪你。”

  待养好了伤,约好时间地点飞过去,真正见到那一刻,许清荎比想象中的要冷静一些。也许是面对更加激动难过的老人,他实在没有办法责怪或是埋怨。一顿饭吃的断断续续,徐阿姨拿出了许多照片,都是那个暑假她帮两个孩子拍摄的,也有四岁多的许清荎与父母的合影。虽然,之前许清荎见过了他们的照片。但再次看到,有熟悉他们的人为他描述父亲是如何严肃而不失宽容,母亲怎样温柔俏皮,他们又是那样疼爱小时候堪称顽劣的他……许清荎在桌下紧紧攥着陆野的手,恍如从多年的梦魇中苏醒,一步步踏入现实。

  临分别之前,徐阿姨郑重地交给许清荎一副保存完好的手绘地图。那是这二十多年间,父母走过的寻子之路。是他母亲亲手描绘下来的,几乎绕过了大半个中国。

  许清荎一直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绷至极致,陆野顾不上旁人的目光,将他揽进怀里。

  离开的飞机上,许清荎收到了徐阿姨的一条信息,“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除了你的健康平安,他们别无所求。”

  生活回到正轨,很多事情改变了,也有很多依然如故。

  许清荎搬到陆野的大平层公寓里,原本陆野跟他商量着要不要再买一套小一点的,好打扫。但这里距离JK很近,虽然陆野去了集团总部上班,但许清荎一个月有十多天到JK拍摄,还是很方便。后来,陆野庆幸没有盲目更换。再大的房子也禁不住许清荎折腾。客户送他的样品再也不用挂去咸鱼变现,转而全部摆放回家里。他还为了省钱,逼着陆野重操旧业,照着图片雕刻他想买但舍不得的木制摆件。更不要提超市家居用品区域那些打折的物件,一件八折,两件七折,三件五折,那必然是三件合适。

  于是,三百多平空空荡荡的样板间,不出几个月,物满为患。

  他们俩都不是偷懒的性格,工作上也并不懈怠,尤其折腾了大半年,欠下的债,着实得连轴转还一阵子。但无论多忙,每个月底的出行雷打不动,陆野承诺,陪许清荎走过地图上每一个角落。

  这其中,赶上一次小长假,在去过地图上标注的一处山谷之后,难得时间充裕,他们决定去附近的景点溜达溜达。年少时的坎坷窘迫,导致他们都没有看过太多的风景。

  面对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山与脚下奔涌的河水,陆野突然福至心灵。他没有什么准备,匆忙地从旁边的草丛里摘下一根长一点的野草,编成指环。他单膝跪下,“许清荎,你愿意……”他磕巴了一下,在许清荎玩味的目光中,无奈道:“娶我也行。”

  许清荎抬头望了望天边,又低首凝视眼前人,他憋不住笑了半天,“好,我娶。”

  陆野将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一吻。

  叔叔,阿姨,你们如果能看到的话,希望你们放心。余生,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