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被泼了墨的白月光>第19章

  许清荎点了一杯苹果汁,小口小口地啜着。

  陆野随他点了杯橙汁,放在那没动。

  晚餐吃得有点儿急,又喝了酒,换了相对安静的环境,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惬意得有些懒散。终于舒服了,两个人默契地休憩一小会儿。

  “岚岚大小姐,你说你何必呢?”旁边隔间传来了虽然压低了一点,但足够听清的女孩嗓音,“多少人追着你屁股后头跑,非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干嘛?”

  陆野和许清荎没什么反应,两个人都不是太敏感的人。他们没有听别人墙角的爱好,奈何第一次来这里,并不了解学生扎堆的咖啡是这种环境,总不能将耳朵关上。前后左右都有人在说话,只是隔壁的声音最清晰。

  “你小点儿声。”另一个女声娇声嗔道。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怕什么,我又没提你男神的名号。”第一个女生讨好地辩解。

  “提了能怎么。”另一个硬邦邦的男声道。

  “你试试?”大小姐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不提就得了,”女声哄道,“不是我说,学长就是眼光有问题。你瞧瞧他身边的人,之前那个穷鬼书呆子不说,最近这个,你知道吗,”女孩刻意捂了一半的嘴巴,仍旧清晰可闻,“看着人模狗样的,听说是个暴发户家的私生子,农村来的 ,他们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土帅’。”

  许清荎霍然起身,他听到“穷鬼书呆子”那几个字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这两个女生是谁了。真是想不到,当初欺负陈果的时候是几个男生出面,许清荎去找高岚理论,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子,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居然真信了是朋友会错了意,她完全不知情,还安慰了几句。

  陆野抓住许清荎手腕,朝他沉默着摇了摇头。这两句不痛不痒的算什么,现在冲出去指责,既尴尬,又显得小题大做。许清荎平时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现在周围很多六中学生,闹起来,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许清荎向外拽,没拽出来。

  一个拉扯的工夫,对面又说了几句。

  高岚极其不屑,“都哪来的土包子,把学长的审美带偏了。”

  “哪来的?”女生嘲笑,“你告诉岚岚,那土包子哪来的?”

  男生嘿嘿笑了两下,“听他们班同学说,东北农村的,一着急说话还带口音呢。对了,据说转学来第一天自我介绍过后,下课同学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那二货一本正经的解释,他妈妈最喜欢的歌名叫做‘在希望的田野上’。我去,没给他们班同学笑死。”

  两个女生笑趴在桌子上,“哈哈哈哈哈,还能再土一点吗?”

  “这幸好是男生,要是学长身边领这么土一女的,你不得更气?”

  “才不会呢,我家学长不近女色。”

  男生挑衅,“不近女色?是唐僧还是同性恋啊?”

  “滚,你找死啊。”

  “诶诶,我错了,祖宗,我错了不行吗,快快快,松手,耳朵被你扯掉了。”

  闹剧听到这里,许清荎反而不能出去了。

  他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陆野抓住他的手。陆野有一点儿走神,他想起了报道那天,的确是他太过于天真了。坐他前边的男生和女生一起回头,女生很有礼貌地问他,“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陆野。”他客气地重复,“田野的野。”

  男生跟着开玩笑,“哦,这名字挺有意思的,有种狂放不羁的感觉。”

  “是吗?”陆野也笑了笑,彼时他觉得新同学比他想象中友好,“我妈妈最喜欢的歌名字叫‘在希望的田野上’。”他认真地解释名字地由来,更具体一点来说,妈妈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在县里的医院住了好几个月,他被提前抱回来,养在邻居大婶家里,报户口的时候大婶一拍大腿,就想起了他妈妈喜欢的这首歌。

  他当然没有傻到说这么具体,后来前边两个同学又问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要不是周毅看不下去拦着他,再被人逗弄一会儿,他或许会忍不住真诚地唱两句来告诉人家,到底是哪首歌。彼时,他的确预估不到都市校园里的人心险恶,也意识不到这些只听英文歌的天之骄子觉得自己多么高人一等。

  第二天这个段子就在班级里不胫而走,陆野非常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也许是高中的生活太过于压抑,第二天班会的时候,开场曲子不知道被谁换成了陆野所提到的那首民歌,网络改编版本的高音一出来,吓大家一跳,随即是哄堂大笑和窃窃私语。文艺委员茫然起身,“谁啊恶作剧,多大的人了?”

  “我们欢迎新同学。”有人喊道。

  “哈哈哈,新同学爱好挺朴实啊。”也有人跟着起哄。

  陆野面无表情,这是他最初对这些人能无聊到什么程度有了直观认识,之后,他不再回答那些刻意挖坑的问题。但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最深处,火上浇油。以至于,面对隔三差五的讽刺挖苦,怨愤堆积到一定程度,蓦地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地动了手。

  许清荎见陆野没有反应,又晃了晃手腕,陆野才松开手。

  “对不起。”许清荎用口型说。一旦两个人开始对话,便不太能分心关注周围的声音,许清荎有点儿后悔,为什么刚才一坐下没有第一时间找个话题闲聊。

  陆野声音不大,但也没故意遮掩,他平淡地问,“你习惯替别人道歉?”

  这时,隔壁又来了几个人,一顿商量去哪宵夜,和之前三个人一起离开了。

  许清荎恢复正常音量,“是因为我的原因。”之前连累陈果被威胁,现在又牵涉陆野被嘲讽。他简直烦透了,谁稀罕什么大小姐喜不喜欢。高岚姑姑是市教育局的领导,依附她家的亲戚刚刚调任六中副校长,陈果就是顾忌这些才瞒了又瞒。他真是又好骗又没用,他不知道自己的轻信有没有顺势逃避的因素在里边。

  “那也不是你的错。”陆野吐字清晰的一句打断了他的自我反省,许清荎愣怔片刻,彼时陆野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意识到这句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回去吧?”陆野问。

  “……好。”

  陆野叫了车,把许清荎先送回家。一路上两人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太扫兴了。他们两个都不是会用语言来宣泄负面情绪的人,陆野想安慰许清荎两句,他早就对这些议论不在意了,话到口边又绕了回去,这么点儿破事儿一个大老爷们反复提起,反而显得矫情又在意。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许清荎没让陆野送,他又不是女孩子。两人在车里车外挥了挥手,结束了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夜晚。

  月凉如水,被林荫路上繁密的树木枝叶切割开来,一寸一寸落在许清荎清润精致的眉眼上。他习惯性地锁着眉心,心里久违地乱糟糟,理不清楚具体缘由,或者说他并不敢去梳理得太明晰,只凭着下意识感觉到一半苍凉一半悸动。

  兜里的手机一个劲地跳,是篮球群里几个人在商量提前订火车票的事。

  廖伟故意@他了两下,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仿佛晚上的那点龃龉没发生似的。

  许清荎向上滑动屏幕,大体扫了几眼,回复:“我时间可以,定吧。”这一场已经答应下来,转头再变卦不太讲究,徒增别扭。他就再打这最后一场,就以时间紧张为理由退出球队,大家好聚好散。有点儿舍不得,就算是为了利益聚到一起,少年人在挥汗如雨中建立的情谊,也算弥足珍贵。

  许清荎有时候真是无奈又无力,不知道这张脸到底给自己带来的是便利更多还是麻烦更多。

  接下来两周是高一和高二的月考,节奏很快,陆野在学校里没机会见到许清荎,周末之前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比赛需不需要他轮替,别逞强。许清荎回复他,胳膊已经完全好了,再不动一动就真的要发霉了。

  “小朋友好好学习,给我发你的月考成绩。”许清荎认真要求。

  “努力向前辈看齐。”陆野文字发的挺正经,下边配合的是之前存下的,高三狗的图片。

  顺手把牛吹出去了,他心里有点儿打鼓。虽然他应了这么长时间,成绩已经很稳定,上一次月考年级第三十五名,连他那个一脸阶级斗争的父亲听说之后都破天荒地没说废话,直接转账十万块钱给他。但这是自己跟自己比,跟同年级的同学比,对照许清荎常年720分以上的成绩,还有不小的差距。

  自己吹的牛自己圆,陆野月考前几天几乎废寝忘食,两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早上升旗的时候,看到几个因为抽烟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垂头丧气登上前台做检查的倒霉蛋,他没觉得有哪一个的声音似曾相识。

  月考当天,高二那边走廊一阵骚动,又很快平静下来。陆野不好奇,也没兴趣打听。还是最后一科考完回到教室之后,周毅第一时间跟他八卦:“听说了吗,高二三班月考好几个人作弊,正好撞上市里检查组。里边有咱们副校长的宝贝外甥女,就那个叫高岚,都说她是校花的那个。”

  陆野质疑:“也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呢,”周毅神秘兮兮,“据说是负责礼宾接待的高三学生领错了路,恰巧从月考教室旁边走过去。刚才有个高二的哥们跟我说,他们几个是惯犯,有人撑腰,特嚣张,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居然,果然如此,陆野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