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爱意阑珊>第5章 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完这句话,陆弛就有些后悔了。他明知道周晏礼与家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彻底破裂,恐怕再难修复。

  看着周晏礼身上瞬时笼罩上来的低气压,陆弛突然有些茫然。

  他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他这样做,是故意要看周晏礼失控么?

  出乎意料的是,周晏礼的反应很平静。周晏礼没有生气,也没有陷入沉默,他捋了捋陆弛的发丝,看了自己的爱人一会儿,以一种极为淡然的语气说:“我是他们的污点,而非他们想要的儿子。就没必要过去给他们添堵。”

  陆弛嘴唇翕动,他垂了垂眼眸,忍不住说:“你不是任何人的污点。晏礼,你知道么?你比任何人都好。”陆弛眼神真诚,不带丝毫的作伪。

  周晏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认真端详着陆弛,沉声说:“你明知道的,我根本不好。”

  陆弛没与他对视。是不敢,更是不忍。他思忖了片刻说;“你的好早就足以让人忘记你的缺憾。”

  周晏礼笑笑,他吻了吻陆弛的额头,语气中不无悲哀地说:“那是对外人而言的。对你来说,比起我取得的成就,我的病更为重要,不是么?”

  “谁都会忘了我的不好,可是你不会。你不能。”周晏礼的语气很沉静。他在陈述一个早在十几年前彼此就了然于心的真理。

  陆弛无言反驳。别人只关注周晏礼身上的光环与浮名,可身为爱人,陆弛将永远注视着周晏礼周遭的阴影。关注他的痛苦,理解他的痛苦,痛苦他的痛苦。

  陆弛做了个深呼吸,他艰难地说:“我的确不是那么在乎你的身份与成就。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周晏礼“嗯”了一声,“我知道”,他拍拍陆弛的后背,似在安慰,“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是否能够取得这些成就,所以我的好对你来说更加毫无价值。不是么?”

  琴岛的夏夜微凉,卧室中留了条窗缝,屋外的海风裹挟着潮湿腥甜的气息卷入屋内。一种尖锐的凉意从陆弛心底攀升。

  他沉默良久说:“我们之间,为什么要谈价值。我不需要你对我有什么价值。晏礼,如果可以、如果有得选,我只希望你过得轻松快活一点。”

  周晏礼的嘴唇抿成一道线。

  他们自少年时代相遇相知,在还不懂得如何去爱的年纪就因彼此坠入爱河。他们无疑是对方心中最珍视的人。

  只是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玄妙幽微,再炽热的激情也会褪色,很多时候,越是用力就越是事与愿违。

  须臾过后,周晏礼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他很想告诉陆弛,他愿意为陆弛做一切,只是陆弛想要的这一点,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从来都做不成快乐的人。而更悲哀的是,他发现陆弛早已不再快乐。或许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已变作了陆弛的囚笼。

  他没有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反而说:“好。”

  这一年来,他们的交流总是如此,浅尝辄止、点到为止,太多的不敢触碰,太多的不堪触及。

  他们都是感情中的胆小鬼。

  周晏礼喜欢陆弛的家。这里有爱着他的长辈,也有他挚爱的人们,这里装着陆弛不羁的灵魂,也承载着周晏礼对生活最深处的向往。

  所以哪怕他们之间有了龃龉,周晏礼仍是求得了一夜安眠。

  睡梦中,周晏礼飘荡在湛蓝色的海洋中,海浪温柔将他包裹,摇摇晃晃,一直将他带向下一个黎明。

  这一夜周晏礼睡得格外香,等到他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枕侧之人已经不见,连被子都凉了。

  他怔了几秒钟,连忙换了衣服起身,走出卧室才发现陆弛正与李兰、陆长丰一起在客厅里包饺子。

  周晏礼脸色一红,尴尬和无措霎时蔓延至他的全身。

  陆弛见他起来了,放下手中的面皮,笑着说:“看你睡得好,没舍得叫你起来。”

  闻言,周晏礼脸色更红了。他下意识地瞟了李兰一眼,却见李兰神色如常,根本没把两个儿子之间的恩爱当回事儿。只见李兰努了努下巴,朝周晏礼说:“晏礼,给你留了早饭,自己放微波炉里叮一下。”

  周晏礼大脑一时间有些宕机。他睡眠向来很浅,又常年失眠,每天能睡上四五个小时已是不易。他着实没想到竟一觉睡到了九点多钟,就连陆弛起床、吃饭、包饺子都没能吵醒他。

  陆弛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他站起身来,走到周晏礼面前,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说着,他用干净的手背虚虚地推了周晏礼一下,

  周晏礼脸上的红云已经烧到了耳朵。他连忙摇了一下头,想朝李兰与陆长丰夫妇说声抱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弛自然知道他此时什么想法,还未等他开口就截断了他的发言,“怎么还在这里傻待着?”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眼中却含着笑意,“非等着我伺候你啊?”

  周晏礼自然没有这个想法,连声说着“好的”、“好的”。

  见周晏礼端着早餐进了厨房,李兰和陆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笑作一团。李兰指了指厨房中周晏礼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小弛,晏礼怎么还那么害羞?我看他吓都要吓死了。”

  陆弛也笑,手中包饺子的动作顿了一顿,眼神紧紧贴在了周晏礼身后,他“啧”了一声,说:“他就这性格,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你们还不知道么?”

  李兰与陆长丰夫妇也算是看着周晏礼长大的,自然知道他打小就拘谨害羞。后来,陆弛与周晏礼的关系越来越好,李兰、陆长丰夫妇与周晏礼的接触也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自然觉察出了周晏礼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当初,他们曾在私底下问起过周晏礼的情况。诸如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紧张?又如他为什么经常发呆不说话?又或是他为什么洗澡要花那么长的时间。

  在那个年代,社会普遍对精神、心理类疾病知之甚少,而周晏礼在外又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言。所以老师、同学、甚至是周晏礼的父母,都只是粗暴地将他定义为奇葩、怪胎。

  人人骂他有病,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不知道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自从陆弛与周晏礼做了同桌以后,就成了与周晏礼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他对周晏礼的情况最为了解,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陆弛远比周晏礼的父母还要了解周晏礼。

  所以陆弛非常清楚,周晏礼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性格问题或是习惯问题。他笃定周晏礼一定有某种心理疾病。

  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周晏礼,比如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或是看心理医生,然而周晏礼却对这个话题很排斥。每当陆弛提起,周晏礼总会陷入长久地沉默,一连几个小时眼神空洞,就好像魂都丢了。

  简直要把陆弛吓坏了。

  所以当初,在听到父母的这些问题后,年幼的陆弛思索了片刻,隐晦地说:“他是有点特别。”下一秒,陆弛就补了一句:“不过影响不大,我们相处得很好。”

  听到陆弛这般说,李兰与陆长丰看了对方一眼,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后来,周晏礼成了他俩的另一个儿子,他们对周晏礼的了解不断加深,而周晏礼也终于愿意将自己血淋淋的一切展露在李兰与陆长丰面前。

  李兰与陆长丰这才明白,周晏礼这些年究竟经历了多少,而他们唯一的儿子又为了这份感情做了多少。

  时光回转,眨眼已是多年。李兰与陆长丰早已接纳了陆弛的选择,也接纳了周晏礼。既然他们选择将周晏礼当做另一个孩子,就自然要包容周晏礼的一切。

  他的好与不好,他的成功与失败。

  李兰与陆长丰夫妇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来对待周晏礼的,所以他们自然不会介意周晏礼表现出的“奇怪”的一面。亲人间的调笑,不过是亲近与爱意的表达。

  李兰“哈哈”笑了几声,她看看陆弛,又看看厨房中的周晏礼,点评了一句:“不过晏礼这样啊,也蛮可爱的。晏礼那么老实,小弛啊,你可不能欺负他。”

  周晏礼热好了早餐,从厨房走出来,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的同时偷偷看了陆弛几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在讲些什么啊。

  陆弛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一下就读懂了周晏礼的幽怨,他眨眨眼睛,在父母与爱人面前,难得展现了一点未褪去的顽皮,“刚刚我们在讲你坏话。”他故意打趣道。

  李兰睁大了眼睛,她看看陆弛,又看看周晏礼,连声说:“诶诶诶,小弛,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几时说晏礼的坏话了?”

  她没顾上手上有面粉,拉了拉周晏礼的手,说道:“晏礼,你可不要信小弛的。妈刚刚还嘱咐过他,让他平时别欺负你。”

  陆弛“哈哈”大笑了两声,他点点头,又端详着周晏礼说:“对,妈说得没错。她没有讲你坏话,是我在讲你坏话。”

  周晏礼哪里会不知道陆弛是在与自己开玩笑?见陆弛笑得开心,他不自觉也露出浅浅一片笑意,脸还是红得厉害,只是眼神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李兰的手上沾了面粉,可她的触碰却没有让周晏礼感到丝毫的紧张与不适,正如同无论陆弛什么时候触碰他,他都不会有什么不愉快。在这点上,周晏礼错乱的精神很懂得内外有别的道理,可谓极其双标了。

  周晏礼清了清嗓子,他看了陆弛一阵,问道:“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陆弛笑得眉眼弯弯,他说:“说你怪呗。”

  “又不是新媳妇了,怎么还那么害羞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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