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摘星现在很生气, 她也的确该生气。
这简直就是一场不知从何处起头的滑稽戏,还从头到尾都把她这个主角给高高架起,让她直接成为荒诞的代名词。
不过这不是当前的重点。
当前的重点是孟随云没有再说话了。
楚摘星脑中记得明明白白,自从师姐说了那句令她战战兢兢的话之后, 师姐就没有再发出哪怕半个音节, 沉默到令她不寒而栗。
有鉴于此, 一直眼观鼻, 鼻观心的韩良和开始主动计算自己上场的概率。
服丧、致哀、守灵、摔盆、拄杖、入土, 没一样是轻省的活计。
这万一孟师伯来个沉默中的爆发,让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唉, 她这么“孝顺”也怪师傅, 要不是师傅您和孟师伯之间的事谁也掺和不了, 她至于干站在这想些有的没的么。
师傅您在那敲什么桌子, 审什么人啊?孟师伯都这样了, 您不是先该哄哄吗?
您往日里撒娇耍赖的本事呢?都伏低做小了那么多次, 不对,是师傅您对上孟师伯腰板子就没硬起来过, 那也不差这一回吧。
赶紧地把话说开和好啊, 不然现在我夹在其中可能受夹板气是小, 北武会出现问题是大啊。
能不能积极点!
是的,没错, 就是北武会。
得益于北武会日臻完善的情报系统,外人、甚至绝大部分核心下属, 最多都只能获知本会的实际操纵者是楚摘星,祝余的确拥有实权, 但也的确是被推到台前掩人耳目的。
只有韩良和这个少主君和部分管事的“股东”们知晓师傅的影子里还藏了一个孟师伯。
足以代表师傅本人,能够行使师傅在会中一切权力的特制印鉴,在孟师伯身上。
韩良和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证明,那套特意为师傅打造,象征着权力的印鉴,从出炉之日算起,师傅到现在也就用了一回。
还得是需要把鉴章图样,统一下发给各下属机构详加记诵,以备鉴别认知的第一次。
打那以后韩良和就从没见过师傅沾手过那枚印,像是刚盖完就迫不及待丢给了孟师伯。
虽然这有当时的师傅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原因在内,那时候的师傅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断断续续加起来要睡上七八个时辰。
用师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让她这个睡神掌着这枚印就是浪费,除了误事啥也干不了。
但即便师傅如今已经大好了,韩良和私心里也时常“大逆不道”地认为,师傅就该把印鉴交给孟师伯。
师傅于剑道上天资绝纵,几乎可以称得上无人能够比肩,但对于其它事嘛,也就是那样了。
师傅向来是把她是由孟师伯带大,诸多本事皆由孟师伯亲授这句话挂在嘴边的。
然而以韩良和如今自身并不高明的眼光去看,作为被教授者的师傅不少事都只是得其形,而未能得其神。
师傅能识得天下灵材、灵药十之七八,还能把药性解释个八|九不离十,这是孟师伯教的不假。
但师傅炼丹的最好成绩呢,是在孟师伯炼丹的时候帮忙看着炉火,还时常被自封为九天十地·主人的第一控火参童沈宿嫌弃毛手毛脚,直恨不得把师傅从丹房中打出去。
孟师伯对于各种关系和变化极为敏感,拥有着同样负责掌握全局的祝余师叔深羡,却怎么也学不来的灵动手段和人心掌握。
好似无论多复杂的事和关系,孟师伯也只需轻巧拨弄几下,做出些微改变,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而师傅的水平据祝余师叔一次在酒后不经意的吐露,一城一地,就是极限。
如果再多,就必然要找他,或者那位早逝的陈师叔帮忙出主意。
也就对时局大势的把握师傅学得还不错,还能教教她。
过去孟师伯办事的桌案旁总会摆着一张躺椅,而师傅就正正好长在那张特别制作的躺椅上,准备随时睡过去。
所以韩良和比其它人还要了解多一点:孟师伯不仅在代替师傅处理诸般事务,与大千世界的信函沟通也是络绎不绝,大概率是在代小龙君远程指挥操作龙族事宜。
而就是这样的孟师伯,还能不停炼丹,并稳步提高自身水平。
在最近这两年也开始初步上手学习、处理各种杂事的韩良和眼中,这样的孟师伯不亚于神祇降世,和自家师傅的仗剑诛群魔,人过血浸地难分伯仲。
现如今北武会的架构和负责人已经初步形成,祝余师叔逐渐从以往那种既负责赚钱,又负责花钱的职能中淡出,一门心思扎入赚钱这种令他身心都感觉满足畅快的事业中去。
至于花钱这种费力不讨好事么,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孟师伯头上。
这次要是闹得孟师伯撂了挑子,短时间应该没啥问题,但要是长此以往,会中必会出大问题,最次也是伤筋动骨。
韩良和的确不愧是北武会整个领导核心共同教出来的孩子,她看问题的方向很准,思路清晰,甚至连推导出的结果也似模似样。
只是她错估了最关键的一点,而这一点就是楚摘星正在全力解决,让不知所以的她陷入焦虑的元凶罪魁。
那就是她低估了自家师傅和师伯之间的信息交换和信赖程度。
楚摘星打小就是对孟随云单向透明的,区别仅仅在于在想瞒的年纪无论如何都瞒不住,能瞒住的年纪不愿意瞒了。
不然她那套印鉴大可空置不用,不会交给孟随云让她随意处置。
孟随云的情况要复杂些,她要是想瞒,不,是选择不把事情告知楚摘星,那楚摘星是决计不会去主动探究的,除非孟随云因此出现了意外。
楚摘星比任何人都要尊重照顾孟随云的想法,在孟随云亲口告诉她之前,哪怕她已经从别的渠道收到了一些消息,她也愿意在孟随云面前装不知道。
这一点被孟随云笑称为只要变得足够强,那就无论是否知晓内情,情况如何,都能护得她周全无恙的奇怪念头。
但基于楚摘星的全面不设防,和孟随云认为自家小孩已经拥有足够实力,成熟思维参与自己事务,楚摘星也是在逐渐进入自己师姐更深层次的世界中去的。
譬如说大千世界的势力格局划分,她打算怎么把妖族给拧成一股绳。
即便到现在为止,楚摘星因为自己鞭长莫及的缘故,只听而不发表意见,不过大概的轮廓是已经勾勒出来了。
而能坦率交换这些信息的两人,彼此信赖程度是祝绪见了都会大喊,你们两个又在背着我搞什么的程度。
贵为小龙君的祝绪一直没明白,明明是自己和姐姐相处的时间最长,凭什么楚摘星能看一个眼神就充分准确理解姐姐意思啊。
正因如此,楚摘星十分确信师姐清楚那矮小男子口中所谓给她选道侣一事是子虚乌有,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事。
师姐所在意的,应该是自己的道侣之事,又被人变成了筹码。
而师姐被自身条件限制,还没办法去争。
反正楚摘星不止一次想过怂恿一下自家徒弟,把孟师伯的的称呼换成师娘会是什么样,但也只是想想。
因为先不论师姐能不能放下心中顾虑去应,绪必定会先跳出来闹上一通。
自己也就罢了,还能挨上绪两拳,徒弟这身板就是奔着鬼门关去的。
矮小男子被五花大绑,勉强摆成了个跪姿跪在堂上,身后还站着一个满面羞惭,周身却怒意勃然的何行止。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要知道他可是经由程师兄推荐,被楚师姐从众多竞争者挑出来做知客道人的。
而挑中他的理由就是他为人细谨,处事得宜。
宗内那些对楚师姐的观感看法他现在也有所耳闻,但这些是他够不上的。
反正宗内从不缺乏主张对玉皇朝强硬的前辈,他只要安安生生从楚师姐这出去,以往那些负担就能尽数抛去,谋得高任不再是空想。
可看看他现在都做了什么,在楚师姐给予全然信任的情况下,把这洞府变成了筛子!不过这其中还要经过其它环节,倒也不能全怪他。
但这矮子办坏事自信到不去打听究竟会惹到那尊神,居然堵上了楚师姐这个正主!而在楚师姐把人带到他面前之时,他还一无所知!
这已经不是用一句一时失察所能掩饰过去的了,甚至会让推荐他来的程师兄背上一个识人不明,坑害同门的名声。
这事要是不能被妥善处理,他会彻底没有出头之日,后果比当初打了玉皇朝的修士还要严重。
也就是楚摘星还在跟前看着,不然何行止把人给捅了个对穿了。
真是个没长眼的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楚摘星松开绕在指尖的剑穗,语气淡淡的:“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有问题没有?”
那矮小男子终于听得楚摘星发声,如闻天籁,不住以头凿地,膝行上前:“弟子都说,都说,只求师姐您能饶过弟子一命。”
何行止不耐烦给了他一脚,把蠕动的他踹翻,低叱道:“休得罗唣,楚师姐说什么你答什么就够了!”
楚摘星并没有制止何行止粗暴的行为,因为事实证明红白脸是效率极高的套路。
果然,楚摘星又听到了牙齿捉对儿厮杀的声音。
还挺响的,就是不好听。
“第一个问题,到底是哪,或者说是怎么传出我要找道侣的事情的?”
这样可以帮助楚摘星判断自己要对付的人是谁,最好是只有燕羽觞那个程度,宗内有人打她的主意。
只是矮小男子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失望了:“弟子,弟子也不知是何处传出的……”
“照你这么说,这世上还有空穴来风之事情咯。”
何行止又给了他一脚,通过物理手段让他长高了一点:“说实话!”
“说,弟子说……就说……”矮小男子明显被吓破了胆,嘴中不住重复着意思相近的话。
楚摘星止住了还想动手的何行止,等了片刻后得到了回答:“起初是没有的。不过两月前赵师姐刚从东海回返,归一楼的冯钰就以砥砺切磋为名入宗邀战,随行的还有那位上官伊。”
楚摘星是越听越糊涂,剑修间互相切磋是很正常的事情,冯钰作为与赵麓齐名并列的天才,入宗邀战合情合理。
唯一能作为疑点的就是在万剑大会前这个节骨眼上来。
但是何师弟的脸色开始不对劲了……
一番话下来,楚摘星心中的疑问不仅没少,反而还变多,只是拿眼去瞧那矮小男子,想让他解释一二。
孰料这人惊惧之下已经被吓破了胆,会错了楚摘星的意,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尽数吐出,以求换得一条活路。
“然后就有了归一楼看中楚师姐你,欲要成两姓之好,结二宗之盟的传闻,再后来纯阳剑宗、七十二阁还有四海会,对对对,还有佛宗都来拜会咱们宗门了。
这几家一来,不知怎的楚师姐您欲要从这些宗门中择一道侣的消息就流传更广了。
小人平素交游广阔,许多小宗门都求到小人头上,让小人给他们制造个能见到楚师姐您的机会。
小人贪财,一时糊涂就允了他们,后来又不好厚此薄彼,才做起了这收钱引人的勾当,实是没有勾结外宗之人刺杀楚师姐您的胆子啊!望您明察,明察啊!”
这矮小男子虽然处于惊恐之中,但很显然是个思维活跃,口齿伶俐之人,只言片语就把事情给讲了个大概。但一点用也没有,楚摘星更迷糊了。
何行止的脸色反而好了不少。
这也不难理解,本界中混元宗剑修难搞的名声已经传了两千多年了。
宗门一直是很支持剑修弟子多放些心思在个人生活上,难得出一个楚师姐这么受欢迎的,哪怕结合天赋,这是情理之中的欢迎。
以此条出发,那矮小男子只是借此从中牟利犯了规矩,处罚基本上交就是吐出那些收取的好处,那么落在他身上的板子就会更轻。
只是楚摘星的心情更不好了,这牵连范围有点大啊。连佛宗都给卷进来了,不过佛宗这是想要干吗?拉她去修欢喜禅吗?
还有结什么结两姓之好,你们愿意随你们愿意,我不愿意啊!
剃头挑子一头热,真以为能靠结个道侣就把自己拉上他们的战船吗?
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所以该怎么把人给打发走呢?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所以她决定换点别的问题问换换脑子:“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最迟今日就会回宗的?”
“弟子交游广阔,有一至交在执事堂,他向弟子透露楚师姐您几日前曾发飞符回宗,言道近几日会携两个朋友归宗,并让他们在去万剑大会的灵舟上留出两个与您相邻的舱室。”
黑线开始爬上了楚摘星的额头,这家伙的信息搜集方式,怎么那么像阿余的手段呢,从能获知具体消息的最底端入手,投资小,见效快。
也许这家伙可以拉拢一下丢给阿余调教。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楚摘星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又是谁告诉你我喜欢温婉清冷类型的?”
“这个……”矮小男子飞快瞥了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孟随云一眼,心中暗暗做了比较,这才说道,“这并非是谁告诉小人的,是归一楼那位上官伊放出来的话。
据我一至交好友透露,那位原话好像是,我就不信比不过东海那个。温婉清冷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
说完就深深低下头,再不敢说半句。
楚摘星却是悚然一惊,她终于觉察出出到底是哪不对劲了。
上官伊这个名字,可是出现第二次了!话中争胜意味还十分强烈,明摆着是把师姐当成了对手。
何师弟你怎么也眼神游移不定?莫非……
等等,这事情不会发轫于那个叫上官伊的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混元宗宗剑修难搞的名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宗内长辈一直以来的做法是积极推动,绝不亲口催逼,不然首当其冲的程师兄不会到现在还悠哉游哉地独自探索剑道真意。
但如果有人上赶着追求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还占着门当户对四个字的情况下,那宗门必定是乐见其成,大开方便之门。
大家都不出手拉拢尚可保持表面平静,可一旦有人先动手,还使出了赢面极大的一招,那其余人必定会迫不及待跟上,以免落了后手。
这些楚摘星都能想明白,但楚摘星想不明白的是,那个上官伊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她别说是认识这个人了,就连这名字都说今天头一回听说呢!
“那个,何师弟……”楚摘星想了想,还是先袖袍一挥,生出一阵风把跪在地上的矮小男子给带了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这小子至交好友太多,得避着些。
然后才继续问道:“上官伊,是谁啊?”
这下何行止的脸色大变,彻底大变。
合着您本人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位可是一直在东海寻您的狂热追求者啊!
楚摘星眨眨眼睛,对何行止的表现感到十分不解。
怎么,这是个她一定要了解的人吗?
可她这几年尽忙着睡觉和炀剩下的那点东西斗法了,难得清醒一阵还得教徒弟,悟剑道,外加努力思考怎么绕过绪去师姐屋中睡觉,根本没时间去关注时势变化。
师姐和祝余他们可都是告诉她外边一切正常,不需要她操心的啊。
太过吃惊的何行止慢了三拍还多,解释权就落到了孟随云手上。
“上官伊,本界归一楼太上长老论传亲传弟子,与宗主同辈,号称万年一遇炼丹奇才。
时年二十二岁,元婴期修为,已可炼制六品丹药,月榜排名第十五位。
当然,和她万年一遇炼丹奇才并列,啊不,还要响亮的名头叫做归一楼第一美人和混元剑君门下第一走狗。
据我所知,过去五年,她一直在东海及附近活动,目的是为了找到混元剑君,亲自答谢西域相救之情。”
这段话内容详实丰富,嗓音也如清泉石上流,更难得的是并未掺杂任何情感,只是单纯叙述。
但何行止就是突然羡慕起那个刚刚被楚师姐打出去的矮小男子了。
他应该在屋外,而不是在屋里。
因为那个自进屋落座后就安静地好像不存在的绝色女子,身上突然透出了一股杀气。
是的,就是杀气,而且还是得用尸山血海才能养出来的杀气。
因为他手中也有人命,所以绝不会感觉错。
那么如果他没有料错,这位就是东海的那位正主。
这下牙齿要捉对儿厮杀的变成楚摘星了。
没有理由,就是纯害怕。
因为她能确切感觉到,师姐生气了,哪怕这气并不完全冲着她。
可只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上官伊啊,怎么就生气了呢?
师姐你明明对她如数家珍,然而以前也没见着你生气啊。
这不像师姐,但又的确是师姐。
楚摘星的脑子因为大量信息和念头的涌入陷入了暂时的宕机中。
这情形她似乎经历过,可感觉却一点也不熟悉。
看着恨不得一遁三千里的自家徒弟与何行止,楚摘星总算下达了指令:“何师弟,有劳你出去告知一声,我这几天我不见客,也不受邀。程师兄那你亲自去代我致歉,答应过他的饮宴延后举行。
至于良和你……”
韩良和见机极快,赶紧举手道:“师傅,我看您这洞府景致不错,可否容我去逛逛?”
她既不瞎也不傻,再待在这她就要干自己给自己钉棺材钉这种高难度活了。
韩良和溜了,带着何行止一起。
室中只剩下了她们两人,一贯占据喜欢先开口的楚摘星这次没有说话。
正如韩良和忽视了一点,习惯成自然所带来的自信也让她忽略了一点。
楚摘星看着孟随云静静坐在那,指间缠绕着七彩绳。
在指间一圈又一圈,不时勒入肉中,最终又悄然垂下,只在指上留下道道引人遐想的红痕。
楚摘星记得清楚,这是十余年前师姐陪着她去社火节时,她亲手给师姐系上的。
说是七彩绳,实则已经有不少处褪色发白,完全看不出当年的色彩缤纷。
毕竟只是价值两个铜板的凡间之物,这么多年过去没脆化成丝,直接断裂,已经算是当年卖东西给她们的薛含秋良心十足了。
楚摘星下意识解开护腕,把自己手上那根七彩绳给勾了出来,若有所思。
她好像抓到师姐生气的原因了,但是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总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抓不到实处。
孟随云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因为孟随云说出来的话是:“摘星,我后悔了。”
楚摘星刚抓住那点思绪被孟随云给打断了,皱着眉反问道:“师姐你说什么?”
这是楚摘星第二次见到师姐如此认真的神色,上一次还是在宗门,为了打开登天路自削血脉。
即便是上回随她杀入魔族大军中,也是担忧她的身体状况居多。
孟随云很认真地看着她,嘴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说,摘星,我后悔了。”
耀眼的太阳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去追寻依靠的,而她只是太阳愿意在此停留。
不行,她后悔了,要给这个太阳打个戳,自己的戳。
原来师姐还会后悔?不知为何,这是楚摘星听到此话后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念头就是:师姐在后悔什么呢?
看样子是与自己相关的承诺,但她还没想起师姐有和食言之处。
不过这场谈话暂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因为在楚摘星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就脸色一沉,身化残影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