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照亮了满地的羊皮纸,上面写着——
“……我不吃人……我不伤人……我……”
“我不是人。”
褐色的双眸中骤然爆发出纯粹的墨色,门突然被敲响了,魏梦之怯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哥哥,你……你从山谷回来后已经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魏然复从满地的羊皮纸里爬了起来,他像是溺水的人,渴望着血——
终于。
他打开了门。
女孩的尖叫声响彻了别墅,唤醒了睡梦中的奴仆们。
牙齿咬进了天使一般的女孩颈侧。
“哥……”魏梦之看着神志不清的哥哥,声音虚弱,“不要……哥哥……不要被它掌控你的心……”
她仿佛已经明白了自己活不了,用轻柔的手摸着魏然复的脸,“你是……人……勇气可以战胜一切……哥哥,你说过的……不要被它掌控……”
女孩的手垂了下去。
恍然回过神的哥哥蓦然放开了那死去的妹妹。
魏然复浑身颤抖着看着面前的一切。
偌大的别墅之中,躺满了遍地的尸体。
“不——!!!!”
窗外乌鸦被惊得飞出了枝头。
月光照耀之下,整座别墅都变成了白骨。
刚死去的人们血液流了遍地,尸体却一寸寸的化成了飞灰,只留下白色的骨头。
唯独魏梦之的身体没有变化,她那天使般面孔上的表情竟然称得上是安宁。
“妹妹……不……”魏然复双眸中浮现痛苦神色,他干了什么?
他竟然杀了自己的妹妹!!!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魏然复浑身都剧烈颤抖着,他跪在妹妹的尸体面前,浑身的白袍都被血染红了。
眼泪落了下来,月光照耀之下,他的身体渐渐也变成了白骨。
……
“魏然复?魏然复?”许时乌用手肘怼了怼他,“你干嘛呢?”
羊皮本上都是些语焉不详的话语,诸如我不想吃人、不想害人之类的,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写的。
恍然回神的魏然复突然退了几步,远离了许时乌。
他不可置信的喃喃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别墅中那嘀嗒嘀嗒的钟声响起了,刹那间两人都听清了这声音。
哪来的表针转动声?
循着钟声蓦然望去,魏然复睁大了眼睛——
浓雾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钟盘。
上面的指针嘀嗒、嘀嗒,倒数着时间转向了十二点——
别墅中骤然黑了下来,屋外不知何时已经改天换月,月光穿透了整座别墅,直直照在了魏然复身上。
雾气散了。
整座别墅再次变成了白骨囚笼。
许时乌一怔。
“别过来……不要过来……”魏然复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和彷徨,他的眼前一会是是死去的妹妹,一会那张躺着的脸变成了许时乌——
“魏……然复?”许时乌却放轻了声音,走到了他的面前,半蹲下来,朝他伸出手。
就如同每一次他朝许时乌伸出手将他从危险中拽出来一样。
“怎么了……”许时乌看着面前的乌骨,“发生什么事了?”
“别过来。”魏然复突然抬头看向他,“我会杀了你的。”
怔愣了一瞬,许时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什么?”
“我是邪神……我杀了自己的妹妹……我控制不了……”魏然复痛苦的声音响起,“我控制不了……你不要过来——!”
在他的剑杀进山壁之时,邪神已然更替。
那股无法控制的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
是他杀了妹妹。
可他不愿意承认,于是他操纵着一切,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他把妹妹的尸骨和那些羊皮纸锁在了地下室,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编造谎言,引诱着许时乌进入山谷,想让他成为下一个邪神,以便于自己解脱。
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他只是想骗许时乌成为下一个屠神的人。
而后变成邪神。
可是……最终,他却心软了。
“别过来……”他呢喃着看着想走近他的许时乌,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哀求,“不要……”
下一刻只见魏然复身上的白袍化为了丝丝缕缕的光,乌黑的骨头显了出来。
他重新化为了一具乌骨。
“……魏然复。”刹那间想通一切的许时乌看着那具乌骨,艰难的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无声的述说了他的身份。
那些灰鸟为何不伤害魏然复?赤红蜘蛛为何伤了魏然复后便不再进攻?
壁鬼所说的故事里凶恶的乌鸦迎着邪神回归山谷,可面前的人却能把它们轻易抓住而不被伤害……
那壁鬼、那鬼女孩、那从来就只存在于魏然复口中却只出现过一次的白骨侍卫……
非人之物的女孩提醒他,地下室里很危险。
壁鬼提醒他,乌鸦只听邪神的话。
所有人都很善良,只有他一厢情愿的跟着魏然复的思路走。
“我知道……”乌骨喃喃着,“它们都在提醒你……想保护你不被我所害。”
“可是……你……”许时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对你妹妹那么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魏然复会杀了魏梦之!
“……因为我控制不了,你还没明白吗?”魏然复声音惨然一笑,“邪神更替,是要你亲手杀向它的……在森林里,我被先知树的果实迷惑,扭曲了本来的愿望……所以我想让你也吃下那果子,来杀掉我,成为新的神……”
或者说,是杀向山壁上的他。
可被月神阻拦了。
月神没有让那张脸浮现,称他为勇士,赞美他的行为,想让他不再犯下错误,让他停手。
而在月神面前站在他这边、口口声声为他说话的许时乌也确实动摇了他的心。
他不清楚那种不同于对妹妹的情感是什么,但他的心不想伤害许时乌。
所以才说——
不要过来。
许时乌明白了,他茫然的扭头看了下虚空之中,仿佛想找一个人来指点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那我该怎么回去?”
没有所谓的诅咒,那他要怎么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