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傻子,”只见许时乌轻轻的念出了这句话,眼睛里的神色也彻底恢复的清明,他看向魏然复,很快反应过来了,他问,“你没受到影响吗?”
魏然复脑子里闪过自己刚才的想法,摇头,模棱两可的道:“我不确定。”
他不确定刚才自己想让许时乌跳下去是因为自己本身,还是被影响过后才导致的。
不确定?许时乌眼眸中闪过一丝怀疑,但当下最紧要的不是怀疑他,而是那口古怪的泉眼。
他的目光放到了泉眼里。
平心而论,这口泉眼十分的漂亮,下面是一种很美的翠绿色,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微微的光亮。
“……小心,”眼见他似乎又要被迷惑,魏然复抓住了他的手,“别过去了。”
许时乌只感觉到手上有温度传来,却是魏然复牵住了他的手。
——是那种十指紧扣的、古怪的牵手法。
像是恋人一样的法子。
他忍不住想挣开这只手,魏然复却牵的很紧,像是怕他丢了似的。
“你干什么?”许时乌扭头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牵。”
然而这似乎冷心冷情的白骨却没察觉出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他无辜的一挑眉:“怎么了?”
许时乌:“……”
再强调下去怕是显得我心里有鬼了。
他咳了咳,“没什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话音刚落,洞口处便照下来一缕清浅的、银白的月光,正好落在了魏然复的身上。
——这是许时乌第一次看见他具体变成白骨的样子。
月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身上的白袍好似变成了一缕缕飞扬的丝巾,许时乌以为会看见他身上皮肉大块的落下来,以为会是一副特别难看、甚至遍地是血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
他身上的血肉只是跟着那白袍似的丝巾一缕缕化为了银色的泛着光的漂亮丝线,而后剩下一副黑色的乌骨。
仿佛在接受什么神圣的洗礼。
还挺有美感。许时乌心想,被这样的人牵着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啊,”魏然复扭过头来,“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月光的到来。”
他说这话时目不转睛的看着许时乌,仿佛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一样。
月光……谁是月光呢。
魏然复看着他的人类主人,心想。
他身上的伤口在黑骨的状态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就像是完全好了一样。
“你的伤……?”许时乌问他,“现在是全好了吗。”
“是,”魏然复声音里带着笑意,“并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伸开全是骨骼的手,倏然间一把抱起了许时乌,足尖一点,直直飞上了那洞口——
“这种形态之下,”他胸腔作响,“我是拥有常人所不知的力量的。”
许时乌:“……比如直接飞上来?还能不被外人所伤?”
一声轻笑落下,魏然复这就算是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了。
他抱着怀里的主人,出了洞口。却没想到洞口外好像还在山谷之中。
夜幕中的圆月很亮,月光使得许时乌看清了目前的状况——
他们正处于一座山崖之间,两头是山壁,而脚下踩的是黑乌乌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柔软质地。
从魏然复怀里跳了下来,许时乌感觉出脚下那柔软的质地更明显了。
“我们踩的是什么?”他发出了疑问。
魏然复看着那山壁,却没说话。
“你在……?”许时乌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发现山壁之上好像印着无数的人脸,那些黑洞洞的眼睛犹如会吃人一般,让人看了就直觉恐怖。
仿佛那些眼睛里随时会钻出某种可怕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许时乌喃喃自语。
脚下那柔软的东西突然动了起来,这一刻好似天崩地裂,两人的身形不由自主的被这剧烈的摇晃弄得根本站不稳!
“不是,”慌忙之中许时乌竟然还有心情吐槽,“你们这还有地震啊?!”
魏然复一把拽住他,使他摇晃的不再那么严重,声音严肃的道,“你看那些脸!”
山壁上的脸渐渐汇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看着他们的脚下。
冥冥中一道撞钟声再度响起——
“你们,为何要来此地?”
那是个很温柔的男声。
与此同时,许时乌只觉得脚下踩着的土地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就像是有了温度!
他本能的看向脚下,却发现那土地变成了泛着银光的人皮,上面长出了五官,因为震动的原因许多的土、树枝等等一系列东西都落在了那人皮上,甚至有尖锐的树枝将那皮划破流出了鲜血。
他们脚底踩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活人脸。
人脸之上,它的眼睛一只是空洞的,另一只却是翠绿色的泉眼。
许时乌愣了一下,心说这是那口泉眼升上来了吗?
所有的晃动在这一刻停止了。
“……是你啊,小勇士。”那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在说魏然复,“你怎么又来了?”
两人皆是一怔。
“你是……?”魏然复看着那翠绿色的泉眼,说,“你是什么人?”
许时乌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交谈。
“我在这里。”山壁上那只巨大的眼睛发出了声音,“不要看那口泉,会被迷惑着跳下去的。”
两人同时看向了那只巨大的眼睛,而后就诡异的发现它动了起来,像是在转动眼睛观察他们。
许时乌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一个诡异美丽的梦境。
因为那只眼睛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变成漂亮的翠绿色,看上去颇为温柔。
“小勇士,你为什么又来了?”它重复着问,“还带来了一个新的人类。”
魏然复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真话,没有开口。
“不如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好了。”许时乌看着那只眼睛,目光怀疑,“你是谁?”
那声音轻笑了一下,“我是这座山谷真正的主人,整座山脉都是我的身体,它们赞美我的牺牲,将我谱成歌谣。”
歌谣?许时乌立刻就想到了山壁上的那首歌,他眉头一皱,“你是……那个祭品?”
“祭品?”那声音顿了一下,“哦!不是的!不要用那种称呼侮辱我!我是拯救了无数人的英雄,那壁画上说的便是我的事迹!”
“……”
不就是圣父一人救天下吗。许时乌腹诽。
魏然复却好像已经知道该叫他什么了,只见他微微一躬身,“你好,这位英雄,请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出去吗?”
这个称呼让它高兴的眯起眼睛,翠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明显的喜悦。
“勇士,你是不错的。”它声音带笑,“不过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我误解了壁画上的内容,以为需要用一个新鲜血液的人类献给邪神才能解开身上的诅咒。”魏然复如实说,“现在我知道错了,可我们却出不去了。”
整座山谷顿时一片沉默,偶有几只飞鸟越过了圆月,发出微弱的叫声。
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魏然复没有动作,而是默默的牵住了许时乌的手,生怕那东西下一秒就对他们发难。
他的黑骨是不死之身,这娇贵的人类主人可不是。
“诅咒。”
终于,那声音又响了,山壁上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向了他们,目光扫到了二人十指相扣的手。
“勇士,你为何会遭到诅咒呢?”它问。
魏然复瞥许时乌一眼。
由于他的脸上是白骨、没有眼睛的缘故,许时乌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能疑惑的挑起眉头。
“……因为我听了一个传说,传说里,遥远的山谷之中有一位可以实现所有人愿望的月神,我想请求他为我的妹妹治好双腿。”魏然复撒了个谎,隐瞒了自己在那山壁前说的话。
“可你并没有来找我。”山壁上的那只眼睛发出银白的光芒,“你,找到了时间山谷里的谁?”
此话一出,许时乌反应过来了什么——
魏然复骨骼化的脸上也出现明显的惊讶之色。
难道这山谷中有两位神?
是他找错人了?
“恕我冒昧,”魏然复看着那只眼睛,立刻就忍不住问了,“山谷中难道有两位神吗?”
“……是的。”它用一种类似于唱喝的、古怪的声音说,“密林障重重,先知人脑果,血月从天现,桥下欲之神。”
魏然复一顿。
“——你找到的,可是那位生性残忍、能扭曲旁人欲念的邪魔?”
山谷中顿时又一阵沉默,天幕上那轮圆月是那么的亮。
银白色的光辉显得是那么的神圣,和记忆里那轮血色的月如此不同。
“……那他要怎样才可以解除诅咒?”却是许时乌问了。
魏然复也想知道。
可那只眼睛却又说,“凡事都有因果,解谜之法,它应当早就与你们说过了。”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魏然复有些不满,只听他焦急的声音响起:“那您是月神吗?我可以向您许愿吗?我想解除这个诅咒!”
“孩子。”那温柔的男声说,“你身上已经有一种效力维持,我无法更改……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答案。”
许时乌有点讨厌这种谜语人,声音冰冷的道:“可他已经试过答案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那就是答案错了!”男声倏然重了起来,周围再次响起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那翠绿色的泉眼里不断的冒出绿色的水液——
“回去、回去吧!不要再来这里了……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剧烈的声音让许时乌有点耳鸣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天空中的月亮似乎暗了一分。
山壁之上那只眼睛再次被打散开来变成了一张张人脸,他们脚底下那张巨大的人脸口中长出了一棵妖冶的、紫色的花将他们包裹在了里面!
魏然复下意识将他揽在怀里护住了。
那些粘稠的花液让许时乌浑身都湿哒哒的,他厌恶至极的皱眉,鼻尖再次闻到了那股浓到有些发臭的香。
这都什么东西!许时乌捏住了鼻子,“他到底想干什么?你们这些传说里的神能干点人事吗!”
“嘘……”魏然复却轻轻说,“我们好像在上升。”
许时乌一愣,扒开花瓣一看,周围的景色在急剧的变化,原本应该是根茎的部分被一具具白骨取代了。
那些骨头像是刚从土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泥土,底下不知是什么东西推动着白骨们载着他们二人往上升——
“……这月神看起来倒是怪好的。”许时乌把花瓣放了回去,但手上粘稠的花液让他很不爽,“就是这些恶心的黏哒哒东西能不能不要分泌……”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这巨大的白骨花梯突然停了。
许时乌:“……”
不是,我就那么随口一吐槽,你别停啊,怪吓人的。
他眉头一皱,看向魏然复,“它怎么停……咦惹!”
魏然复骨骼的身躯比许时乌的情况还要糟糕,那些花液直接把他乌黑的骨头都给浸透了,看起来十分恶心。
“……你那是什么表情,”魏然复无奈,“要不是我为你挡着,你比我还惨……”
他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中间那个花蕊部分,隔开了许时乌,这才使得他没像是拿着那些粘稠的花液洗澡。
许时乌正想笑,却见花苞突然被打开了来,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推着往外一扔——
他被扔到地上裹了一身的泥土。
“草!”许时乌正要开骂,却见魏然复也被甩了过来——
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骨骼没有多少重量,但摔过来的姿势很寸,许时乌只感觉腿上一疼,被一根黑骨的刺给刺透了。
鲜血汩汩流下。
魏然复:“?”
这人类主人怎么这么脆弱?
“草……”许时乌疼得脸色发白,“你他大爷的离我远点!”
怎么这也能砸中他!
“……你是不是身体有点差?”魏然复把自己的骨骼腿收了回来,上面沾了许时乌的血,他没忍住问:“我第一次见这么脆弱的人类……你不吃饭吗?”
“……是你骨头太硬了!”许时乌捂着腿上那个血洞,脸色惨白,“我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