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魏然复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只见那些小灰色的动物们牙齿张大到了一个十分可怖的地步,尖锐的利齿咬上了许时乌的脚!
但也只咬许时乌。
“为什么他们只咬你?”魏然复眼睛中闪现了一丝迷茫,“明明是我踢的他们啊。”
许时乌一脚把那些东西甩开,心说你还敢提这个?!
要不是他把自己骗到这里来,自己怎么会被这些古怪的东西缠上!
灰色的动物们体积看起来小,牙齿却十分的尖利,咬人也特别的疼。
“草,这些玩意真烦人,”许时乌烦躁的踢开一个又一个,但数量太多了,每个都咬他一口,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顶不住这样咬。
“到我背上来。”魏然复突然说,“也许他们不咬来过这里的人。”
他半边臂膀都是血,许时乌不敢欺负病号,更别去上他的背了。
他眉头一皱,“把那笔刀给我!”
他就不信把这些玩意全都扎死还敢有东西近他的身?!
笔刀上还沾着蜘蛛腥臭的血液,许时乌心说这玩意以后可不能再当簪子使了……毕竟这么的臭。
他心中这样想,手上的动作也十分的快速——只见他狠狠向下一扎,那些小动物们顿时发出了更尖锐的叫声,凄厉至极。
被扎中的小灰鸟爆出了一阵血雾,倒在了地上,牙齿上还沾满许时乌的血。
“……真难听。”许时乌厌恶的瞥了它们一眼。
然而见到同伴尸体的小灰鸟们情绪更激动了,疯了一般的啄着许时乌的脚。
“还是跑吧。”魏然复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或者想办法快点上去……真的,要不你还是趴到我背上?”
许时乌面无表情,一刀一个的扎小灰鸟。
像是在玩水果切切乐。
——但是没人能忽略他正在流血的双脚。
魏然复忍无可忍,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听话,如果他的手没受伤的话直接抱着许时乌就跑了。
可惜他有半边的手臂是无力的。
“……不上来可以,我们往前走几步,成吗?”
这下面像一个避世的地下通道,他们脚踩的地方是一堆白骨,而往前往后随便一看都是一片黑暗。
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有光。
那还是被他们俩从上面坠落下来给砸出的洞。
许时乌仍然没动。
“……等等,”魏然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试图伸出一只手拽许时乌,却发现他的双腿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站着,仿佛被什么东西粘在了原地。
“……干嘛!”许时乌仍然臭着脸,“别碰我!”
魏然复无奈了,“是不是腿不能动了?”
“……别管!”许时乌心情十分不好的又扎死一个小灰鸟。
他刚才没求助魏然复,一是魏然复上一秒将自己当祭品下一秒又救自己,二是觉得对他求助有点……别扭。
“你这人,真是,搞不懂你。”魏然复抓住他扎小灰鸟的那只手,然后又半跪下来,手指摸上了许时乌的脚踝。
那些小灰鸟见他俯身,身体圈住了许时乌的脚,突然不动了,仿佛它们只是想咬许时乌一个人。
“……我不用你。”许时乌眉头一皱。
魏然复叹气,哄道:“祖宗,看在我手受伤的份上,行行好吧……我知道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祭品,现在可以让我碰到你尊贵的脚踝了吗?”
这话说的颇为阴阳怪气,许时乌冷哼了一声。
这就是应许了。
“抬脚……我看看,”魏然复问,“能抬起来吗?”
许时乌动了动脚,下意识的摇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以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只能开口说:“抬不了,像是有东西粘住了。”
指尖从脚踝触到了他的鞋底,魏然复摸到了一手粘稠的东西,他眉头再次一皱,像是扭曲的蚯蚓了。
“你刚才踩碎白骨了?”
这玩意他十分熟悉。
方才那一瞬那么多的声音响起,怎么能分清踩没踩碎?许时乌脸色怪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像是它们的骨液把你粘住了……唔,能哭一声吗?”魏然复不抱希望的问,“要怀着忏悔的心落泪——一滴也行。”
“……你们这是哪门子的白骨?怎么会有骨头里还放胶水的?”许时乌简直对这个游戏里的世界绝望了。
有会说话的白骨就算了,管一棵树叫先知也算了,有那么巨大的变异蜘蛛也没关系——可死去的骨头里有胶水就太奇怪了啊!
“不是胶水……是骨液,受到诅咒的白骨们都会有,”魏然复道,“要是有一天我没意识了,你把我踩碎,我也有……能不能流一滴忏悔的泪?”
许时乌:“你看我像是哭得出来的样子吗?”
他的双脚上全都是血,脸色苍白,在经过方才那些怪异东西的洗礼之下也没被吓哭,更没疼哭。
如今要他平白无故地流下两滴泪,只有可能用洋葱熏眼睛了。
而这个地方显而易见的,不会有洋葱这种东西。
“……嘶,行吧,那我哭。”
魏然复无奈至极,他抬手扒拉了两下子眼皮,一滴晶莹的泪水顿时落在了他的脚上。
下一刻许时乌便神奇的感觉到自己的脚可以动了,他惊讶了,“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是白骨首领,怜悯之泪也能让他们松动。”魏然复起身,叹气,眼神里带了一丝无奈:“其实本来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毕竟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属于别墅里的人,现在看来是了。”
更奇怪的是随着他眼泪的落下,那些小灰鸟也不咬许时乌了。
“……他们是听白骨号令的吗?”许时乌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因为我踩碎了他们的尸骨,所以他们咬我而不咬你?”
“也许吧……”魏然复动了动受伤的那半边肩膀,疼得嘶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说,别这样不吭声,我又猜不透你的心思。”
许时乌凉凉的:“可是你上一秒说保护我,下一秒就把我当蜘蛛祭品,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安全的?”
“……”魏然复心说这事是过不去了吗,他看向许时乌,语气无奈而宠溺,“我已经为我的行为道过歉了,主人……不要再揪着这个不放了,好吗?”
许时乌十分记仇:“不可能的,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好吧好吧……现在我们该想想怎么上去了。”
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手臂上的血源源不断的落在了地上。
“……你这个不包扎一下吗?”许时乌眯起眼,有点好奇:“你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或者死去吗?”
“会。”魏然复又叹了一口气,褐色的双眸盯着他,“可是我不会包扎……我的侍卫们也不在。”
侍卫?
许时乌蹙眉,心想,这还是个大少爷啊?
想起他刚才救自己的行为,许时乌顿了顿,“我来帮你包吧……总不能让你流血流死。”
他突然将自己的白衬衫捞了起来,咔嚓一声布帛声响起,只见那布料竟然被他撕裂开了来。
而后他拿着这东西,小心翼翼的绑住了魏然复的手臂。
“那你的脚怎么办?”魏然复低头看着他脚上的血液。
那些血液浸透了许时乌皱皱巴巴的西装裤,贴歪了他的腿上,显得他的腿有点清瘦。
……好像也确实瘦。
魏然复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一掌就能握住他的脚踝,然后又对自己的思绪感到了迷茫。
瘦不瘦关我什么事?
“我脚上是皮外伤,无所谓。”许时乌动了动脚,仔细着不再踩到那些白骨,免得双脚又被粘在原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突然又问魏然复,“那个月神是什么?你和他有什么交易?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他?”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魏然复又是无奈一笑,“你怎么这么记仇?”
“不是,我只是单纯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时乌顿了一下,“好调整我接下来的行为方向。”
该怎么对待魏然复的方向……
如果他说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我可就要筹谋着报这个仇了。许时乌想。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魏然复闷哼一声,“你这人还真是利己主义……是想根据我的说法,来调整你对我的态度吗?不怕我随便编东西骗你?”
“怕。”许时乌道,“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我再信你一次,就看你要不要和我说实话了。”
他指了指上方,“这决定着我会不会携手和你一起上去,以及你以后在月光下还能不能得到我的吻。”
这仿佛是个很令人心动的提议,魏然复也感觉自己好像轻轻撬动了许时乌心中的某种东西,让他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之前的许时乌像只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似的和他交流,语气都不怎么起伏。
现在倒像是带了一丝真心,真情实意的帮他了。
是因为他为他挡了蜘蛛的那一下吗?思绪百转千回间,魏然复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可能,最终他选择将这一切娓娓道来——
“那么我们现在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月神是什么。”
似乎有点累了,魏然复刨开了一堆白骨,坐在了地上。
“……等等,你这是要讲故事的架势吗?”许时乌不是很有耐心,“能不能长话短说?上面那个蜘蛛随时有可能再下来吃掉我们!”
“它不会来了,因为刚才我戳中的是它的主眼——至少短期内不会来了。”魏然复一边说,一边给他刨开一个空地,示意他坐下来休息。
许时乌这才坐了下来。
那些小灰色的鸟在他们的身边拱来拱去。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只有那下巴上的鲜血表明了它们刚才疯狂的行为。
“月神……唔,或许我们叫他邪神比较好。”魏然复看着许时乌的双眼,正视道,“他住在这山谷之中,号称有着可以帮人实现一切愿望的力量……大概是十年前?具体的时间我记不清了……我来求他办一件事。”
“什么事?”许时乌敏锐的问。
魏然复一笑,“你还记得我刚才吃下人脑果——别见怪,我们管那玩意儿叫人脑果,我吃下它时,你问我在里面看见了什么,我说看见妹妹在房子里跑,对吗?”
眯起眼睛看着他褐色的双眸,许时乌在判断他说这话的真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信。
他点点头:“记得。”
“但我妹妹其实在十五岁那年受了伤,腿脚再也无法站立。”魏然复接着说。
“……”许时乌想起那天午夜里小女孩从窗户上坠落下来的小白脚,又想起她那么迅速的动作,嘴角一抽,“我看她……似乎挺灵活的。”
“那是因为她被变成了白骨!”魏然复说到此处眼神里浮现了一丝悔恨,“现在想来都是我的错……”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阴雨天,别墅周围起了浓得好似化不开的雾气,而他从侍卫的口中得知了邪神的传说,打算独自前往山谷,寻求那东西把他妹妹的腿治好。
“……你应该找个大夫,而不是封建迷信。”许时乌听到这里忍不住吐槽。
魏然复眼神里闪现一丝迷茫:“……什么迷信?”
……好吧,他们可能没接受过教育。
而且这里似乎是个奇幻世界,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了。许时乌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你继续。”
“那天我本来想去的,但我妹妹——梦之坐着轮椅拦住了我……”
魏梦之没变成白骨前是个有着一头银白色头发,绿色眼眸的少女,穿着一身蕾丝边的白裙,坐在轮椅上时透着一股病弱的气息。
“哥,”她看着窗外的浓雾,“我听云谦说,你要为了我的双腿,去那个山谷求邪神?”
云谦是照料她的侍卫。
彼时魏然复穿了一身白袍,正在柜子里找自己的剑,闻言猛然扭头,“……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魏梦之把目光从窗外的浓雾收了回来,墨绿色的双眼里似乎有些泪水,“哥,你真的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