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天亮。
纪玉无聊的时候就跑去外面的台阶上，看天色渐明。
黑夜的星子隐去，太阳艳红。
清晨的小镇笼盖一层水雾，雾气将纪玉身影衬得朦朦胧胧。
客栈大门打开，苏晚在纪玉身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观察对方。
——“你好怂。”
玉石，准确来说是苏晚脖颈上的吊坠有点鄙视：“我要是你的话就直接过去泡泡整理，再随便扯个话题，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风景。”
苏晚还是保持沉默。
只是看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好吧，其实也不是特别满足。
他只是害怕跨出那一步。
纪玉这人就适合温水煮青蛙，细水长流的感情，若是速度快了，态度急了，对方可能就像被惊动的蝴蝶一样飞走了。
苏晚有点害怕，害怕对方因为他热情直接的态度远离，同时又有一种危机感，如果两人一直处于暧昧不清的状态，可能纪玉一辈子都反应不过来。
吊坠道：“这有什么，你要是真的害怕对方跑了，这还不简单，把他绑起来，强//制个几十年，说不定时间久了，对方就喜欢你了，有句话怎么说，强扭的瓜很甜。”
苏晚：？？？
不是，原话是这样的吗？不要随便篡改啊！
还有，你一吊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苏晚被它的话语惊呆了，但又害怕自己出声被纪玉发现，所以一直忍着。
吊坠见他一直不说话，于是问：“你怎么不说话？是害怕纪玉听见？没事，你可以在心里和我交流，我一样可以听见 。”
苏晚在心里默道：“这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吧……而且我不喜欢强/迫……”
后面的话就没有说了。
吊坠明白，，于是回答：“原来你是想搞纯爱吗？这点倒是和我以前的主人很不一样。”
吊坠对以前的主人记忆不多，却也不是一片空白。
“我以前的主人对自己爱人的态度就是，嗯……将他腿打断，然后用链子锁起来，养成金丝雀，菟丝花，让对方只能依靠自己生活……”
苏晚：……
好变/态。
苏晚：“我不会变成这种人。”
信誓旦旦的语气。
吊坠看他一副牵手都脸红的怂样，对这句话表示认同：“我也觉得你不会。”
吊坠感慨：“啊……好单纯的暗恋。”
***
“就是这个吗？”
女人身着红衣，容貌艳丽，天生的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阳光照到她身上皮肤白得好像在发光，
许云卿。
纪玉在一旁看着掌门与女人的交流，脑中自然闪过一个名字。
这就是那位被称作长老的人，真的相当漂亮。
而且年纪轻轻就可以成为长老，可见天赋了得，实力自然也不在话下。
许云卿看了眼尸体，有点纠结：“好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是怎么……”
神情语气有点悲伤。
好奇怪。
纪玉皱眉。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极为不舒服。
实在可以说是有点假。
明明是面对一副尸体，许云卿眼中透露的不是同情，而是种面对猎物的喜悦。
幻觉吧，他们都没有见过几次面，怎么可以随意揣测别人。
纪玉见许云卿让人把尸体搬到一个单独的马车上，然后她进入另一个马车，在掀开车帘要进去的一瞬间回头：“各位这次辛苦了，明明是假期却发生了如此不愉快的事情，回到门派后有空的话请去领一下灵石吧。”
意思是要给补偿了。
算是……好的地方。
许云卿说完就上车了，最后落入纪玉眼中的是对方云淡风轻的笑意。
苏晚和纪玉上了同一辆马车。
纪玉将车帘拉开些许，清凉的风进入马车，解散几分燥热。
不是一个很好的假期。
纪玉发着呆。
苏晚坐在他对面，。
纪玉眼睛在往窗外看，所以没有注意苏晚的视线。
苏晚唤了一声：“纪玉。”
纪玉眼神从窗外移开，略带疑惑：“嗯？”
苏晚道：“你觉得刘亿美是怎么死的？”
纪玉摇头。
苏晚欲言又止，好半响才道：“你知道鬼娶亲吗？”
纪玉自然明白，只是想不到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纪玉：“知道是知道，但是刘亿美那种高修为的人，应该是不会被……”
苏晚道：“如果是低级的狐妖肯定不会，但如果是高级的厉鬼呢？”
纪玉：“什么？”
这种地方竟然有那种厉鬼吗？
不过他怎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苏晚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声音有点艰难：“嗯，我只是猜测。”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村庄中他抱住纪玉的场景，还有白晨略带嘲讽的语气：“你想救他吗？”
“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锋利的刀刃滴着血，染红的地板，还有白晨残忍的笑意：“反正他也不会死。”
什么叫做不会死呢？
面对怀里人慢慢变凉的体温，一副痛苦的模样，苏晚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滚。”
随即白晨真的走了。
苏晚抱紧纪玉。
“这样啊……”
纪玉的声音将苏晚拉回现实。
纪玉好像很认真的模样：“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算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问题了吧，纪玉突然觉得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
苏晚：“只是从一些话本上面看见的。”
纪玉：！？
苏晚竟然看话本吗？
纪玉震惊。
不，不可能。
纪玉想：肯定是那种关于练剑之类的的书籍，只是苏晚统称为话本。
他才不相信苏晚会看话本。
**
花了一天的时间，纪玉终于到了房间。
“哇啊。”纪玉一下子趴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好累。”他开始喃喃自语。
“好想你啊，我的床——”纪玉滚了一圈，感受柔软的被褥。
明明只是离开了两天，但就是特别思念自己房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好有道理。
“喵呜～”
猫的声音响起。
纪玉：？
纪玉从床上坐起来，立刻就看见了脚边瞎蹭的白猫。
纪玉：“不是？！你这来得也太快了吧，你连自己主人都还没见一面吧？怎么就跑我这里来了！”
猫是个自来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地直接跳上了床。
纪玉：！！！
纪玉：“我天，你别上来啊！”
猫不知道从跑了圈回来，身上脏兮兮的，特别是爪子那块漆黑一片。
在纪玉绝望的眼神中，猫留下了几个灰黑的脚印。
纪玉的床被单是雪白的，被子带点花纹，就很显黑。
纪玉手下不留情，抓住猫就施了个洁身术，好半天才给猫弄干净了。
纪玉又认命地把床单换了。
***
一大早纪玉就被掌门叫去了。
掌门有点不好意思，语气有点扭捏：“纪玉啊……”
纪玉：“嗯。”
这是有事情要说了吧。
纪玉装傻，一副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吗？
纪玉有点紧张。
如果是扣灵石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单独把他叫过来吧……
纪玉现在除了被扣灵石什么都不害怕。
掌门道：“等会有个客人要来我们门派。”
纪玉：“啊？”
什么意思？要让他来接待吗？
纪玉来门派这么多年，没有接待过客人之类的东西，突然被掌门这样交代，还有点不知所措。
果然，下一刻掌门就道：希望你可以去接待一下。”
说完后掌门还给他一个你可以的表情。
纪玉：……
不，他不可以。
虽然知道自己门派穷，但是不至于穷到找一个底层教学人员吧。
纪玉也不能问星月门是不是破产了，只能接受。
纪玉道：“好。”
掌门道：“其实一开始不是由你接待的。”
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掌门继续：“这次本来应该由许长老接待，但是许长老临时有事就只好重新安排人去了。 ”
纪玉很想问他自己怎么不去，但迫于对方是上级，所以还是没有说话。
只能接受下来。
临近中午，纪玉才等到客人匆匆到来。
来人一身雪白的衣袍，身材清瘦，纪玉看了半天。
……
等等，这个人是不是叶舒白？！
纪玉：什么高贵药材是隔壁辰溪没有的？
纪玉震惊，同时叶舒白也是一脸懵逼。
叶舒白道：“嗯？是你啊？”
有点奇怪的神情。
叶舒白：“我还以为是许云……”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称呼，又连忙改口：“是许长老呢。”
纪玉道：“许长老临时有事情。”
其实纪玉也想躺床上睡觉的，今天是休息日啊，本来应该还在度假的他直接就被拉回来了，拉回来也就算了，还被强制加班了。
不知道是不是纪玉错觉，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对方眼中好似闪过一丝失望。
叶舒白很快调整过来，：“这样啊。”
听起来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
叶舒白道：“可能是又在做她的‘娃娃’了吧，她一直喜欢这个东西 。”
说了这句话叶舒白也就不提许云卿的事情了，她道：“嗯，带我去看看吧。”
纪玉拿出了一个清单。
掌门刚刚给他的，给的太匆忙，以至于纪玉还没有来得及看。
断肠草。
纪玉：……
不确定，再看看。
这东西不到处都是吗？更何况是辰溪这样的大门派，还没有这味药材吗？
叶舒白解释：“星月门环境甚好，灵气充沛，所以药材比其他地方的质量要好上很多，就是如此我才会专门过来采购。”
于是叶舒白开始了对星月门药材的吹捧，直接将纪玉哄得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这是真的吗？
用了多年星月门药材的纪玉第一次产生怀疑。
自己门派的药材真的有这么优秀吗？
果然是很久没有出门买药材，星月门免费的的药材使用习惯了，所以连外面药材的品质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纪玉觉得自己门派还是挺牛逼的。
这可是来自隔壁大门派的承认和表扬啊。
**
苏晚将剑放下，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汗。
他站在悬崖边上，眼中云雾翻滚撩绕，静看云卷云舒。
风吹过苏晚头发。
这种风景会让自己的心变得很平静。
苏晚往下面看。
“哗——”
雪白的乳鸽从下面飞起，洁白羽翼轻飘飘地掉落，往山底坠下。
吊坠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怀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挺像我的主人。 ”
特别是这副宁静的，眼中一片祥和宁静的模样。
吊坠：“不过你们终究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同。”
吊坠开始回忆自己第一个主人的模样。
虽然很模糊，但还是有一些。
苏晚问：“你的第一个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吊坠道：“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是一句废话，苏晚当然知道这吊坠的主人很厉害。
若大的修真界，能让自己的随身物品产生灵识的人少之又少，而主人一旦让物品产生了灵识，，那么这个人修为一定不低 。
吊坠好像陷入了一段很漫长久远的回忆：“我记得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有点不确定。
吊坠又继续：“也不能说是无欲无求吧，只能说是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已经不会再重新回来了。”
因为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在今后的岁月中无论是什么事物，都不会再提起兴趣了。
吊坠道：“我诞生那一天好像是下雨天，主人在扫墓，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几个大字——无名氏。”
一个没有名字的墓碑，但他的主人总是年复一年的去清理，再放一束金黄的秋菊。
“我不知道被称为无名氏的人是谁，但自觉告诉我他一定很重要。”
因为在扫墓的时候，主人眼中总会流露出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很多很多年后的今天，吊坠终于明白那种情绪的含义——悲伤。
苏晚和他主人的区别就是，他主人眼中是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苏晚眼神也冷，但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暖意。
特别是在面对纪玉的时候，这种情绪就会更加明显。
苏晚道：“……原来你是靠感情诞生的吗？”
苏晚听过很多器灵的传闻，比如大多数都是靠实力产生灵识，比如遇到绝境情急之下突然就想开了。这种靠感情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吊坠道：“嗯，是感情。”
“是求而不得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明天修改下，今天太困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