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香水茉莉>第17章 17.情动

  那时穆容总去玉城,遇上城里的大集,还能给拉娜带回来一些小玩意儿,画眉毛的、染指甲的,能让这个小姑娘在乡下的礼拜寺里打发不少时间。车厢里如果有空位,他还会买上新鲜的羊肉,带回来让拉娜直接埋在雪里,留着严冬时吃。

  雪停了之后,天气暖和了不少,拉娜想着这肉放不住,按照家里的做法,给三个人炖了满满一大锅。

  江予之一直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和任务,现在突然停下来,身体也才刚恢复,胃口倒没那么好了,肥腻的炖肉吃了一半就放在了一边。

  “警察叔叔,你不吃我就吃了?”

  江予之有点儿惊讶,但还是把剩下的推到了拉娜面前。

  他有时候挺好奇拉娜的样子的,真不知道这么小的丫头,怎么这么能吃,比阿木的胃口还好得多。想到这里,又要嘱咐她:“给你阿木哥哥留一点儿。”

  她嘴里都是食物,含糊不清地应着好,这口终于咽下去,又抹了抹嘴问江予之:“阿木哥哥最近都瘦了,他怎么了?”

  “晚上睡得不好。”江予之想了想,回答得有些敷衍。

  “他以前没事的呀,好像前几天开始才这样。”

  “嗯。”

  江予之和阿木遭遇袭击的那天,阿木没有听他的话去找拉娜,等到一切都处理好,江予之才去拉娜的房间里看她。小姑娘晒着太阳,睡了一大觉,对发生的事故一无所知,江予之就没再告诉她。

  不像身经百战的江予之,阿木和活在边境战火里的人们都一样,和平是表象,争端才是日常,之前从未面临过正面的暴力冲突,无辜受害之后,经历的恐惧和沮丧是旁人难以想象的。那天之后,阿木睡着睡着就会惊醒,然后就很难再入睡,江予之就陪着他,从身后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他,对他说别害怕。

  这样也让江予之自己放心。他总是在想,几天前的那个人怎么发现这里的,来了又要做什么,是来侦查还是破坏;如果说只是来威胁这里没有武装的后线医疗兵和伤员,实在让人无法相信。江予之又想到雪夜里最后生死不明的敌方狙击手,想到那一屋子的爆炸物和他们隐秘的计划,把这几点联系在一起,更加无法放松警惕。

  大雪封了路,让他们无法在玉城有所动作,那是否就意味着一切重回平静了呢?

  恐袭事件除了无差别的破坏、杀戮,有一部分也是出于威慑,从这个角度出发,地点和目标并不一定是固定的选择,玉城远郊的卫生所,直接伤害军警人员和志愿平民,也可以实现他们的目的,甚至还会更简单。

  下一次还会是单枪匹马、短兵相接这么“简单”吗?江予之不知道,但他知道,下一次不会太远。

  赵长军再不来,再来一次的袭击,江予之怎么也扛不住了。

  “一定是你挤得他睡不好,说了让你搬到隔壁去了。”

  江予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原本还很沉重的心情,此刻倒是因为拉娜天马行空的话缓和了不少。

  他眼睛畏光,伤口也没有完全愈合,就又包上了纱布,但和拉娜一起的时候,江予之总想把这纱布扯下来,绕过耳朵再缠绕几圈,给耳边留下几分清净。

  “警察叔叔你不能欺负阿木哥哥,上一次你发烧,是他给你找来抑制剂的,”她吃饱喝足,话说到一半,还打了个饱嗝,“阿木哥哥又救了你一次呢。”

  拉娜太可爱,江予之原本只是笑着听她邀功,听着听着,才发现不对,他问:“什么抑制剂?”

  “抑制剂有消炎作用,本来都没有了,不知道阿木哥哥从哪里又找到一只。”

  江予之暗暗听着,他想起拥抱着阿木时,他后颈那块儿小小的突起。

  “还好他和我们一样是Beta,不然发情期一定很痛苦。”

  江予之端起了杯子,喝了口茶,“嗯,还好。”他小声应道。

  早上,穆容又开着车去封锁的公路转了一圈。

  那次意外之后,江予之跟他说过,最近恐怖分子要有动作,叫他最好不要外出,一定有事也不要走得太远。这话穆容只照做了一半,他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但还是趁江予之不注意溜了出来。

  一方面是确实想看看解除封路到了什么进展,他架起望远镜,已经在路的尽头看到了清障车,晚的话半个月,快的话一周多,这里和玉城就可以恢复通行了。

  看到这些,江予之问起来,穆容也有打发他的解释了——他之所以找这样的理由离开卫生所,更大的原因,是不想和江予之共处。

  不是厌恶他,相反,穆容觉得与江予之相处时很安心、很自在,若不是这几天身体反常的情况,他也不会逃避江予之。几天前的袭击之后,穆容确实害怕,恐惧衍生出对江予之的依赖和眷恋,只有在他的怀抱里,穆容才能安然入眠。

  他的手臂有力、强壮,每一句安慰都让他平静,他的鼻息洒在耳边、落在后颈的腺体上,穆容就觉得身体发烫,心跳呼吸都急促,羞于启齿的暖流从在体内流淌,绷紧了双腿才能控制住。

  穆容知道这是什么的前兆,他的发情期快到了。

  未婚夫江警官是Alpha,来到前线时就进行了腺体休眠手术,发情的概率很低,信息素被隐藏,别人的味道也闻不到。可穆容不一样,他篡改了身份来到边境,单纯靠着抑制剂延后发情期,原本效果可以撑到过了年,回到玉城重新注射,可是现在却没有计划那样顺利。

  在医学院念书的时候,穆容就知道,Alpha和Omega的发情期受生理和心理等因素的多重作用,生理上是由于信息素的吸引,心理上则是暗示,Omega会因此诱发发情,严重的,还有致使假孕现象的病例。

  意外引起恐慌,恐慌激发依恋,加上本来就有的对江予之的好感,发情期就这么不期而至了。偏偏连解决的方法都没有,那次江予之病重,穆容把最后剩的那支备用抑制剂,用在了江予之身上。

  他不能告诉江予之,又开不了口,对这个从没有正式见过面的未婚夫发出共度发情期的邀请,现在能做的,只能减少和江予之的相处,试试看能不能撑到封路解除。

  雪停了之后,天气好得反常,太阳悬在晴空,阳光总是温暖。穆容一向怕冷,习惯穿着棉大衣,戴着围巾和皮帽,但等他驱车回到卫生所,只觉得温度高得过分,空气好像变得稀薄,大口大口地呼吸,还是觉得憋闷甚至晕眩。他脱下了大衣,围巾和帽子都拿在手上,走进礼拜寺的大门时,两只腿都在打颤。

  经过庭院,穆容几乎要站不稳,走两步就要靠在立柱上歇一歇。江予之和拉娜坐在院子里吃午饭,看到穆容回来,拉娜还端着食物,似乎在问他要不要吃一些。穆容摇了摇头,拉娜圆圆的脸蛋儿像是被加温过的空气蒸腾成扭曲的样子,声音仿佛从水里传来,听不清词句,只有混乱的气泡声。

  穆容看着另一边的江予之,眼前的画面不知是真实还是想象,穆容看到他眼睛上的纱布被谁扯了下来,那双受过伤的、眼神空洞的眼睛,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平日里冷峻的脸,此时竟然挂上了妖冶的笑,他身上不合体的旧衣服像是被穆容盯着他的视线剥了下来,露出那具漂亮的身体,连之上的伤疤都像在诱惑,让穆容忠于身体的本能,与他所爱的男人交媾缠绵。

  急促的呼吸、滚烫的脸颊、身下控制不住的暖流,不合时宜地同时出现,穆容闭上眼睛,试图尽最后的努力平复生理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徒劳无用。穆容知道,他的发情期到了。

  “阿木。”

  江予之在叫他,穆容却装作没听到,跌跌撞撞地穿过庭院,径直走向了手术室。江予之跟随的脚步离得不远,若不是腿伤影响,他早就追上了穆容。

  穆容几乎是摔倒在手术室门口的,他把门锁上,紧接着听到江予之敲门的声音。他先是用手指扣在门上,笃笃几声,没得到回应,又变成拳头撞击在木门上的闷响。

  “阿木,阿木。”穆容听到他急切的声音,这呼喊声落在逐渐丧失理智的穆容耳朵里,平白又多了些说不清的渴望和恳求。

  穆容绝望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些愈发离谱的绮念从脑海中赶走。他挣扎着,手掌撑在地面上,用膝盖迫切地向手术台移动,腿软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手用力伸直了,也够不到台面上的手术刀,最后整个瓷盘翻转着掉落下来,叮叮当当一阵混乱。穆容从地上捡起一把手术刀,刀片按在掌心里,刹那间鲜血淋漓而出,疼痛刺激着,给穆容带来片刻的清醒。

  “阿木,你在做什么?”

  江予之听到嘈杂的声音,更加担忧手术室内的状况,他的手反复按压着门把手,门锁仍然解不开,也听不到房间内的任何回应。

  不经意触碰到阿木的后颈时,江予之就有所疑虑,那块儿小小的肉疙瘩,是Alpha和Omega专属的标记。与江以成做过手术的腺体不同,阿木的腺体没那么平整,边缘尤其清晰,江予之看不到,起初还不敢确定,听到拉娜的话,心里的猜测又被证实了几分。

  原来他是Omega,还是没有做过腺体休眠手术的Omega,他竟敢这样就来到边境。他竟然为了救自己,用光了保护他的抑制剂。

  越这样想,江予之越不能放任不管。他没有别的心思,压抑、束缚,或者别的什么,他都愿意帮忙,他只是担心阿木会用自我伤害的方式逃避。迟迟听不到回应,江予之心里更加焦急,不得已了,只能想别的办法,他后退两步,伸出手臂,丈量着距离门板的距离,牟着力气撞向了门。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穆容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慌张间退到了窗户边。他靠在墙上,浑身热得发烫,双手忍不住扯开了衣领,甚至伸进衣服里,在自己的身体上摸索抚慰,双腿夹在一起,难耐地扭动着。说不清的液体流出来,把衣裤都浸透。

  穆容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想到门口的人是他,就更不想。

  还没有等他眼睛康复,还没有笑着跟他说一句你好,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像个动物一样,用赤裸的身体纠缠住他。穆容不想这样,他想亲手摘掉他眼睛上蒙着的纱布,拉着他的手,等到春天来了,好好爱他一场。

  可惜总是无能为力,总是事与愿违。

  手术刀已经嵌进了皮肉,疼痛也抵抗不住欲望,穆容看着面前的木门轰然脱落,那个男人匆忙地跑进来,被满地狼藉绊倒,跪倒在地面上,试探着向前。终于接近坐在窗下的穆容,碰到穆容淌着血的手,感受到温热的鲜血,忙乱地扯下衣服下摆的布料,缠在穆容的手心。

  他眼睛看不到,只能捧着穆容的脸,拇指轻轻按压着,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就连面对危机,他也不曾忙乱,但此刻一开口,声音却在压抑不住地颤抖。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

  穆容握上他的手,彼时坚决的抗拒,此刻动摇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感觉到已经如愿与他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