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诚然热闹繁华。
但是李炎最不缺的就是热闹。甚至除了热闹以外什么也没剩下。
这里是积厚流光的古城,鹏鸟冯风的九天,醉生梦死的欲海,风烟万里的繁华。许行之是他在这片海里唯一能抓住的一颗浮草,而只有像这样把他结结实实地握在手里,他才能摆脱周围的人潮人海带来的窒息感。
把一个人当成生存在一个空间里的维系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也从不喜欢。
然而是他自己自愿做了一条脱离了熟悉水域的鱼,一头扎进许行之所在的天空。
“李炎。”许行之轻声道,吐出的温暖气流刚好擦过耳畔。
“嗯?”
“你说他算你半个前任。那我呢?”
“你?”李炎眯了眯眼,“整个现任。”
许行之好像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了笑,“现任什么?”
“现任男友。行了吧?”
“好。”
“其实前两天我也好奇过咱们两个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许行之接着说,“有几次我甚至想,如果你一直只把我当做一个床伴的话,我宁可从牵手重新开始。”
“别呀,可别。”李炎笑着转过身来,从许行之的怀里挣脱束缚,“我让你大老远过来接我一趟可不是为了在你家跟你牵小手的。”
“啊,原来不是。”
“我操许行之你装差不多行了。”李炎低声骂了一句,“要不就把手从我腰上拿开。”
“不。”
两个人的手都不怎么老实,小动作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许行之在擦枪走火的边缘拽了一下落地窗边缘的纱帘,帘子应付差事般地比划在了窗前,盖住了许行之躲避李炎不要命的吻时的急促喘息。
“听说在落地窗前面做挺爽的。”李炎说,“可惜你这楼层不够高。”
“我这才十二层,别想了。”许行之看了一眼拉得不怎么严实的纱帘,“先洗澡。”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和上升的温度是极好的催情剂,划过紧实肌肤的每一滴水滴都溶解着暧昧的情调。
“许行之你知道么。”
“嗯?”
“其实我早就想睡你。”
“哦。”许行之应了一声,“那为什么早没睡呢?”
“因为我觉得……”李炎仰头,任水流从头顶的花洒浇下,“你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睡的人。”
“对,我就不是。”许行之回答。
“所以我一开始就想,就算咱们俩没在一块儿,我这趟也值了。所以我得睡够本了再回去,你懂么。”
许行之轻笑一声:“那你觉得……怎么睡算是够本了?”
李炎没答话,转身抓住许行之的手腕,把人抵在了浴室的墙上。
“唔……”许行之没想到李炎动作这么突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炎覆上了唇。
“你还记得咱们两个之前聊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么?”唇齿摩擦,李炎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我问你是1号还是0号。”
“我当时就想,你这样人吧,我还是尽量少招惹,你选一个我说咱们俩撞号了就得了。”
“结果你告诉我你是0.5。”
“你说这他妈是不是就叫缘分,你连一个找借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说你这么好一人,我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不阻止,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看上你。”
许行之终于从一个绵长的吻中喘过气来,极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可能是。”
“那你到底他妈是不是0.5?”
“想上我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许行之笑得话里带了点气声,被淋下的水声冲击得有些模糊,“来啊。”
那个“啊”带着点喘息的尾音,立刻勾起了人全身的火。
行动冲破了欲望的界限,血液在迷茫雾气里燃烧。
顶峰之上,李炎问许行之:“我技术是不是挺好的。”
“……嗯。”许行之拼命压住强烈的喘息,最后吐出一声喟叹,“操。”
“靠。”李炎瞳仁聚了一秒,“能把你操出一句我操来,看来确实是挺好的。”
肥羊蹲在卫生间的门口睡了一会儿,醒来觉得挺无聊,就挠了挠门。
反正也不会开的,毕竟那么长时间都没开。
“我问你那句话是真的,不是为了上你。”
“我知道。我回答的也是真的。我就是故意的,因为我也看上你了。”
水声渐歇。
“李炎。”
许行之熄灭了床头灯,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黑暗。他从后面抱住李炎。
“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明天走?”
“对啊,怎么了,你问了我三遍了。”
“啊,没什么事。
“我有时候就觉得,你特别……潇洒。
“这种感觉……挺好的。
“只是偶尔会有点担心。
“不知道你能在我身边待到什么时候。”
李炎与他,的确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好像两颗轨道不同的小行星撞到了一起。
碰撞的是阳春白雪与人间烟火,是那个让他在找不到所谓方向的时候一个能够触到地的地方。
这世界,总要有些烟火气,否则那不是人世,是仙境。没有人是能活在仙境里的。
许行之也不能。
“你能不能,多待一会儿。”
“行啊。”李炎笑笑,“那我就待到你不需要为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我不说,你自己说。”
“操,你套话的技巧越来越高了。”李炎转了个身,把脸面向许行之,“你要不别学心理了,审讯去吧。”
“只审你一个。”
“老实交代,我现在要困死了,咱们睡觉成吗?”
“啊,批准。”
一夜安眠。
第二天许行之是被自己一贯设置的手机闹钟吵醒的。许行之沉浸在舒缓的钢琴声中,并没有摁掉它的欲望。闭目养神也不错。
在闹钟循环往复响了第三个周期以后李炎终于受不了了,从床头抄起许行之的手机,在上面划了半天,也不不见那声音停。最后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被一道三位数乘四位数的数学题吓醒了。
“我操,这什么玩意?”
337×1024?
还有这壁纸……
李炎打开自己手机的计算器,捣鼓了好一通,最终才踩在铃声的尾巴上把它给关了。
“不是我说。你们高材生都这么会玩吗?”李炎转身望向床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许行之,一脸的无语。
“有利于清醒。”许行之没睁眼,“劳驾了。”
“什么?”
“我说,劳驾,您费心了,谢谢。”许行之虽然看起来还睡着,唇角却明显带上了有抑制痕迹的笑,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不客气。”
“……”
“……”
“噗。”
两个人终于憋不住了,一起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轻轻的气声。
等到两个人笑够了,许行之真的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理了理头发,却还是看着李炎暗笑。
“你再笑。”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笑。”
“你笑够了没,”李炎拿起许行之的手机,“笑够了我还没拿你兴师问罪呢。”
“哦。”许行之盯着李炎,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无辜的鹿。
“之前没注意,你这闹钟的壁纸是哪来的?”
壁纸上的李炎微微偏过头,小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眼神看向远方,锁骨在黑色衬衫的衬托下显得很性感。
这他妈不是他之前的微信头像吗?
他自己都删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我怎么记得在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把头像给换了呢?”
“准确地说是在我来的第二天。”
“许行之,我发现我得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你这几天不一直都在重新认识吗?”
“不是,你这壁纸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大概……是我刚回去的时候吧。”
“你心机挺深啊,闹钟壁纸,不跟你睡个一晚上都发现不了。”
“之前是怕你知道了不开心,”许行之说,“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设成壁纸了”
“我知道了不开心?我不开心个屁啊,我早知道了就不跟你费这么大事兜半年圈子了。”
“哦。但是那时候我不见得会同意啊。”
“?”
“毕竟你有那么多半个前任。”
“我操!什么时候变那么多了!许行之你吃醋上瘾是不是?来来来先来二斤清醒清醒吧。”
“不。”许行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