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签吧。”
退位的诏书执着的往面前推，玉帝双手颤抖，他提着笔左边是领着自家小金乌来找麻烦的东君, 右边是早就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西王母和东王公。
那泛着金光的卷轴再次往前推, 玉帝闭了闭眼，签下后脱力如丧家之犬一般跌坐在地上。
西王母早就迫不及待，一把扯过诏书满意的看了起来，几次阅读过签名都忍不住面露愉悦。
“该死天道，说什么有了玉皇大帝就该有个王母娘娘，老娘终于解脱了！”她忍不住惊喜，拍案叫绝，警惕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偏向东君。
眼见西王母居然坐上了主位, 陆压眉头一皱，上前一步。
东君拢袖：“无妨，正巧本君也不想处理那些琐碎的杂物，什么时候含饴弄孙倒也快乐。”
“西王母。”他眼神微偏，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帝王威仪：“所有参与过这些事的神仙，孤要他死。”
警惕他跟自己夺位的西王母瞬时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老娘最看不惯的，可就是这仗势欺人、背地里甩阴招的事。不过当初小陆压能得到指点逃出生天, 可真不是我做的。”
她将目光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东王公。
作为融合了东皇太一与日神东君信仰的人造神明，他身份尊贵、力量强盛，依托人类的信仰与传承而生。
当初西王母被迫带上王母娘娘的枷锁从不周山到了天界瑶池，活跃在权利的第一线。东王公则如隐形人一般, 诞生后日常神隐, 旁人就是想求他办事都找不到门路。
可所有人不知道, 就是这位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神明偷偷放走了金乌神鸟，将所有构陷过月神与金乌的神仙给一一劫杀。
东王公抬眸，他与东君对上眼的那一刻，他们仿佛是一个人，又仿佛是两个人。
他不过是东君的一个由信徒构造出来的分身，继承了些许情感与记忆。
东王公轻声叹息：“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专注的看着陆压，眼神十分温和。
陆压感觉到些许别扭，但也能从中感受到亲近：“……当初，是您？”
东王公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似乎默认了。
就在这默契的不言中，殷商扛着小龙找过来了。
天界地方太大，但作为人参仙人，那个青白萝卜还能搞点术法，玩玩缩地成寸、御空而行，一路过来并不麻烦，反而看到了一片深红火海。
望舒任由小金乌们将天庭烧得乱七八糟，这本就是东君初建之后几次改建，她也没有丝毫的可怜，爱怜的哄着孩子们玩乐。
眼见烧得差不多了，望舒兜上小金乌们同殷商两人一起去找了东君。
她将自己捕捉到的月神残魂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暗淡的灵魂碎片已然是强弩之末，还在蕴着几分癫狂的色彩，在潮汐起伏间沉沦。
“羲和的每一片残魂都是一段属于人类的传说，传说月神是东君的妻子，祂便以为自己是东君的妻子……”望舒啼笑皆非又带着几分悲伤的再次摸了摸妹妹的残魂，将之摆在小龙怀里的小金球面前。
残魂很快就融了进去，发出银色的彩霞光，将小龙银白如流水斑驳的身影染上光亮。
白嫩的肌肤在莹光下呈现出惊人的白，专注看着小金球的湖绿色眸子认真又纯粹，像是碧空如洗的宝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深潭。
望舒毫不客气的掐了东君一把，虽然东君不是真的出轨了，但不妨碍望舒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姐姐而迁怒。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下次注意点，还让我看到你和别人搂搂抱抱，你就完了。”
“我哪有……”东君无奈忍痛，只好点了点头俯首表示自己知错了知错了。
到底忍不住说一句：“还好你没留下来。”还好你没有出事。
被望舒掐得更疼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望舒又瞪又嗔，面上带点红，责怪的晲他。
陆压根本没眼看自己父母打情骂俏，转头眼睁睁看着东王公上前，朝小龙伸出了手，嘴角的笑温柔悸动。
“乖乖。”
敖湘一时怔住了。
东王公的眉眼与东皇太一有五分相似，是祂信仰的产物，算是祂半个身外化身，拥有祂的部分记忆与情感。很显然，这个家伙也看上了这条小龙。
而敖湘困惑的看了看他，再低头看了看殷商，眉眼间的迷茫遮都遮不住：“……夫君？”
有两个夫君？
殷商猝然绷紧了胳膊。
最妙的是，东王公还真答应了下来，伸出手想将敖湘抱来。
殷商立刻退后一步，他将小龙抱紧，目光探究警惕：“你是？”
东王公微微一笑，只当不知道他是谁装傻充愣，温柔的唤小龙：“乖乖。”
这个语气实在太熟悉了，敖湘一时迷茫，他伸出手想回应神明的呼唤，然而伸到一半他顿住了，腰上的胳膊锁得他腰疼QAQ！
殷商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唯有此刻像是被夺了财宝的巨龙，一双凤眸阴郁深沉。
“你在叫谁？”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皆沉着怒火，不知在对谁说。
敖湘抱着自己的小金球满脸迷茫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把男人的腰缠得更紧了，低头努力的蹭蹭男人的头，安抚安抚。
“不气不气～”
不气？殷商都要被这条小龙气死！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冷的与东王公对视，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将小龙的尾巴尖尖攥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
“啊……”小龙惊叫了一声，慌乱无措的捂住嘴眼睫轻眨，求饶般盈盈送去一眼，怀里的小金球险些要抱不住了。
湖绿色的眸子水波粼粼，带着些许羞怯与嗔怪，唯独没有抗拒。
该死的，殷商再次回想起了江淮君那句：“大不了敖湘开后宫，一三五先夫，二四六你来。”
真是该死的见异思迁！
殷商颌骨微咬，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泄愤一般揉了揉小龙的尾巴。
小龙被揉得舒服，忍不住喘了一下，凑在男人耳边委屈的撒娇：“不要这样嘛～”
看着小龙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东王公的眼神微变，温柔的笑容显得有些沉。
他再次唤了一声：“乖乖，到我这里来好吗？”
“我第一次见你，想多看看你。”
敖湘迷茫的抬起头，倚着男人的肩膀看看男人，再看看东王公，他依旧觉得迷茫，仿佛是一个人分裂成了两个在向他招手，如出一辙的表情几乎分辨不出真假。
不过东王公远比东皇太一更显温柔，带着威严与悲悯，是人类希望神明拥有的模样。
可再装模作样，在小龙身上，仍旧止不住占有。
敖湘抱着金球，比起东君，东王公受到东皇的影响更多，也更偏向于祂。
他茫然不解，问：“你是我夫君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东王公很狡猾的回答。
他虽然不是，但他可以是。
“那我的崽崽在哪里。”敖湘枕着殷商的肩膀睁着湖绿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期待专注的注视着他：“你都是天庭的神，一定活的很久，一定知道崽崽的下落吧？”
东王公哑口无言。
东皇本就是无悲无喜、无情无欲的神明，在见到敖湘之前，东王公也不外如是。唯有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猝然感觉某种情绪被点亮。
在此之前，他全然没有寻找那个孩子的念头。
他是东皇，但又不是东皇。
他只是东皇信仰的衍生品，是人类信仰的演变。
敖湘看了他很久，转过身抱住了男人的肩膀，声音闷闷的：“他不是夫君，夫君不会不管崽崽。”
“假货。”他孩子气的小声嘟囔，忍不住吹出一口气，幼稚的咬住男人的衣领：“不见他，骗龙！”
男人心下一松，与东王公对视时，眼中的敌意却一点没少。
他看出了东王公眼中如出一辙的占有与侵略，轻蔑嗤笑之余，当初恐惧敖湘会被未知神明夺走的恐惧让他冷眉不语，冷硬的抿直唇角。
阴影笼罩在眉眼，越发显得他眉眼高深不可估量，情绪深沉不容琢磨。
只是安抚敖湘的手仍然温柔：“好，听你的。”
粗糙的手指蹭过小龙微微泛红的眼尾，殷商心怜不已，耐心安抚：“我们不见他。”
东君适时开口：“既然如此，那夫人也带着孩子和他们先回去吧，这天庭剩下的事，我与东王公一起处理，我们人类身份消失太久恐会引起恐慌。”
日母听出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召唤了太阳神车。
东君可不是湘君会随便看热闹的人，他到底与东皇更交好，看着他们远去，他一把拽住想要跟上去的东王公，拍了拍袖子，挥手拂过东王公的脸。
东王公浑身一僵，竟像是融化一般融成了一条条由金色信仰编织成的金丝线，紊乱成一团灵动的东西，织入东君的衣角，一团则是疯狂向外逃开。
被陆压一脚踩在地上。
他欲言又止，欲要求情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君只是笑笑：“小十，你以为是他救了你，却不知道是东皇救了你。”
本是信仰的造物，东王公分明同时受到东皇与东君的影响，本质却更偏向东皇，其本源让敖湘都奇怪这到底是谁。
陆压怔了一下，“您是说？”
“这家伙可不放心湘君家的小龙在小世界里受苦呢。”东君笑叹一声，抓起那团不停挣扎的金线绕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
“免得祂吃醋，这东西，还是等东皇醒了我再还给祂吧。”